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说这些话,连恐带吓,为得就是让曹瞒引起重视。
“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你十岁了,马上就要十一了,半大的少年,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吊儿郎当,做事没轻没重。”
老母鸡又开始叨叨了,碎碎念个不停,熟悉的感觉包围住了曹瞒,令他在寒冷中浸泡的四肢逐渐回暖,被大人们尔虞我诈吓住的感觉悄然退去。
他眨巴了下眼,很快就恢复了此前与父亲相处时的状态,还扁扁嘴,哇一声哭了,嚎啕大哭的声音将曹嵩给唬住了。
曹嵩一阵心虚:这这这……难道是说得太血腥把阿瞒给吓着了?
他正想着该如何补救,却听曹瞒边哭边嚎:“爹你可千万别出事啊!爹你以后会不会和阎侍卫一样?单超能断尾求存,别人以后也会这样对你吗?爹你还是别做官了,咱们还是会谯郡老家种地去!”
刚开始雷声大雨点小地挤一挤眼泪,到后来还就真心实意哭起来了,将连日来的担忧与不安全都给发泄了出来。
曹嵩手忙脚乱,又是安慰又是哄,自知失言把儿子给吓着了,压根没考虑曹瞒会演,肉疼得够呛:“我说的都是吓你呢,官场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等你以后长大做了官,就知道当官的妙处了。”
曹嵩语无伦次,也不知自己在安慰些什么,眼看曹瞒被他吓得要回老家,顿时悔恨交加。
看看他都说什么了,阿瞒才十岁,性子鲁莽,做事没分寸不懂事以后还能教,没事吓唬孩子做什么,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可不得一口一个乖孙地安慰,再将自己罚跪祠堂!
曹瞒偷看曹嵩满头大汗的模样,抽泣着止住了嚎声,小拳头遮住的眼睛流露出狡黠灵动的光芒,心里对老母鸡般的父亲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这父子两人究竟谁克谁还未可知呢!
曹瞒没有问曹嵩阎侍卫一家子的死究竟是谁动的手,他下意识地猜测是曹节给他们家面子,给予父亲的投名状。
政治权利之间的各方博弈,他还小,捋不清里头的关系,他只知道从这一件事以后,曹节与父亲之间的联系就更加紧密了,他总能看到特殊的信件出没于曹嵩屋子里,有时候还偷偷见父亲一个人关在书房中烧布娟。
所以他的父亲到底是帮着士人,还是在帮太监?曹瞒的世界简简单单,脑袋瓜子的知识有限,他所知道的朝堂博弈,都是曹腾当初所讲的“故事”。
曹腾说,太监们像鼠,出身卑微阴暗,最善于玩阴私,若有人惹急了它们,鼠们的杀伤力惊人!
士大夫们则像高傲的猫,盯准了鼠,容不下鼠,对鼠天生就有敌意。
外戚则是闻肉而动的狗,这三个势力互相斗争,有时候会联合,有时候会决裂,只要有利益存在,他们就会永无休止地争斗,而优秀的君王能够平衡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维持表面的和平。
小滕子面临朝廷派系斗争的时候,就是鼠的身份,它不仅要面对来自猫的威胁,还要抵抗来自狗的窥视。偶尔,小滕子也会为了与别的鼠争夺地盘而和猫或狗合作。
曹腾:原先会帮助自己的盟友会为了利益而抛弃自己,原先关系亲密的兄弟会为了利益而反目成仇。所以,利益,才是连接众人行动的纽带。
小滕子将小太子的利益视作自己的利益,想小太子所想,急小太子所急,所以他能够一直和小太子肩并肩,获得小太子的信任,互相扶持。能够得到小滕子的忠心是小太子的幸运,相反亦然,对于小滕子来说,未来帝王的信任又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曹瞒沉思着,越想越觉得大人世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怕,官场是个深渊,吃人不吐骨头,士大夫们恨极了抓捕他们的官兵,一旦太监们失败,父亲就危险了。
曹瞒转念一想:可若是太监们成功了,那岂不是更加乱了套?!
一个小小的孩子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关窍,刷了那么多“曹嵩的故事”,曹瞒没有看到当官的乐趣,只看到了他爹的疲惫,为难,小心翼翼。
曹瞒不小心弄出了声响,吓了正在烧布娟的曹嵩一跳,他厉喝一声:“什么人?!”拿起佩剑就靠近来查看。
也许是在司隶校尉这个武职上历练出来了,曹嵩冷峻着脸的时候,竟还真有几分气势,他抽出配剑,姿势好像很标准的样子,曹瞒蹲在原地等了半晌,撇了撇嘴,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在爹身上发现了不止一个漏洞,若他是刺客,以爹粗心大意的态度早就受伤了。
曹嵩拉开了柜子,一看是自家的熊儿子,骤然放松下来:“你跑我柜子里来做什么?多大的人了还玩躲猫猫?”
曹瞒没有回答曹嵩,他眼巴巴建议道:“爹啊!我们家底子也够了,没必要让你豁出性命去谋官职,咱们回谯郡!开几亩良田,做个土财主,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曹嵩哭笑不得,一巴掌糊在了曹瞒后脑勺:“臭小子!尽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官场上的事,我比你清楚地多,你别给我惹麻烦就够了,等太学重新开学,你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去,下次再做鲁莽的事情,想想那些牢里的刑具!”
曹嵩提起国事,曹瞒灵光一闪,一把拉住了他,急切喊道:“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他张了张嘴,想要将太监们毒害陛下的事情告诉曹嵩,却发现自己嗓子不能出声,说别的话可以,一旦想要提起这件事,曹瞒完全处于了被“禁言”的状态,心下恐惧交加,惊疑不定,忙敲系统询问自己是怎么了。
曹嵩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能有什么事比上学还重要?”
【玩家所看故事为系统搜集信息所得,具有保密协议,不得对第二人说起此事,更不能泄露重要情报。】
系统表明,曹嵩不能得知这样重要的事。
曹瞒恍然大悟,憋闷得难受,知道却不能说出来的感觉令他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曹嵩探了探他额头:“没烧着,怎么流那么多汗,你很热吗?”
他催促曹瞒:“出汗了快洗个澡,这次犯错禁足了你一个月,看你还算老实,为父就原谅你了。下次再犯,我可要家法伺候了,知不知道?”
曹瞒说不出皇帝中毒快死的话,很快就萎靡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像只落水的斗败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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