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捕头,好箭法。”那个本该自己动手射彩头的人满目惊叹,看她如此轻松的模样,好像那弓箭没有重量,轻如鸿毛。
但是,詹子文深知,这若是由自己来,估计他连弓都拉不开。
将黄金大弓放回小厮捧着的托盘里,阎以凉看向詹子文。他一身书卷气,看起来也是提不得一点重量。
“过奖。”淡淡两个字,之后阎以凉便举步走回大门处。
成婚典礼继续,喜官的声音高亢有力,能清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阎捕头很威风嘛!”看着走过来的人,宁筱玥笑眯眯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如此弓箭放在这里落灰尘,实在可惜。”阎以凉只觉可惜,老周王不会,青瑶郡主和这个新姑爷更是连拿都拿不动。
这一家子,没人会再理会那射天弓,实在是可惜了。
詹子文终于跨过了周王府的大门槛,观礼的人也慢慢的走向前厅,而老周王和三夫人,则已经坐在了前厅高堂的位置,等着詹子文和青瑶郡主的叩拜。
詹子文是入赘,一些程序也就免去了,而且叩拜岳丈,从此以后就是这周王府的人了。
站在大厅外,越过前方的人头,清楚的瞧见由嬷嬷扶着的青瑶郡主款款出现。凤冠霞帔,符合她郡主的身份,嬷嬷丫鬟,排场更是大。
宁筱玥一瞧见那红嫁衣,不免的又开始和自己曾经穿过的做比较。
不过郡主到底是郡主,这一身行头,她穿过的的确和这一身比不了。
一根红绸,一对儿新人各扯住两端,然后缓缓走进前厅。
前厅里,除了老周王和他的三夫人外,卫渊不知何时也坐在了右侧的紫檀大椅上。
岳山禾初几人站在后面,禾初手里还捧着个精致的盒子。
坐在那个位置,其实就是证婚人,一般都是身份高贵有名望的人。而很显然,此时此刻在这周王府里,卫渊的身份是最高的。
不过这在宁筱玥眼里根本不顶什么用,当年她成婚时坐在那儿的还是皇上呢。现在,她不是又成了孤家寡人。
喜官高亢的声音传来,拜天地。
“咱们一会儿是吃过了喜酒再走,还是马上就走?”天地拜完,她们来祝贺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你很饿?”阎以凉不想与不认识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还好。”摸了摸肚子,宁筱玥倒是觉得吃不吃无所谓。
“那便不吃了。”扫了她一眼,正合阎以凉的意。
宁筱玥反对也无用,点头,走就走。
拜了天地父母,一对新人又拜卫渊。卫渊坐在那处,似乎连新人的光彩都抢了,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禾初捧着的盒子是送给新人的礼物,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起来很值钱。
“当年皇上送你和韩莫的如意现在在哪儿?”瞧着那被递到新人手上的盒子,阎以凉忽然道。
宁筱玥一愣,随后哼了哼,“在他韩府,我离开那儿,除了自己的东西什么都没拿。”
“可惜了。”卫天阔送的如意可是上上品。
“有什么可惜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宁筱玥扬起下颌,她说的这话,似乎自己都不相信。
“你能这么想是好的。”但阎以凉觉得,她也只是嘴上逞强罢了。
仪式完毕,新人送入洞房,观礼的人汇聚进前厅,纷纷的向老周王贺喜。
阎以凉和宁筱玥对视了一眼,随后几步走至大管家身后,抬手扣在他肩膀上,吓了大管家一跳。
“阎捕头?您有什么吩咐?筵席马上开始,您和宁大人这边请。”抬手示意,大管家面面俱到。
“不用了,刑部事情很多,我们就此回去了。还望转告王爷,恭喜恭喜。”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说着恭喜,实在没啥诚意。
“这样啊,那小的也就不留二位了。顺子、小苗,你们俩送阎捕头和宁大人出府。”叫人,闹哄哄的前院使得他的声音也不高。
转身离开,阎以凉与宁筱玥直接朝着府门而去。两个小厮快速的去给牵马,动作麻利。
待得她们俩走出府门,两个小厮也将马儿牵了过来,马儿还给刷洗过,就连马鞍都擦得干干净净。
“从来都不知道,这马鞍原来这么亮。”宁筱玥故意的唏嘘,很是想象不到周王府的下人这般会干活。
“大人,您请上马。”小厮直接跪在地上充当凳子,动作娴熟。
挑眉,宁筱玥抬起来的脚也停在了半空。
看向阎以凉,她直接翻身上马,别说踩那小厮,连马镫都没踏一下。
暗暗摇了摇头,宁筱玥挥挥手,“你起来吧,我没这踩人背上马的习惯。”
自己踩着马镫上马,还是这样舒坦。
“走吧。”最后扫了一眼周王府,阎以凉拽着马缰打马离开,宁筱玥立即跟上。
喧嚣落在耳后,怎是一个畅快了得,街上人不多,来来往往,万分安逸。
“跟你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来看人结婚,可是什么乐子都没有,下次啊,有这种事情千万别找我。”嘴上这么说,可是宁筱玥心里清楚,阎以凉把她带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她被韩莫大婚的事情影响。现在皇都肯定很热闹,或许如同三年前那般。
“女婿入赘,家中无任何人出现,这难道不是乐子?”前方,阎以凉淡淡的声音传来。
“诶?你说的也是啊,那詹子文的家人一个都没出现。这成婚,就算没有媒妁之言,那也得有父母之命啊。即便是入赘,可是一个都没来,这也不合规矩啊。”阎以凉这么一说,宁筱玥才发现,果然如此啊。
“若是父母双亡,那也该有个亲戚。就算是一个亲戚也没有,喜官在拜天地之前也会说明姑爷的来历身份。可是,这些都没有。”詹子文的身份,或许有些秘密。
“没错没错,真是稀奇。”宁筱玥连连点头,这老周王不至于老糊涂。“或许是这个詹子文实在太过穷酸,无法在台面上说。”
“青瑶郡主太过爱慕,便是穷酸,她也愿意。”所以,老周王也没了办法。
“哎呦,你还能看出人家的爱慕呢!所以说啊,你骨子里还是个女人。”一听这话,宁筱玥不禁乐。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是女人了。”总是她多嘴多舌罢了。
“那阎捕头你可有爱慕之心啊?那个人又是谁呢?哎呀,我想起来了,是你的小丈夫。”揶揄她,宁筱玥能用这个取笑阎以凉一辈子。
“我爱慕你的前夫。”看也不看她,阎以凉一击到位。
宁筱玥翻白眼,“你少攻击我,惹急我有你好看。”
“如何好看?”阎以凉倒是很想知道。
“我就四处宣扬你阎捕头其实真的是个男人,只不过有特殊癖好,非得穿女人衣服。”她若是这么出去说,肯定有人相信,反正有很多人都说阎以凉是个男人。
无言,阎以凉扫了她一眼,不与她争辩,太过幼稚。
看她不说话,宁筱玥自认为胜了一筹,开心不已。
踏着青石砖的长街,两个人骑马缓缓的朝着城门而去。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的朝着城门外小跑或疾走,都很着急的样子。
环顾了几圈,宁筱玥很是奇怪,“这是做什么?城外有什么好玩儿的。”
阎以凉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随后轻夹马腹,加快速度。
出得城门,入眼的便是汇聚在大道上的百姓。聚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看。
官兵已经抵达,正呵斥围观的人离远点儿,这城门口热闹非凡。
看向那所有人注视的地方,城门两三百米之外,大道边缘靠近田地头的地方,一棵高大的柳树上,一个女子挂在上面。
“天啊!”宁筱玥眉头紧锁,没想到会是个自缢的女子。这群人在这儿看热闹,还以为是什么好玩儿的呢。
跃下马,阎以凉直接穿过围观的百姓,那些赶人的官兵瞧见径直闯进来的她,立即上前来赶人。
“做什么?退回去,没什么好看的。”推搡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但嘴上仍在呵斥。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让开。”抬手挥开他,阎以凉举步朝着那大柳树走去。
“哎,你回、、、”
“这位官爷,麻烦你的眼睛往她的腰上瞧一瞧。”跟在后走过来的宁筱玥拍怕那官兵的肩膀,劝他赶紧看清楚,否则一会儿惹麻烦。
闻言,这官兵才往阎以凉的腰间看,那腰带在阳光下泛着光,哪是寻常人会佩戴的。
“原来是捕头大人,小的眼瞎,小的眼瞎。”态度一秒转换,立即拱手道歉。
“没事儿,现在认识就行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一直挂在那儿就没人把她放下来?”对此,宁筱玥很不满。不让百姓看,还挂在那儿不放下来,有好奇心的自然会跑来看。
“半个时辰前发现的,小的们也是刚刚赶过来。今天周王府上办喜事儿,府尹大人也去贺喜了,府衙没剩下几个人,只有我们几个。”官兵也抱怨,跟着府尹去的都能捞着一顿喜宴吃呢。
宁筱玥点点头,随后朝着大柳树走去。
柳树那处,阎以凉已将挂在树上的女子放了下来。她挂在大柳树其中的一个枝桠上,绳索勒住脖子,已经没了气息。
蹲在那儿,阎以凉的手从女子脖子处拿开,“死了。”
“挂在那儿半个时辰了,不死才怪呢,我看看。”宁筱玥可是专业的。
站起身,阎以凉退开一步,看着宁筱玥验尸。
“捕头大人,您看这、、、需要小的去通知府尹大人么?”刑部的捕头在,这又有死人,小官兵也拿不定主意。
“暂时不用,一会儿再说。”若是自缢,这事儿谁也管不了。
“是是。”官兵连声答应,站在一边瞧着宁筱玥给验尸。女人验尸,他绝对是第一次见着。
逐一检查,宁筱玥很是认真,女子的死相的确符合断气而亡,根据脖子上的绳痕可以确定,是自缢。
“死了不过半个时辰,年方二八左右,衣服干净,身体也比较干净,像是刚刚洗过澡,还有澡豆的味道。衣服的布料看起来虽然不是上好的,但也还不差,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一边检查,宁筱玥一边只说着自己所看到的。
看了看女尸的手,两指纤纤,的确不是下人的手,更像是个小姐。
阎以凉蹲下,抓起女尸的右手,在拇指食指中指上分别看了看,随后道:“经常写字,饱读诗书。”因为常年写字手指上有些茧子,不读书的人是没有的。
“应该是有钱人家的,查找起来很方便了。”宁筱玥点点头,然后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轻按她的腹部。
手向下,在按到她的小腹时,宁筱玥一愣。
看着阎以凉,阎以凉也看着她,疑窦起。
“你把外衣脱下来,背过身去给我挡一下。”抽出手,宁筱玥起身挪至女尸下身处,一边吩咐旁边的官兵。
“是。”小官兵立即脱衣服,同时要其他几个官兵过来帮忙。
四个官兵脱下外套,面朝外的扯起衣服,将后面阎以凉几人挡住。
宁筱玥动手解开女尸的衣服,一层层,最后她的小腹露出来,微凸。
“怀孕了。”看了一眼阎以凉,宁筱玥不禁咬唇。
“几个月了?”阎以凉看不出,但是想来绝不是短时间内的。
“看这模样,大概有四个月了。”按压女尸的腹部,几下过后,她下体便流出了血水来,瞬间浸湿雪白的亵裤。
“这是?”眯起眸子,阎以凉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
“她死前吃了打胎药。”宁筱玥皱紧眉头,既然要打胎,为何还要上吊自杀呢。
重新将她的衣服系上,宁筱玥一脸凝重,她验过的尸体中也不是没有女人。只不过,像这种情况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个女人这么年轻,实在是可惜。
站起身,阎以凉双手负后,片刻后开口,“去通知你们府尹,查找这女子到底是谁家的。”
“哎,是。”面朝外的官兵收到指令,立即穿上衣服跑出去。
就在此时,一行车马从城门缓缓驶出,堵在路上的百姓也纷纷让开瞧过去。
听到动静,阎以凉也看了一眼,不是别人,正是卫渊的队伍。
精致的马车门窗紧闭,驾车的是禾初,岳山以及另外三个护卫分前后护驾。
岳山也瞧见了阎以凉和宁筱玥,立即调转马头靠近车窗小声禀报。
不过片刻,马车缓缓停下来,岳山几个护卫也跳下马背。
禾初撩开车帘,一抹月白从车中走出,卫渊出现,站在车辕之上,不似凡人。
他看过来,视线在阎以凉身上停了下,便落在了那女尸身上。
下车,他一步步走过来,那边围观的百姓也低声议论纷纷,有些人知道他的身份。
“卫郡王这也是要回去了?”卫渊出现,宁筱玥上下瞧了他一通,诚如她以前所说,卫渊还是那么俊。
“这是?”分别看了宁筱玥和阎以凉一眼,卫渊眉尾微扬。
“很显然啊,死人了呗。”宁筱玥摇摇头,还是觉得惋惜。
“马钱子的味道。”空气中,的确有些怪怪的味道。
宁筱玥睁大眼睛,“王爷的鼻子好神啊,闻得出是马钱子?那您再闻闻,看看还有什么。”
“生南星,生草乌,堕胎药。”尽管和着血味儿,但是也闻得出来,而且很显然剂量很大,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味道。
宁筱玥一副见鬼了的模样,绕过女尸靠近阎以凉身边,“他说对了。”
阎以凉盯着他,倒是不知人的鼻子原来还有这么灵的。
“既已喝了打胎药,为何又没了性命。”看着那女尸,脖子处的绳痕明显,上吊之相。
“问题就在这儿,已经叫人去找府尹,尽快找到这女子是谁家的。”阎以凉声线无温,有些事情看见了不能管,但有些,必须得管。
“看衣着,不像穷苦人家。”卫渊打量一番,他们意见一致。
“没错,饱读诗书,出自书香门第的可能性更大。”土财主没人会关心家中女子的照顾,只有书香门第才会男女一视同仁。
看着阎以凉,卫渊的眉几不可微的上扬,她绷着脸很严肃的说话,少年老成。
扫了他一眼,阎以凉转开视线不看他,心底却在暗骂,十几年前的小屁孩儿,现在还的确是长大了。
还在周王府做客的府尹匆匆赶来,城门口此时已经人山人海,盯着这边看,议论纷纷。
“王爷,下官来迟了。阎捕头,宁大人。”官袍在身,他走路也很不方便。小跑着过来,连连朝着卫渊拱手。
“赵大人,请尽快派人查找这女子的家人,也能尽早的让她入土为安。”卫渊开口,声线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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