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上京终于迎来了初雪。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这日夜里顾璇感觉浑身不适。
直到这日天快亮的时候,她从梦中惊醒。
她的身子已经无法再继续吃药了,纵使吃了也没多大作用,付老太太只好着人将她的汤药停下。
这几日里,顾璇感觉浑身轻松许多。
坐起身子想起方才的那场梦,她看见了年少时的沈媛。
那个与她血脉相连、有着一般无二面容的姑娘。
顾璇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指尖。
她知道她此生都对不住沈媛,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或许没有沈姝颜,沈媛也不会难产而亡。
思及此,她抬手轻轻揉了揉鼻子。
此刻脑子清醒不少,穿上鞋子出了屋子,站在长廊下抬头看着天边垂落的月亮。
月明思故乡。
她却忽然想起沈姝颜来。
心里想着,等明日一早叫沈姝颜来顾府,想看看她。
揣着这样的心思,顾璇腿有些软,下意识靠在柱子上缓缓坐下,眼神清明了没一会儿,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清晨丫鬟刚出偏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女人裹着披风,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规矩的放在膝头,歪着脑袋靠着。
“主子!”丫鬟急忙跑过来。
这样冷的天气,在外头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顾璇双颊冰凉。
手背覆上顾璇的脸颊,丫鬟已是被冰的吓得牙关颤抖。
唤了人来,几人合力将顾璇移到屋子里的床榻上。
弄好炭火盆子,屋里有了点热气,丫鬟用热水给顾璇暖着脸与手。
没过多久,看见她悠悠转醒睁开眼睛。
“主子,您怎么出去了,吓死奴婢了。”丫鬟此刻说话的声音都还带着哭腔。
顾璇拍拍她的手,喘着声音道:“去……我要见文歆。”
“您不然先睡会儿,等晌午过了,奴婢去请公主。”
想起她不知昨夜在外头坐了多久,丫鬟捂紧被子低声劝阻。
只见顾璇摇着脑袋,她眼神飘浮,“我怕是没有多久了……去,就……再让我见见她。”
丫鬟红了眼睛,却也知道耽搁不得,赶紧出门吩咐人去请沈姝颜。
与沈姝颜一道前来的还有沈珍珠,她将沈姝颜扶到床边后,与夜莺站在一侧静静瞧着。
顾璇此刻思绪已经不大清醒了,沈姝颜来之前,付老太太与她说了好半天的话,顾璇都没有半句回应。
此刻看见沈姝颜,顾璇稍微侧了身子去找她的手。
“文歆……”开口便是哭腔。
沈姝颜紧紧皱着眉头,咬着牙齿回应:“我在的,我在。”
“原谅母亲……不能看着你出嫁。”顾璇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将沈姝颜的手慢慢拉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沈姝颜思绪恍惚,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连连点头。
她看不太清楚顾璇的脸,独独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分别时,这个女人对着自己柔美的笑。
沈姝颜眼角发酸,轻声开口:“母亲……”
握着她手的顾璇一怔,喃喃道:“你唤我什么?文歆,你唤我……”
“母亲。”沈姝颜反握住她的手,眨了眨通红的眼,重复道:“母亲。”
沈姝颜很少在旁人面前唤顾璇母亲,唯有的几次还是在亲近人面前,顾璇这是头一回听她这样喊自己。
开了口以后,沈姝颜发现在要喊的时候,便轻松多了。
她抿着唇角微微起身,弯腰凑过去,在模糊的视线里,顾璇的脸渐渐变得清晰。
沈姝颜闭着眼睛,靠近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母亲,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沈姝颜回应,她微微扯起一个笑。
顾璇的呼吸开始不顺畅,她的鼻子与喉咙里发出声响,似乎是被什么堵住一般。
沈姝颜靠的近,其实从刚才就已经听的一清二楚。
压制下心头颤抖,沈姝颜捏捏她的手指。
“是不是很困了?”
顾璇点点头,又摇摇头,泪眼朦胧的盯着她的脸,艰难开口:“我想……再看看你。”
“睡。”沈姝颜舌尖死死抵住牙齿,她对着顾璇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会好好生活的,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您放心。”
顾璇点点头,她浑身的力气已经没有办法支撑她说话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的视线定格在沈姝颜眼角带着泪水,唇畔却挂着笑容的小脸上。
感受到掌心那只手的力气在慢慢流逝,沈姝颜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了。
直到身后渐渐传来顾文娴的低泣,她才茫然开口:“母亲?”
沈珍珠垂着脑袋扶住她的肩头,低声道:“小六,姑母她……她已经走了。”
“这样啊。”沈姝颜眼睛睁得大大的试图再多看一眼,可无奈怎样都看不清。
在沈珍珠扶她起来之前,她狠狠地握住顾璇的手,只那一瞬,下一刻就被迫松开。
付老太太见顾璇落了气,宛若疯了一般,顾不上沈姝颜是不是顾璇的女儿,也顾不上沈姝颜是不是公主。作势就要去打她,边哭边要动手,幸好夜莺反应及时,沈珍珠刚把沈姝颜护在身后,夜莺就已经在空中截住了付老太太快要落下的手。
沈珍珠沉着声音道:“老太太,我念你是长辈就不计较了,可你对公主动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都怪她,要不是她我的璇儿怎么会死的这么早。”付老太太魔怔一般,隔着夜莺还要去推搡沈珍珠,“都怪她,这个贱人……”
沈姝颜浑身已经没了力气,她艰难地咽下口水攀着沈珍珠的手臂。
顾文娴见状赶紧上来拉付老太太,屋子里面乱作一团。
今日是顾璇去世的日子,本该安静处理,却被付老太太搅得乱糟糟的。
沈珍珠还未开口,只听见沈姝颜崩溃的高声道:“我母亲会死还不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来你不知悔改,你什么时候像个母亲。”
沈姝颜脑子发胀,她看不清付老太太的面色,但听见耳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她边哭边笑,恶毒的字眼忍不住的从嘴里蹦出来:“都是因为你啊,是你做了太多的坏事,可是这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它要索命为什么不找你,害死了姑母你还不够,眼下母亲也死了,你满意了吗?!”
这话说的没有几个人能明白,可付老太太却明白,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扶着顾文娴连连后退。
沈姝颜却还嫌不够,咬着牙齿一字一句的质问:“当年被你害死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老太太啊,您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你手上的两条人命你自己该不会忘了?”
沈珍珠与顾文娴面色一变,都去看付老太太。
只见她颤抖着嘴唇嗫嚅:“没有,不是我,你说谎不是我……”
沈姝颜猩红着双眼,她勾起唇角。
“姝颜……”沈珍珠轻声唤她,“咱们回去,好不好?”
沈姝颜现在的情绪过于激动,她着意要瞒的秘密,要是在此刻过分动怒出了差错,就不太好收场了。
与夜莺对视一眼,两人将沈姝颜扶着往出走。
走到门口,沈姝颜停下脚步,哑着声音道:“她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有你这个母亲。”
说完这话三个人出了屋子,身后传来付老太太的痛哭声。
沈姝颜的脚刚迈出院落大门,就听见顾文娴的轻呼与尖叫。
直到傍晚几人才知道,她们刚离开,付老太太就撞了柱子,当时本还有一口气在,可就在顾老太太让人去请郎中来的间隙,付老太太就断了气。
沈姝颜面无表情的站在窗边,手指紧紧攥成拳头。
夜莺小心的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姑娘,三公子回来了。”
提起林珩止,沈姝颜眼神微微有了变化。
“他来府上了?”
夜莺低声应:“是,就在院子外面。”
林珩止站在光秃秃的树下,他刚进京,就被告知顾璇亡故,付老太太受不了打击接连去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沈姝颜,于是策马先到沈府,长孙璟独自回宫复命。
刚一回头,只见沈姝颜撑着门框站在长廊下。
“姝颜。”林珩止淡声道。
沈姝颜应声看过去,模模糊糊看到林珩止的身形晃动,她笑了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处理好了就回来了。”林珩止几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头发。
“那你怎么没有先去给皇上复命。”
林珩止握住沈姝颜的手,轻声道:“想你了,就先来看看你。”
沈姝颜不赞同对他这样的行为,但心中觉得熨帖,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在长廊下站了会儿,长孙璟身边的人来传话,说皇上召他先进宫。无奈之下,林珩止只好先离开。
沈姝颜揉了揉眼角,轻声道:“夜莺,我头有点沉,你扶我进去睡会儿。”
“是。”
搀着她往进走,不知怎的,绕过屏风夜莺刚换手,沈姝颜就迎面朝下摔去。
夜莺没拉住沈姝颜的手,她的身子已经倒了地,额角被磕破,沈姝颜疼的皱眉。
手忙脚乱的将沈姝颜扶起来,带到床边坐下。
看了看她的伤,夜莺自责不已:“姑娘,对不起。”
沈姝颜拍拍她的胳膊,笑着摇了摇脑袋没说什么。
躺在被子里,沈姝颜的脑子越来越难受。
夜莺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便坐在床畔边的小杌子上守着。
过了半个时辰,沈姝颜口渴醒来。
夜莺将沈姝颜扶起,转身去给她倒温水时,听见沈姝颜嗓音艰涩道:“夜莺?”
她急忙回头:“姑娘,我在。”
沈姝颜晃了晃手指,目光所及的黑暗中,她不经意触碰到夜莺凑过来的手。
轻轻攥紧,她面色一片茫然:“我看不见了。”
瓷杯跌落,杯中的水尽数溢出,从夜莺的脚边缓缓淌开。
作者有话要说:颜颜现在大概是……近视大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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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言治愈向甜饼《暮色温柔》五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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