第五章 何谓仁政（1 / 1）

七天后的上午，梧州城西的大校场上人头攒动万民齐聚，梧州两所中学和梧州女子高中全体师生亦积极组织参加。主席台的屋檐上高挂着“惩恶扬善保家卫民”的大幅标语，“西江善后督办行署暨广西讨贼军总指挥部”召开声势浩大的公审大会，对恶霸烟匪陈圳等五十四名罪大恶极的罪犯进行公审，其中包括三十余名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惯匪。

行署协办用一个多小时宣读台下各犯之罪状，随后二十余名家破人亡的受害民众代表在卫兵的搀扶下，声泪俱下地一一指证各犯手段之恶残害之深，一时间全场泪如雨下悲声四起，随之群情激愤吼声如雷，若非教导营和四团一部全力维持，这五十四名罪犯早已被撕成碎片尸骨全无了。最后，李济深督办庄严命令，将五十四名罪犯全部押赴城郊刑场执行枪决！命令宣布全场欢声雷动，各路乡村代表纷纷燃放鞭炮感谢讨贼军保家卫民除恶扬善之壮举，庆祝自己沉冤得雪从今可安居乐业，各地乡绅更是敲锣打鼓披红挂彩通街游行，将近百幅匾额锦旗和谢礼送到讨贼军总指挥部和西江行署，激动的人们千言万语感激不尽，一直到黄昏时分，在军人们的和声安慰及耐心劝导下方才散去。

梧州自古就是粤桂水陆交通枢纽，为扼守两省咽喉之重镇，商业之发达生活之富足居广西之首。当晚由梧州各地乡绅在城内“临江仙”酒楼举办的答谢酒宴上，西江行署和讨贼军十数名将校应邀出席。之前，李济深与革命军一干首脑先行聚集商讨，就如何答谢和回答乡绅代表的可能问题进行讨论，最后一致同意刘存的关于没收财产之处理建议以及将要实施之税收暂行政策，白崇禧的民团管理训练建议。

在一片感谢褒扬声中宴会开始，首先由留法归国之乡绅代表谢长庚致词，谢长庚由衷感谢革命军的爱民举措，高度赞扬了革命军优良的情操和严格的军纪，希望革命军能长久地驻扎下来。

李济深督办代表革命军致答谢词，对各位乡亲的开明和诚意表示钦佩和感谢，最后在他提议下，众人举起了酒杯。李济深督办是本地人，又是革命军驻梧州最高行政长官，众人自然倍感亲切尊重气氛非常融洽。

酒过三巡，苍梧县乡绅代表林秉忠起立发言，又一轮赞誉之后，谨慎提出了询问：“我县匪首陈圳伏法之后，所余之家宅及千亩粮田以及城中三个商铺，不知如何处置？其家眷又该如何安排？”

在李济深和黄绍竑的介绍下，讨贼军副总指挥兼军政总办刘存少将起立发言，他首先给李济深、黄绍竑和白崇禧长官敬礼，随后环视众人敬了个长礼：“林先生的询问正是我讨贼军今天要回答大家的问题之一。在回答问题之前我首先代表讨贼军对林先生的慷慨相助表示诚挚之谢意！若无林先生当日提供之五十二条大小船只，我军难以顺利封锁水道最后迅速获胜，事后还是利用这些船只运送俘虏至上游龙墟镇军营。在此，本人代表广西讨贼军总指挥部再次向林先生表示感谢！”说完刘存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向林秉忠敬了个标准军礼，林秉忠急忙站起推辞，连声客套老脸涨红心里却十分感激受用。

待掌声停下，刘存从容公布处理决定：“关于匪首陈圳之财产处置，我讨贼军经慎重研究决定：其一、没收之大烟及资金武器，大烟发送广州听候上级处置，其余资金武器上缴讨贼军总指挥部以作军资；其二、城中之店铺，择日公开拍卖，拍卖所得五成上缴广西讨贼军总指挥部设立之军政府，剩下五成作被害民众之补偿；其三、陈匪大宅及千亩粮田，由所在地之乡绅元老及贫困户之代表商议处置，只需将处置结果书面呈交军政府备案即可！至于陈匪之家眷由乡村一并安置，毕竟陈匪作恶自有公断，罪不应涉及家人。”

话音刚落，掌声欢呼声充斥一堂，众人齐声赞誉，为讨贼军体恤民情之高风亮节由衷赞叹，称讨贼军乃百年不遇的仁义之师！

刘存接着说：“关于民团问题，西江行署与讨贼军总指挥部联合做出决定：成立梧州民防司令部，在广西讨贼军之领导下，由各地民团推举副司令两人及各路官长，组成一个紧密机构以便政令通行。民团定期接受讨贼军教官之培训，并可择优进入我军教导队修习，优异者可直接担任我军相应军职。”

众人大多自立民团，各乡各村亦有众多民团组织自保，唯恐陈圳乃前车之鉴全都心怀忐忑惊慌不已，如今喜闻不需缴械解散反有诸多支持鼓励，无不欣喜万分，纷纷高擎酒杯轮番走到革命军的座位向李济深和一干将校表示敬意和感谢，等最后一位敬完酒众人才陆续走回原位。

终于等到场面稍微平静，谢长庚慢慢站起行过礼向刘存问道：“刘将军，梧州及四方县镇方平定旬日，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我等商贾庶民最关心生计之事，众位代表推举鄙人向讨贼军垂询，这府衙之设立与税制之制定可有明文规定？”此言一出附和四起，毕竟关乎切身利益众人无不翘首以待。

刘存望向长官，李济深微微点头、黄绍竑佯装戏谑、白崇禧眼含鼓励，三人俱是笑望刘存。刘存点点头从容站起，双手做了个轻轻下压的姿势，众人立即停止喧哗，上百对眼睛注视着刘存。刘存含笑说道：“今日哪怕谢先生不问，我等亦要说明。关于政府之事，按广州大本营之律法，结合我梧州之实际，西江行署和讨贼军商议决定，军政府之下设立梧州议政委员会，委员十五名，其中九名由梧州各界自行推选，六人为西江善后督办行营与讨贼军派遣，在广州政府固有之律法基础上，负责梧州及所辖各县镇诸项政令之起草、审议和发布，并具有对政府各部行使监察动议之权力。因正处于战时，梧州议政委员之推选必须在二十日内完成，以便速呈广州政府审核批准。”

听到可参政议政及行使监察动议之权力，众人大感安慰，瞬间掌声此起彼伏，刘存待场面恢复接着说：“关于税收问题，我部明日即发布第一号政令：取消所有原定之税种税率。从政令发布之日起一年内，只设置两个税种，分别为：工商税率为申报核定之百征十五，农业税按土地拥有数量一年两征，税率为百征二十。除此之外，任何新增税种或调整税率，必须经过议政委员会之审议，获得三分之二或以上委员同意，报呈政府颁布方可实行。”

众人欢呼不断，从未想到税率竟会如此之低税种会如此之少，相比陆荣廷时期和沈鸿英时期不但税率降低一倍，税种竟然只有区区两个，比之从前有如天渊之别，怎不令众人欣喜若狂！感激之余纷纷高呼“讨贼军仁政爱民”，好不容易众人兴奋稍减，刘存重复做个双手下压的动作严肃地环视众人，看到刘存郑重的表情和严肃的目光场面顷刻恢复安静。

刘存用清晰宏亮、抑扬顿挫的声音，发表了‘何谓仁政’的著名演讲：“各位父老乡绅，大家感谢政府、赞颂我讨贼军，说句实话我既骄傲又悲伤！”众人一听全都呆在座位上，包括李济深等一干将校无不神情愕然。

“骄傲的是，我军得到了人民的认同和赞扬，得到了人民的支持和拥护！这是长久以来，华夏军队所丧失之荣光！为什么？因为我们顺应民意，我们以推翻封建军阀、恶霸势力和掠夺欺辱我们民族的侵略强盗为目标！以统一祖国建设富强之国家为最终理想！以人民能在自己的家园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为己任！到今天为止，我们正是这样做的，而且还会一直义无反顾地做下去！因此，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是人民之军队！人民拥护与赞扬，就是我们革命军人之骄傲！”

一阵阵掌声伴随着一颗颗沸腾的心，军人、商人、士绅和乡老，大家的眼里都包涵着激动和振奋！

刘存声音一沉：“我们身为国家之卫士，尽管已渐觉悟努力奋起。今天，我们给梧州人民带来暂时之安宁，使人民看到了安居乐业之希望，可这短暂之安宁和易碎之希望，相比于梧州人民长期以来所遭受之苦难，是那么微不足道！放之于八桂放之于全国，更是不值一提！我们口中之粮、我们身穿之衣我们手中之枪，无不是民脂民膏之凝结，一句话，是人民之血汗！多年以来，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之军队，长年处于无能和衰败之境地，外不能保国内不能安民甚至害民，人民又如何对待？而今，我等仅尽点滴应尽之职责，竟获取人民如此崇高之赞誉，所以，我心里是悲伤的！”

全场一片宁静，哪怕纤毫坠地亦清晰可闻。

“同理，何谓仁政？政府是何人之政府？官员又是何人之官员？看那巍巍府第，一砖一瓦莫不来之于民；看那森森官服，一针一线莫不劳之于民；看那车撵盛宴，一轴一盏莫不取之于民！既然如此，政府就应该是人民之政府，官员就应该是人民之公仆！只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凡事以人民之意志为准绳，面对家仇国难奋不顾身甘洒热血之人，面对国计民生勤勤恳恳公而忘私之人，才可称之为人民之公仆！由众多公仆组成之政府才可称之为人民之政府！如此之政府根据人民意志而施行之政务，方可谓之‘仁政’！”

掌声经久不息，所有人都为刘存的挚诚而感动，为他精辟的见解所折服！大家从讨贼军身上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崭新感觉和对革命最终胜利的坚定信**，对在革命军领导下的美好明天充满了希望。

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去，李济深邀请刘存黄绍竑白崇禧到自己的住处长谈。期间，李济深明确向三人表示，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不用顾忌大本营的反应，只要不违背革命之要求尽可施为！权当为华夏之建设做个实验和表率。最后李济深分析了如今之局势，要求讨贼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快求得广西的统一。资金上只能自己解决，但也意味着广州政府将予以广西高度的自治和道义上的支持，希望三人要好好把握。

黄绍竑提出让刘存在负责战略制定的同时全面管理梧州政务的要求。并征求白崇禧的意见，在讨伐前期是否能总揽前敌事务？毕竟在经济建设方面军内没人具备刘存的能力。

白崇禧三思之后，同意了黄绍竑的意见，提出刘存还要增加两项事务——担任民团司令，负责民团的组织指导和培训，尽快筹备战地医院的建立。

刘存一脸愁容抱着脑袋在凉椅上痛苦不堪，万般无奈之下向黄绍竑和白崇禧伸出双手，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钱！”

不说还好，钱字一出口黄绍竑立刻拉着白崇禧向外走去，白崇禧来不及问为何匆忙离去，黄绍竑已经胡言乱语说什么今晚净听刘存说话饭也忘了吃，现在两人一起去消夜吃鱼蛋。刘存在屋里对着黄绍竑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怨恨不已嘴里****有词，惹得李济深忍俊不住放声大笑，结果夫人在内屋惊醒披衣而出李济深方才意识到已是深夜，刘存见状也连忙道别无精打采地耸拉着脑袋踢踏而去，李济深又是一阵大笑只觉刘存是那么可怜可爱。

半个月不到，刘存代表广西讨贼军总指挥部在梧州众乡绅面前所说的那番话，开始在四通八达的西江流域广为传播，在民众心中引起巨大触动，为讨贼军的根据地梧州，带来了丰富的兵源和雄厚的投资资金，陆续吸引了周围三个省份的众多人才到梧州发展，使梧州在未来短短三年时间里成为华南重要的工业基地和对外交流的窗口，为后来广西的经济建设和桂系将士跃马中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让刘存意想不到的是，他在宴会上流露出来的爱民之心和坦荡胸怀，加上军营中传出的百色攻坚战和一枪两鸟（实为两枪，越传越玄）等等故事，不断丰富着刘存的传奇，使他在民间的声望被拔到了令人咋舌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