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张开了嘴就着苏亦行的手就要咬下去,她惊叫着挣扎开来,一路跑向殿门口。
司南一早就将宫人都带到了外面,还贴心地关上了门。苏亦行正要拉开门,一只手自后方掠过她的头顶,按住了门。
苏亦行抖抖索索转过身来,弱无助地抬起头看着他。
噩梦成真了!这些时日苏亦行也有想过那些传言的真假,可是因为三郎的缘故,她一直觉得太子应该是个温柔的人。那些想来都是旁人编排他的话。
可没想到刚中选没几日,婚还没成,太子就迫不及待露出了真面目!
她羊入虎口,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不行,不能坐以待保
凌铉初居高临下瞧着苏亦行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不过是捉弄她一下,她竟然真的信了。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可他一骗她,她便全然相信了。
“我…我已经有三日没有沐浴了,吃…吃了不干净…会…会闹肚子的。”苏亦行结结巴巴地找起了理由。
“我闻着挺香的,不妨事。”
“我…”苏亦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她急中生智,决定豁出去了,“我脚臭!”
“……”
气氛凝固了片刻,凌铉初终于绷不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苏亦行趁机拉开殿门,脚底抹油跑了。他也不拦着,扶着门笑得不出话来。
司南惊愕地看着太子,心中默道,太子不会是疯了?他伺候太子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他笑成这般模样。
苏亦行寻了个假山躲了进去,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逃出去。无论如何,她不能把命丢在这里。东宫的地形她还算熟悉,等逃出去以后她先找到二哥,马不停蹄上路,半道上找到爹娘。再赶回家中卷了家里所有的钱款,找个没人认识的深山老林躲起来。
她正盘算着,一转头,三颗脑袋正挤在一处瞧着她。为首的那人是个眉目刚毅的男子,他身上的盔甲看着倒有些眼熟。男子抱拳道:“末将陆丞歌,拜见太子妃。”
苏亦行往里缩了缩:“你们…你们走开——”
陆丞歌道了一声:“得罪了!”
于是一炷香之后,苏亦行被拎回了承德殿,轻轻放在了太子面前,身后的门又关上了。
苏亦行贴着门站着,太子俯身将她抱到了美人榻上,捏住了她的脚踝:“你你脚臭,我不信,得闻了才知道。”
苏亦行挣扎着转身往后爬,又被太子抓着脚脖子拉到了跟前来。她泪眼朦胧地瞧着他,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衣袖:“太子殿下,求求你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饶我一命。我…我真不好吃…”
凌铉初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傻瓜,怎么这么不禁骗。”
他松开了她的脚,苏亦行手脚并用爬到了美人榻的里面,缩成一团看着他:“那你…不吃人?”
“当然不吃,人肉又不好吃。”
苏亦行泫然欲泣:“那就是吃过…”
凌铉初无奈:“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没吃过!”
苏亦行瞧着他,满眼都是不信任。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起来又可笑又可怜。凌铉初抬起胳膊,示意她靠过来:“过来。”
苏亦行用力摇头。
凌铉初眉头一皱,苏亦行吓得一颤,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他揉了揉她的头:“以后外面那些流言不要信,你瞧我像是会吃饶样子么?”
苏亦行用力点零头,听到了头顶上方一声:“嗯?”
她赶忙摇头。
“那些都是传言。前年冬日和唐国打仗,唐兵围城,断了米粮。为了活下去,倒是啃了不少树皮,也吃了马肉。要知道战马对于士兵来那和战友无异。骑兵营的将士后来为自己的马立了冢,这件事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边军为了活命,吃了自己战友。再后来就变成了我吃了人肉,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我爱吃女饶血肉。简直荒唐!”
苏亦行缩着手脚,心中惊魂未定。她方才被太子吓坏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反复都在回想他刚刚居高临下对她磨牙嚯嚯的模样。这些话并不能打消她的疑虑。
“你是不是荒唐?”
“是…”苏亦行哪里还敢反驳他。
“好了,既然心结解了,就早些歇息。”凌铉初总算是放开了她,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得意地对司南道:“对付流言蜚语,这招以毒攻毒,如何?”
司南偷偷瞥了眼脸色惨白,目光呆滞的准太子妃,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英明!”
凌铉初心情大好地走了,留下了瑟瑟发抖的苏亦校当晚上,苏亦行就做了噩梦。反反复复从噩梦中惊醒,最后还是叫来云朵,抱着她才勉强睡着。
第二醒来,苏亦行悲凉地发现,现实比噩梦更可怕。
她住在承德殿的偏殿,离太子的寝宫就几步之遥。要是太子半夜里饿了,出来找吃的…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今晚放了她,一定是因为她急中生智的话起了作用。苏亦行看着自己光1裸的脚,看四下无人,抱起来闻了闻。她自洗澡的时候,娘亲就教她,身上平日里洗不到的地方一定要仔仔细细去洗。尤其是这一双脚。
身上的衣服可以不用绫罗绸缎,可穿在脚上的鞋一定要干净柔软。她跟着娘亲每都会泡脚,木桶里还会放上花瓣。所以苏亦行绝望地发现,她的脚是香的。
但她不死心,拉住了正在为她整理床铺的云朵:“朵朵,我的脚臭吗?”
云朵噗嗤一口笑了出来:“你昨晚了一晚上梦话,反反复复自己脚臭。我今早起来偷偷闻了一下,香的。”
苏亦行的眼泪差点飚了出来,但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于是又忍了回去。
为了让太子不吃自己,苏亦行决定从今日起不洗澡了!
太子为自己正名之后,心情大好。议政完毕,便留下了伴读裴朝夕。他忍不住炫耀起了自己昨日的英明神武。
“你这谣言是不是猛如虎,太子妃居然真的相信我会吃人。幸亏我昨日那般机智,让她亲身体会到她以前的认知是多么可笑。这才化解了我们之间的心结。”
裴朝夕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半晌缓缓道:“只怕太子妃如今不是心结,而是心魔了。”
“怎么可能!她昨日自己亲口的,相信我的解释。”
裴朝夕露出看傻子的神情,太子殿下真是稀世罕见的一朵奇葩。他这样折磨她,太子妃能活过今年冬,都是个奇迹了。
凌铉初被裴朝夕瞧得有些心虚,却想不通自己的法子有什么问题。
过了两日,司南忽然来报:“太子殿下,尚衣局的姑姑,太子妃忽然不肯沐浴,不知如何是好?”
凌铉初被茶水呛了一下:“不…不肯沐浴?”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水,负手去了偏殿。苏亦行正摊开纸,不知在写什么。听他进来,苏亦行慌忙拿东西盖住了纸。起身绕过书案,远远地行了礼。
凌铉初走上前,果然闻到了些许味道。不过她一贯爱干净,三五日不洗澡,也不至于臭气熏。他握住了她的手,可以前那软糯的手握在掌心却冰凉的,还发着抖。
“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是…气有些冷…”
他拢住了她,苏亦行抖得更厉害了。
凌铉初转头看了眼书案上的纸,匆忙间没有被遮盖严实,露出了下面的落款——苏亦行绝笔。
他揉了揉眉心,还真是被裴朝夕言中了…
“听尚衣局的嬷嬷们,你不肯沐浴。为何?”
“我…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女子从订婚到成婚之时不可沐浴,否则会把福气洗掉。”苏亦行心口胡诌。
“撒谎。”凌铉初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你是怕我吃了你?”
“我…我没有…”
“那就去沐浴。”
“可是——”
“不如我派人去三川州查一查,看是不是有这个习俗。若是没有,你可知欺瞒一国储君是什么罪过?”
苏亦行脸色苍白,鼻子发酸,一脸悲凉地随太子去了正殿。从正殿往后有一处汤泉,寻常是太子沐浴的地方。
苏亦行在大宫女的带领下走到汤泉边上,蒸腾的水汽翻滚着。她悲壮地扯下了腰带,脱掉了外衣。
太子负手在正殿内踱着步子,想到她写绝笔信那一幕,心中也觉得自己或许是真吓坏了她。于是想也未想,大步向汤泉宫走去,想要将此事再解释一遍。
他走得急,宫人一路也只来得及福身施礼,更不来不及向准太子妃禀报。
太子绕过仕女屏风,赫然瞧见了只穿着单薄亵衣的苏亦校她正低头解最后的衣裳。
“行儿,方才我——”
他一出声,苏亦行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衣裳落下,露出了藕粉色的肚1兜和白皙的皮肤。苏亦行惊叫着退后了几步,一个不留神摔进了汤泉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太子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跌落了进去。
他扶额,事情好像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苏亦行咕咚咚冒了几个泡,灌了几口水,才挣扎着站稳。她落汤鸡似的站着,努力用单薄的衣裳裹紧自己,可身形却无法遮掩。
凌铉初看着楚楚可怜的苏亦行,向前走了几步。苏亦行缓缓后退,最后背抵在了池中央的龙吐珠的石雕上。
“你别害怕,我来就是想,我不是非逼着你沐浴。你家乡有那风俗便有,我信你。”
苏亦行连忙摇头:“没有…我…我胡的。”
“好了,你安心沐浴。我——”太子的目光落在苏亦行身上,如此光景,真是让人血脉偾1张。他喉结浮动了一下,努力克制着转身走了。
苏亦行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想到方才他看着她还咽口水,终于忍不住趴在石像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完了,她这回是在劫难逃了!只希望她能死得有尊严一些,最好是做成麻辣的,辣死他!
苏亦行全然已经放弃了挣扎,太子隔三差五来看她,她都是一副从容赴死的神情。太子郁闷得差点吐了血,便减少了探望她的次数,姑且放过了她。
大婚前少见面也好,待成婚之后,每日都能见到她。到时候日久见人心,自然而然也就没事了。太子如此宽慰自己。
离大婚还有几日,苏亦行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爹娘和兄长们都到了京城。
得了太子的允许,二老和兄长们得入宫来看她。苏亦行站在院子里,看着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树,心里却有些悲凉。
爹娘一定是欢欢喜喜嫁女儿的,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如今见一面是少一面了,她收拾了一下心情,不想让爹娘觉察出来。毕竟木已成舟,爹娘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难得精心打扮了一下,抹了胭脂水粉,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这还是她中选以来头一次认真打扮,此前宫女太监们私底下就议论过了为何最终苏亦行会当选。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她用美1色迷惑了太子殿下。
如今瞧见她装扮后的模样,承德殿外送糕点的丫鬟如儿感慨道:“太子妃可真好看,我若是太子殿下,也会选她。”
一旁若儿嗤笑道:“若是你,难道不是更愿意选个厨娘么?”
过了晌午,苏家二老才姗姗来迟,同来的还有苏亦行的大哥苏简希,二哥苏衍。
一家人团聚,苏亦行起身迎接,可还未近前,依照规矩,家人便要向她行礼。看着爹娘朝她跪拜,苏亦行鼻子一酸:“你们这是做什么……”
“下官苏鸿信携家眷参见太子妃,愿娘娘万福金安。”
苏亦行忍着眼中的泪水将他们搀扶了起。苏衍一边起身一边对云朵道:“把人都带下去。”
云朵回过神来,连忙屏退了宫中其他人。殿内只余下苏氏一家五口和苏亦行的贴身丫鬟鹿儿。她包袱还没放下,就忙碌了起来。
苏亦行扑进了她娘亲的怀里:“你们别叫我娘娘,我…我听着难受。”
苏鸿信叹了口气:“这怎么行呢?以后君臣有别,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言心攸嗔怪道:“人前守着便好,人后再和行儿这么生分,她得多难过。”
苏亦行用力点头,一旁苏衍道:“行儿,你放心。我们商议决定,从今往后都会留在京城陪你。”
“可是…爹爹是知州,大婚之后总是要回去的……”
苏鸿信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为了我的乖女儿,爹爹自然会用尽一切方法留在京城。总不能老让别人我们家行儿是个五品芝麻官的女儿。”
苏亦行露出了些许笑容:“五品官怎么了,那也是一方父母官。这些…我不在意的。”
言心攸嗤笑道:“你听他这般冠冕堂皇,分明是他自己想加官进爵。原本我们也未曾想过你会有如此造化,行儿,既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今后的路你得为自己打算了。”
苏亦行心中悲凉,哪里有什么以后。她想了想,抬头对苏衍道:“二哥,此前带的朝椒还有吗?”
一家人忍俊不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苏简希也是无奈,温声道:“你若是想要,大哥派人回去取。只是娘亲的话你也要记着,至少先在东宫站稳脚跟。不要与太子交恶,人在屋檐下,姑且顺了他的意。有什么打算,以后再徐徐图之。”
苏亦行点零头:“二哥有教过我。”
苏简希瞧了眼苏衍,咬牙切齿道:“他?他还信誓旦旦要将你带回来,如今整个人都搭进去了。我看,不如让他也进宫来陪你!”
苏亦行高欣:“可以吗?”
“当然可以,送去敬事房挨一刀,以后出入皇宫都方便。”
苏衍忙向爹娘求救:“爹,娘,你们瞧大哥的这是什么话?!”
言心攸思忖道:“其实也未尝不可,毕竟兄弟四人,也不指着你来传宗接代,也没什么损失。”
苏鸿信身体微微倾向他的夫人:“东宫里我倒是认识一个老黄门,专司此事,刀法很好。”
苏衍惊恐地瞧着一家四口,他爹居然还认真考虑了起来!他忙躲到苏亦行身后:“妹妹救我!”
“其实…我也想二哥陪着我……”
苏衍缩回了手,干笑道:“难得一家人团聚,就别我了。老三老四这会儿应该在物色宅邸,他俩不会买,我去掌掌眼,先行一步了。”着一溜烟跑了。
一家四口忍俊不禁,苏亦行好奇道:“物色宅邸,你们是真的要在京城定居了?”
言心攸示意苏鸿信和苏简希去外面候着,她握着女儿的手道:“行儿,成为太子妃这件事无论你心中是否情愿,都已是定数。你要在东宫好好活着,就千万要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
“太子,首先是你的夫君,其次才是黎国的储君。”
苏亦行大惑不解:“可是二哥不是这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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