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的声音有些恹恹的,懒懒望她一眼,“你来了,听说太子被陛下叫去奉先殿问话了,现下如何?”
傅瑶温和说道:“母后放心,陛下只是随口问几句,依旧放了太子出来,现在御书房帮着理事呢。”
赵皇后露出一丝苦笑,“我老了,管不动许多了,只是年年见过的怪事也有几遭,独独没见过这样的。现在不止太子的脸没处搁,连本宫的脸也没处放,更不用说去陛下跟前请示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闹到御前,傅瑶不禁有些无语。
她忍不住问道:“母后也相信太子与何才人有私吗?”
“本宫信不信又如何,这件事只怕宫里暗中都传遍了,不管谁在暗中推手,本宫哪还有心思去争、去闹?”赵皇后木然说道。
傅瑶简直对她无话可说,这皇后当得也真是,该硬的时候不硬,不该软的时候倒偏偏软下来。此时不一鼓作气查个清楚,难道要让元祯坐实了通奸父妾的罪名么?
她寻思了一会儿,“那封信笺可还在母后手上?能否让臣妾瞧一瞧。”
信笺自然被作为证物保存。
赵皇后命人将书信递给她,见她细细端详,嗤了一声叹道:“本宫早已瞧过百八十回了,上头确是太子的笔迹,辩无可辩。自然,光凭一封书信也断定不了什么,错在错在何才人不该深夜往秋波亭去,还让人逮住,坐实了私会的罪名。”
一面恨恨说道:“何氏这个贱婢,即便她真与太子有情,也该知道分寸,不该做出这等丧德败行之事,淫辱太子的名声!”
这句话的逻辑倒也通顺,只是这种假设性的语气听着总是令人不快。
傅瑶皱了皱眉,复低头看着信笺,还用手在上头摸了摸。字迹与太子肖似确凿无疑,纸张也都是寻常的纸张,来人显然谨慎思量,未曾暴露蛛丝马迹。
“母后问过何才人的话没?她怎么说的?”傅瑶随口问道。
赵皇后厌恶的撇下嘴角,“何氏那个贱婢就知道红着眼哭哭啼啼,一问倒有三不知,说信是一个眼生的太监交给她的,又说不出到底是谁,这会子水米不进,已经晕过去了。”
这何才人也实在是傻,什么都没打探清楚就贸贸然赴约,现在不管元祯会不会安然无恙,至少何氏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傅瑶见无迹可寻,正要将信笺还给赵皇后,忽然嗅到纸张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墨香,但又与寻常的墨香稍有不同。
她心中顿时起了疑,将信笺靠近鼻端,深深嗅着。
赵皇后见她动作古怪,不免问道:“如何?”
“娘娘您瞧瞧,”傅瑶将信笺递给她,“这墨汁的气息有何不妥?”
赵皇后也是通文翰之人,嗅了嗅,脸色微变,“这是药墨的气味。”
她仍是困惑,“有何不妥?”
宫中虽多用松烟墨,药墨是拿来治病的,但若拿来替代也无不可。
傅瑶笑道:“母后,药墨是清热凉血的好药,内服治吐衄、外服疗疮疖都好,只是它里头成分繁杂,有冰片、蟾酥、朱砂、牛黄等等。”
她顿了顿,“最要紧的,它还有一味麝香。”
赵皇后听她拽了半天文,本有些不耐烦,直到这最末一句,脸色方才凝重起来。
“母后,这里头的麝香分量虽不重,寻常人沾了无事,只是臣妾有孕在身,对此等物事自然敬而远之,太子殿下早已吩咐,东宫不许有药墨出现,试问如此一来,这封信笺怎会是太子所书呢?”傅瑶含笑说道。
事情至此便再明了不过,不管是谁在暗里捣鬼,至少太子一定是清白的。
赵皇后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吩咐侍从道:“去太医院问问,这段时日都有哪些宫里领过药墨。”
做完这些事,她脸色渐渐好转了些,看着傅瑶哼了一声,“你倒是对太子深信不疑。”
傅瑶妩媚的笑笑,“臣妾自负美色,不会有人比得过臣妾。”
这女子果然将元祯吃得死死的。
赵皇后看着她这副模样便恼火,尽管心下不得不承认:若无她这份细心,此事还不定会拖到何年何日。
侍从很快回了话,说最近命宫人领过药墨的只有皇后的椒房殿、高贵妃的漪澜殿以及李昭仪的柔仪殿。
赵皇后自然不会陷害自己的儿子,李昭仪与太子也没有利益冲突,唯一有可能动机的只剩高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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