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今日就要走?”玉漱站在门前,望着陆湘,颇有不舍。
陆湘见她到来,起身走到门口:“一会儿就走了。我瞧着陈姑姑选了对面的屋子,你要不要搬到我这边来?”陆湘这屋子敞亮,家具陈设虽然简单,却件件考究。
“多谢姑姑关心,不知姑姑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什么要帮的,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十日里,陆湘陆陆续续搬了三次东西,已经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搬走了,包括沈平洲的书稿,方才她将角落里都翻捡了一遍,的确没有什么东西了。
那日皇后赐下的银票,陆湘全留给了雪瑶。
雪瑶总说她偏心盼夏,这一次要分别了,便偏心一下雪瑶。
玉漱道:“那便好,今日姑姑离开,也不知几时还能相见?”
“我总还在京城,将来有机会的。”陆湘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长春宫的事,有眉目了么?”
玉漱垂眸:“有长春宫的宫人告发,说郑采女以压胜之术谋害皇嗣。”
陆湘早就猜到李昭仪布这个局是为了烧郑丝竹,但她依然好奇李昭仪到底是怎么做的。
“郑采女原来居住的偏殿里有一盆石榴盆景,从里头挖出了她诅咒李昭仪腹中孩儿的证物。”
“什么石榴盆景?”陆湘对这东西没什么印象。
“郑采女报了喜讯过后,养心殿赐下来的,是一株玛瑙做的石榴树,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石榴,郑采女十分珍爱此物,每日都要亲自擦拭。”
陆湘道:“郑采女搬去善岚苑居住已久,那玛瑙石榴树被人动过也未可知。”
玉漱颔首:“的确如此,所以陈姑姑又审问了长春宫的宫人,大部分人都说,自从郑采女有身孕之后就对李昭仪诸多不敬。”
“不敬归不敬,配殿中空无一人,谁去动过了都不知道。”
“光是这些的确不能认定是郑采女做的,因此陈姑姑仔细查了那做压胜的小人儿,是一段殷红色蜀锦做的,查过这匹蜀锦进宫的日子,正是在郑采女有身孕之后依例赐下来的,赐下来的时候,她还没进冷宫。依照这个时间,郑采女的确有动手的机会。”
“光凭这些也不能定罪?莫非她招认了?”陆湘问。
玉漱摇头。
“没有招认,如何定罪?”
玉漱垂了垂眼眸:“这事,郑采女还不知道呢!”
“怎么讲?”
“李昭仪还在月子里就闯到了养心殿,惊了圣驾,万岁爷怜她丧子,并未追究,李昭仪在御前痛沉丧子之心,又说自己不知郑采女心怀叵测云云,如今抓不到真凭实据就此作罢。”
“作罢?”陆湘满腹狐疑。
李昭仪演了那么大一出戏,怎么肯轻易作罢?
“想是万岁爷怜她痛失孩子,便说等着郑采女生了孩子,抱来给李昭仪养着。”
陆湘顿时一怔。
是了,李昭仪早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她这么年轻,平白无故地怎么会保不住孩子,指不定太医早就告诉她身子不适合有孕……所以从郑丝竹把出喜脉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了夺子的谋划。
一开始是利用沈约对郑丝竹的旧情,郑丝竹当时有孕,皇帝未必会即刻处死,但只要她生下孩子,郑丝竹必死无疑,这样她就能把孩子据为己有。
谁知沈约咬死了不肯认罪,郑采女居然逃过一劫,虽然进了冷宫,位份竟然保住了,在冷宫里照样做她的采女。
所以她才定下第二计,夺了郑丝竹的孩子。
陆湘那日在长春宫里就猜到她的想法,只是郑丝竹的事,她实在没心情管了。
郑丝竹,但愿你能再一次逢凶化吉。
“说起这些事,着实是头疼,姑姑从此不必再管这些了。我当真是羡慕。”
陆湘只是笑,目光落在玉漱身上。
玉漱长得并不漂亮,模样也好,身段也好,在宫女之中都只属于中等,这样中人之姿的她能在司礼监和敬事房立足,不可谓不厉害。
陆湘笑道:“没什么好羡慕的,我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凭你的才能,留在宫里方能有一番作为。”
“姑姑过誉了,什么作为不作为的,都是伺候主子罢了。”
“玉漱,不管你是谁派来的,这阵子在我身边帮了我许多忙,我是感激你的。”
玉漱闻言,竟也没有多么惊讶,目光微微一闪,旋即道:“姑姑海涵,玉漱远不及。”
陆湘送了玉漱,自己脱下了身上的宫装,换上了自己新买的裙子,质地比宫装差了些,可是穿着十分轻便。她跟王德全、罗平等人告了别,他们俩只是说了些保重的话,倒是小顺子大声哭了起来,引得秋棠等其余小宫人跟着流眼泪。
陆湘从敬事房出来,从玄武门出宫的,走出玄武门,回过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城门。下一任皇帝很可能是赵谟,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再回皇宫了。
呆了这么久,要离开了,多多少少有些情绪。
陆湘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朝京城大街上走去。
她并没有着急往青柳巷去,自己在大街上晃悠了一圈,买了两身衣裳,称了半斤糕点,还在酒楼里吃了一顿便饭,累得快不行了方才喊了轿子往青柳巷去。
开门的是串儿,见是陆湘忙去喊了秦延过来。
秦延帮忙把陆湘买的东西从轿子上搬下来,“姑姑就这么些东西?”
陆湘之前已经搬了不少东西离开,只是并未全部搬到这青柳巷来。这些当然不用跟秦延说明,只道:“值钱的都换了银票,旁的东西留给别人了。盼夏今日如何了?”
“精神挺好的,这几日都能坐起来了。”秦延说罢,领着陆湘进了中间的院子,因盼夏的房门关着,便对串儿道,“你进去瞧瞧姑娘醒着没有。”
串儿应声进去,很快就出来,声音也压低了些:“姑娘已经睡下了。”
秦延道:“我先领姑姑进去安置。”
陆湘点了点头,跟着秦延进了最里头一进的院子,这里头的屋子最少,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净室。
秦延帮着陆湘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屋子里,“姑姑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属下,属下出去买。”
“你是越王的属下,不是我的属下,如今咱们既认识了,那便是朋友。”
秦延默了一下:“知道了,按姑姑的吩咐做。”
陆湘知道他一时三刻改不过来,没多说什么,只坐到了桌面,叫秦延也坐下。
秦延迟疑片刻,坐在了陆湘旁边。
“我就直说了,当初越王离京的时候,曾与我说,你愿意照料盼夏,如今,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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