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保点到即止,不再苛责,毕竟秋娘也是情有可原。听闻太子妃临行前还格外嘱托秋娘料理,有这么一副重担压着,这些时日寄人篱下,神经又紧紧绷着,急躁了些也是难免,令她改过就是了。
哎,要是太子妃能及早回来就好了,太子妃虽然不怎么管事,可有她在,众人便仿佛有了主心骨,格外安心,想想也挺神奇。
秋娘听了张德保的话,果然加倍留神起来,着意盯了春娘几日,却不见春娘有何异动。
正在她疑心自己冤枉错人时,春娘却主动往枪口上撞来了。
这一日宫中休沐,皇后也领着各宫嫔妃往大佛寺参拜,皇长孙太小吹不得风,只留下几人照顾。
秋娘从外头进来,就看到春娘正在给小皇孙换衣裳,她急忙走过去,“这些事由我来就好,春娘你去忙别的。”
春娘却笑容和气,“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姊妹,你做我做不都一样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没听张德保那番话,秋娘或许以为她转了性了。但既然已存了疑心,她就不能不求证清楚。
秋娘夺过她手里的衣裳,“这件小衣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春娘心中打鼓,还是故作镇定笑道:“是我用尚宫局送来的料子新裁制的,瞧着还行罢?”
她素日就没见春娘动过针线,这会子倒凭空变出一身衣裳。联想到她同高贵妃的往来,秋娘的心不禁提起。她将那件小衣翻来覆去细看,却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春娘见状,不禁悄悄地吐了一口气。
哪知这般模样正被秋娘瞧在眼里,秋娘越发肯定了衣裳有古怪。她将小衣翻了个转,咦道:“这衣裳的衬里怎么是旧的?”
春娘支支吾吾道:“一时找不到好的料子,用我一件旧裳绞碎了缝进去的。”
“你才说尚宫局送了料子,怎么这会子料子又不够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秋娘冷冷的看着她,“春娘,太子妃对咱们这些人都不薄,你若对小殿下有歹心,莫说是我,就连太子妃回来也不会饶过你。”
春娘只觉背上冷汗津津,终不敢将实情吐露。
秋娘想了一想,能在衣裳上做的手脚,无非是些鬼祟流毒,便作势起身,“那好,我便拿去太医院请人瞧瞧,看这衣裳究竟有何古怪。只是,你若老实认罪,皇后娘娘或许会从轻发落;可若是等罪名自己落到头上来,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春娘吃这一吓,不禁瘫倒在地,竹筒倒豆子般将高贵妃威逼利诱的情形说出。
“你这是何必呢?即便帮了贵妃的忙,她也不见得会放过你,还不如求得皇后的庇佑,反而有一线生机可寻。”秋娘叹道。
春娘这时候当然也知道自己想差了,可是悔之已晚,只好流涕恳求秋娘,看在素日的姐妹情分,不要向皇后揭露此事。
秋娘正在犯难,就见张德保大步进来,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人。
秋娘吃了一惊,及时醒悟过来,推开春娘道:“别说这些浑话了,你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承担?还不快随我到皇后跟前请罪去,看皇后如何处置。”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春娘因伺候小皇孙不当,赵皇后打发她离宫,至于那件染病的小衣,也着人拿去焚毁。
秋娘领着春娘出去,张德保则仍眼巴巴的站在跟前。
赵皇后觑着他,“你还有什么主张?”这奴才不会仗着自己救助了小皇孙,就来向她邀功请赏?
张德保皱着一张脸道:“小的斗胆想向皇后您求个恩典,准许小人留在小殿下身边侍奉。”
他原是伺候太子的,如今太子离宫,张德保便成了没根的浮萍,一个人待在东宫好不孤寂,又不能像秋娘她们那般随时进出椒房殿,随时看望小皇孙,心中实在憋屈的很,更觉有负太子所托。
赵皇后心下一宽,点头道:“原来是为这个,什么大事,留下照应便是。”
张德保欢天喜地告退。
赵皇后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下倒微微有些唏嘘,怎么元祯调教出的人就这般忠心呢?她大概在识人之明上真有些欠缺,可究竟差在哪儿呢?明明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人人都该对她尽忠,可是眼目所见,眼前并无一个可亲之人,委实叫人惆怅。
她不禁想起傅瑶来,她们婆媳虽不和睦,那女子倒踏踏实实帮助过她几回,只是赵皇后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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