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将那封信递交给皇上是在许照年被送走的第二天,上朝期间,皇上龙颜大怒,一时间将许父提拔起来的官员尽数革职查办,许父贪污罪证属实,处以抄家流放之刑。
这日沈姝颜坐在茶楼内,饮尽杯中茶,才慢慢看向面前的女子。
家中飞来横祸,许照影没有万全之策去救人,她也明白,当朝皇帝最厌恶的便是贪官,当初交由许父壶洲都转运盐使司一职,便表明了信任他,如今突生这样的事,岂不是打了皇家颜面。
流放已是全了许家的面子,没能叫他们尝一尝抄家的滋味,宸王当时还颇有几分遗憾。
许照影犹豫万分,抿唇道:“之前很抱歉。”
沈姝颜抬眸。
“很抱歉给你和林珩止之间带来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看得出来,你们彼此之间有感情,如果因为我让你对他有了误会……”许照影话说的颠三倒四,她眼神艰涩,看得出内心定是备受煎熬,“我与他从来都只是我与他,不管是孩童时,还是如今,他对我都未曾有过半点情分。”
这番话出口,沈姝颜沉默不语。
“沈姝颜,放过我大姐姐好吗?”许照影提起许照年眼睛发红,她声线颤抖,“我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她现在已经失去一切了,你……”
“抱歉。”沈姝颜直截了当拦住她的话,毫不犹豫的迎上许照影的眼,她淡声道:“我不是圣人,也学不来以德报怨。”
许照影苦笑,她放在桌面上死死攥紧的手忽然松开,“是我过分了。”
沈姝颜好奇的很,发问:“许照年那般残忍,你为何还要为她求情。”
“因为……因为她是我的姐姐啊。”许照年低声喃喃,她垂下眼,眼泪顺着脸簌簌跌落,“我可以没有爱情,可亲情是断不掉的。”
亲情?
沈姝颜心口被重重一击,她忽然想起那日离开顾府前,顾璇望眼欲穿的目光。
两人沉默许久,都不再开口说话。
直到夜色笼罩窗外的天,许照影才缓缓起身,站定在屏风前,她双手交握置于腹前,深深给沈姝颜弯腰行礼。
沈姝颜皱眉,她直起身子不再看沈姝颜一眼,转身便走。
“许照影。”沈姝颜轻声唤,她脚步微顿,“你日后……日后要去何处?”
“先前我以为自己安排好了去处,青灯古佛,聊此余生。”许照影不再给沈姝颜问话的机会,快步离开了茶楼。
门半开着,夜莺不多时从外面进来,沈姝颜收拢思绪。
江幼瑶眼下身子渐好,如今只用多加注意便可。
刚过十月,天气转凉,沈姝颜安排人将白先生送回了云溪。
一年一次的秋后狩猎与蹴鞠赛便在明日,皇家猎苑外驻扎了不少营帐,隔了一条线的东边,搭了好些台子供来人看蹴鞠。明日晨间出发前去猎场,狩猎后在皇家猎苑住一晚,次日便是京中青年们期待已久的蹴鞠大赛。
帖子递到沈府来,于大夫人九月底因娘家长辈亡故回了娘家,一时半会儿倒还未回来。
如此看来,府上能去的便只有沈姝颜姊妹俩与沈睿了。
头天夜里沈姝颜正看着夜莺给自己准备明日需要的几套衣裳,就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夜莺转身去开门,沈珍珠萎靡不振的站在长廊下,垂着脑袋盯着脚尖。
将人迎进来,沈姝颜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六……”沈珍珠刚开口就声音哽咽,夜莺赶紧退出去,沈姝颜还没开口安慰,只听她道:“我已经好几日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沈姝颜眉心紧皱,看她眼底青色:“你这……”
“我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见……梦见程烨搂着别的姑娘坐在马上,那姑娘手里头还捏着我的平安符。”
沈珍珠开始说话就掉起眼泪,她拿着帕子边擦边道:“我知道这就是我想的太多了,可是……可是我已经接连好几日梦见了,小六,我怕……”
沈姝颜起身坐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道:“我明白的,四姐姐你别怕,如果程烨敢欺负你,我一定打的他连他娘都不认识。”
“我不信。”沈珍珠缓了缓情绪,擦干净眼泪道:“你连沈睿都打不过,别说打他。”
见沈珍珠移开了注意力,沈姝颜松口气。
小心翼翼的问:“四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成婚以后,程烨纳妾的话,你该怎么办?”
沈珍珠一愣,而后抿唇道:“虽说我很喜欢他,可是他也不能仗着我的喜欢胡作非为。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避免的,我都明白,但是他是万万不能在成婚前有了别的人,打我的脸不要紧,可是他不能打我沈家的脸。”
沈姝颜似懂非懂,陪着她用了点饭,想起方才她说起的那个梦境,沈姝颜一时担忧涌上心头。
没叫沈珍珠回菡笙居,两个小姐妹洗漱过后钻进了一个被窝里,如绘进来将灯灭了,沈姝颜躺在里头怔怔出神。
腰间忽然探上一只手,沈姝颜下意识回神按住,笑吟吟的开口问:“四姐姐你干嘛?”
“我摸摸你的肉。”沈珍珠的手丝毫不被束缚,左捏捏右掐掐,无不感慨道:“你的身材真好啊。”
沈姝颜笑开,侧身伸出手,“你别动,我也给你量量,”
两姐妹在被窝里嬉笑打闹一阵,沈姝颜有点累了,一把掀开沈珍珠的胳膊,喘口气道:“四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呀,要是你过得不开心,我会为你出头的。”
“傻子。”沈珍珠感动的不行,眼角有点湿,皱皱鼻子转移话题:“你跟林珩止怎么样?”
沈姝颜想起那日在偏院她与林珩止的和解对话,低声忸怩道:“就那样……”
沈珍珠与她睡在一处的确是好多了,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悄悄话说完,沈姝颜侧身朝向里面,叹息一声。
她心中明白自己与林珩止,虽说这些天来他为自己做的事情的确是超过了预想,可就是觉得还少一些什么,似乎就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彻底能够放下心中那些芥蒂。
可到底是什么,沈姝颜想不透。
皇家猎苑在京郊,距离沈府有好长一段距离。
林君苛中了流感昨夜发热,无法随他们前去,只好林珩止独自一人前往。
马车晃晃悠悠一个多时辰才到,沈睿扶着两姊妹刚下马车,便瞧见前头长孙璟夫妇俩也刚到,沈姝颜抬眼望去,正好看见长孙璟拉着亓钰往这边走来。
沈姝颜淡笑着站在沈睿身后,三人与长孙璟夫妇打了照面行礼。
“六姑娘。”长孙璟温声开口,她下意识抬眸。
亓钰神情温和,看向沈姝颜的目光微微复杂。
下一刻只听长孙璟笑着道:“亓钰在此处人生地不熟,今日我若有无法看顾她的时候,你能不能照拂一二。”
不料到长孙璟会与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来,沈姝颜愣神片刻,继而失笑道:“宸王殿下亲自嘱咐,我岂敢不从。”
而后她移开视线,对上亓钰露出善意的微笑。
别的营帐主人都已经进去收拾东西,沈姝颜与沈珍珠在一处,因着林珩止一人便与沈睿住在一起。
沈姝颜刚将东西放下,只听见林珩止在外头与沈睿低声絮语。
她往出走了两步掀开帘子,笑吟吟的看向林珩止:“你怎么来了?”
沈睿应声看向她,林珩止失笑,走过来给她递了一小瓶东西:“来给你送点东西,这里靠近水路,夜里蚊虫多,若是被蚊虫咬伤就用点药。”
沈睿负手慢悠悠的走过来,眼神轻佻,啧啧几声后打趣道:“我就说下马车就来这边,原来是献殷勤来了,我胳膊也被咬了怎么不见给我备一份。”
林珩止淡淡侧眸,发自心底的反问:“难不成你是小姑娘?”
被呛住的沈睿干咳一声,转身走了。
沈姝颜垂眸盯着那瓶药,抿唇浅笑:“麻烦你了,其实夜莺都有准备的。”
“我的更好一些。”林珩止扫过她身后的夜莺。
夜莺了然点头,进营帐将防蚊虫的药收起,沈珍珠站在一侧不解,“夜莺,你拿的那是什么?”
“奴婢眼花拿了个空瓶子来,收拾收拾去丢掉它。”夜莺笑着,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提升不少。
用了点点心,沈姝颜换上劲装。
出了营帐,林珩止骑着马从东边马厩慢慢往这边过来,沈珍珠边挽袖口边道:“小六,咱们要是一只猎物都没有是不是挺扫兴的。”
去年就是如此,沈姝颜没来,只有沈今朝与她,沈珍珠那阵子刚因为许照匀的事情与沈今朝不对盘,两姊妹被侍卫拉着马在猎场里溜了一圈又回来。
转眼一瞧旁人,除了两三个高门贵女面前只有少数几只兔子,就只有她与沈今朝两手空空。
抽回思绪,沈珍珠见她久久不说话,抬头去看,谁知身边这人盯着林珩止怔怔出神。
抬起胳膊肘捅她一下,皱眉:“看得口水都出来了,瞧把你入迷的。”
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林珩止一袭玄色窄袖劲装,坐在马背上朝他们走过来,他眼神温柔,面冠如玉,沈珍珠侧眸瞧了眼被自己打趣红了脸的沈姝颜,失笑不已。
忽然想起程烨,嘴角笑意慢慢淡下。
林珩止拉着缰绳停在她们面前,垂眸盯着沈姝颜:“要来试试吗?”
“有点怕。”沈姝颜看着这匹大马,心里微微发怵,扬起脸看着林珩止。
见她这般说了,林珩止长腿一跨从马上下来,拉过沈姝颜的手站在马前,笑着示意她:“你摸摸它的脑袋,它很乖的。”
这匹马是林珩止这几年来用惯的马儿,性情温和,奔跑起来速度极快。
沈姝颜半信半疑的伸出手碰了碰马儿的头,它忽然低下脑袋去蹭沈姝颜的手,倒是吓了她一跳,后退几步又被自己逗笑。
瞧见这两人你侬我侬,沈珍珠肉麻一阵回了营帐。
林珩止扶着沈姝颜上马,拉着缰绳在平地上走了几圈,他迎着光抬起头,“我叫人给你选了一匹小马,我得守在陛下身边,安排给你的侍卫也是我的人,你放心便是。”
沈姝颜起了兴趣,只点点头。
她今日刚来时就提着一口气,毕竟这些天来刚发生了不少事情,虽说许照年已经被送走,长孙熠也被幽禁,但她还是有些慌。
林珩止给她安排好一切,倒是叫沈姝颜踏实一些。
时辰快到了,一袭明黄劲装的皇上从营帐中出来,目光不经意扫过这边,正巧看见沈姝颜笑吟吟的与林珩止说着话。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神情些许不悦。
“三公子与六姑娘关系可真好。”一旁的小太监极不懂眼色的说出这句话,皇上周遭的气势稍稍冷了几分。
偏头看向大太监,沉声道:“晚些叫林珩止过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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