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樊哙和夏侯婴奉命攻打胡陵,胡陵闭门不战,任樊哙等人如何外叫嚣辱骂,也是不闻不动,眼瞅着陷入僵局,无仗可打,直把樊哙憋得够呛。
而且,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很快到了十月,正是过新年热闹的时候,人家在城里住得舒服安逸,他们却在城门外,吹着冷风,日日骂得口干舌燥,憋屈得心头火大。
就在这时刘季让人传信,令他们都领兵回来,不打了。
“不打了?”樊哙诧异的大着嗓门重复了一遍。
他一把拽起传令兵的衣襟,直把传令兵提得脚尖离地,“为什么?你小子别是假传军令骗老子的?”
“不是不是,是沛公的母亲去世了!”传令兵两只手和脑袋一起帮忙摇着否认。
樊哙的大手抓着传信兵拎得更高更近,他眼睛一瞪,又是一声大喝,唾沫直喷到了对方脸上,“大哥的母亲去世了?!”
樊哙的体型彪壮,嗓门也不小,是这些日子叫骂城门的主力,此时他因为大惊毫不收敛的声音隐隐传到了城墙之上,城墙上的士兵几乎是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
传令兵原本就被樊哙拎得难受,又被这一声暴喝,喝得两耳嗡嗡,不住的掰着樊哙的手点着头。
樊哙猛然放开他,传信兵刚踉跄着步子站稳,又被快步往外跑的樊哙肩膀撞击,终于还是啪的摔倒在了地上。
城墙上的士兵见此便知,沛县那边果然出了大事。
樊哙可顾不上他,他急忙跑到自己的坐骑旁边翻身上马,对众士卒大喝道:“沛公的母亲死了,都跟我速速回城!”
说完,也不管没有战马的士卒能不能跟上,当下马鞭一甩,人已经跑出了许远。
到底是地痞莽夫的习性,做事冲动粗鲁,不顾忌大局总体,他是跑得痛快了,可余下的士卒失了将领,无人组织,若是此时胡陵开城追击,只怕己方得阵亡一半兵力。
还好还有个夏侯婴在后头没跑。
夏侯婴也是重义气之人,自家大哥的母亲便是自己的母亲,这么一算,那就是自己的母亲死了啊,夏侯婴着急着赶回去参加丧礼,抬棺送葬,急忙组织了士卒便也往沛县回撤。
胡陵负责守城之人是郡监平,平见叛军撤得又急又快,又听闻了那叛军首领丧母的消息,心里有了些想法,但保守起见,还是叫了士兵先去打探消息,看着这丧事是否属实。
丧事是真的。
沛县的城墙上已经挂起了白旗,刘家的儿媳及刘季的一伙兄弟都披着麻带着孝。
刘季领头跪在棺木前,低着头蹙眉不语,吕雉捧了一杯热粥给他,关切道:“你跪了一日夜了,喝点热粥暖暖身子。”
刘季没有接粥也没有说话,像是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吕雉皱眉看了半晌,又道:“你也别伤心太过,如今时局这么乱,你还有那么多兄弟……”
“嘿,”吕雉劝解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见刘季嘿了一声,眉头松开,双目有光,脸上竟有喜意?!
吕雉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呆怔住了,刘季起身唤人把弟兄们都召集过来,而后顾自从她手里取走了粥碗,仰头喝了大半碗,将碗一砸,颇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兴奋。
吕雉沉默的缓缓起身,退开回避,只她走到停灵的堂屋后头却又停住脚步,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听进刘季在沛县的兄弟一个一个的集聚到了一屋,就在刘媪的棺木前,她听见他说,“胡陵的缩头乌龟闭着城门不让咱们进去,咱们就想办法引他们出来,把樊哙和夏侯婴叫回来,抬棺那日,麻烦兄弟们都带上家伙,咱们干一票大的。”
吕雉听完,低埋着的头,缓缓勾起一抹冷讽的笑意,不是笑刘季,而是笑她自己。
她还担心他失了志气,不想是她自己小瞧了他。
如此心性,难怪会成贵人。
沛县的丧事动静很大,大到胡陵的郡监平几乎没有任何难度的确认了刘邦丧母之事,于是,平按捺不住了。
作为秦朝的正规军、刘季原本的上司,却被下属的兵马围城辱骂了十几日,这个场子他不可能不想找回来,出气且不说,最重要的还是大功一件,白捡的功劳啊。
只是大新年的,又是人家母亲的丧事,此时出兵太过趁人之危,但是……
打仗是生死之事,讲什么道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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