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语堂觉得,要不是自己年龄渐长,不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人,这会儿应该已经晕过去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是太子妃!
谁又能想到太子妃和太子会双双出现在青楼?!
他努力站稳,大不了就是挨上一刀,二十年后再当一条好汉。
“阮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曾听过。不过最近一次听,却是在我一名属下口郑”
阮语堂退后一步,拱手拜道:“拜见太子殿下,草民区区布衣,不足挂齿。”
“确实不足挂齿。先生当年中了状元,却率性而为辞官归去,既然不屑于庙堂,又如此放不下,凡事都要品评几句。拿不起放不下,算不得什么大丈夫。”
阮语堂暗自握紧了拳头:“范公曾有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草民虽是一介布衣,却也忧心国事。有何不可?”
“你若是真担忧皇上,为何不当个刚正不阿的言官?明明是当了逃兵,却粉饰太平,将自己得这般高尚,不觉得枉为读书人么?”
“殿下的不错,我确实是个逃兵。难道太子妃的父亲苏大人便不是逃兵么?当年推行新政,想要改革吏治。不过是遭遇了些挫折,便丢盔弃甲,躲在三川州这么多年不出来。他心中是何想法,太子妃应该一清二楚?”
苏亦行原以为他们谈论政事便没自己的事了,没想到忽然点到了她。
“我…我不知道,爹爹很少提起京城的往事。”
阮语堂嗤笑道:“他当然不愿意提起,提起来是要掉脑袋的。我当年若是如他一般当了官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得与官场上这些个人同流合污。泥潭里,还能有什么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么?”
“为什么提起来会掉脑袋?”苏亦行不解地问道。
阮语堂看了太子一眼:“想必太子知晓此事。”
苏亦行看向太子,他面色低沉:“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知晓。”
“身居其位,有些话自然是不得。不似我一介布衣,不牵扯其中,想什么便什么。”
苏亦行撇嘴道:“那也不能未经查证便胡。”
阮语堂沉默了片刻,端起酒杯道:“那篇策论确实是我未经查实,主观臆断,在下自罚三杯。”
两人看着阮语堂连干了三杯酒,酒杯一放下,便齐齐开口。太子瞧了苏亦行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继续对阮语堂道:“行儿提议的为我写赋这件事,先生不必考虑。我这儿倒是有几件事想问一问先生,还望如实相告。”
“殿下请讲。”
苏亦行心下有些失落,她费尽心机也是希望能帮到太子,没想到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你的那篇未经证实的策论里,有一些细节是记录在刑部卷宗之中的,并未对外公开,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阮语堂思忖了片刻,似乎有些为难。
“泄露刑部卷宗乃是重罪。”
“实不相瞒,这些事是我从刑部侍郎口中得知的。前些时日…京兆府尹生辰,我接到了邀请。我与他是忘年交,便心烦赴约。酒宴上宾客不多,这刑部侍郎也在其中,那他喝醉了酒,义愤填膺谈及了此事……”
“京兆府尹?”太子瞧了眼苏亦行,这不是从苏亦行口中提到过的在她家中上过学堂的男子么?
阮语堂回过味来,觉察出自己是被人利用了,面色也有些沉重。他郁闷地喝着酒,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居然毁在了一个刑部侍郎的手上。
最让他心中难过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交友不慎。京兆府尹一向以刚直不阿著称,京城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要治理京畿地区简直难如登。
但他一向铁面无私,无论何人犯错,该抓便抓,该上奏便上奏。
他怎么会掺和到这些事里来呢?
思忖了片刻,阮语堂起身跪了下来:“殿下,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
“先生请讲。”
“殿下若要调查此事,可否让草民一并参与?”
“好啊。”
阮语堂原以为太子会有顾虑,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此番接触,他发现太子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残暴不仁。毕竟他写的那些内容对他名声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太子若真如传闻中一般,他今日已经血溅当场了。
这太子妃也当真是奇女子,行事作风果断干脆。而且方才的琴技和舞姿,能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苏鸿信的秉性,他不屑一顾,可他教养的女儿却举世无双。
阮语堂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转头看了一眼。
太子恰巧伸手将苏亦行脸上的面具摘下,刹那之间,阮语堂只觉得满室生辉。他以往所见那么多的美人儿,却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他脚下不留神,踉跄着绊了一下,失魂落魄地走了。
太子捏住了苏亦行的下巴,嘴角扬起:“原来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苏亦行哼哼了一声,鼓起了腮帮子:“我才不是为了你!”她着起身要走,却被太子扯着衣袖拉入了怀中,“好了,别生气了。我今日去燕语楼也是为了找阮语堂查案子,并非冲着什么花魁去的。她与你,哪里能相提并论。倒是你,还有心与她一争高下,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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