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崔瑾珠亲自送小知了到了皇宫的一个隐秘小门外,小知了在马车上与她依依不舍了许久,与她约定好下一次回家要她来宫门口接他,才跳下马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得下一次回家,出了宫门,小知了果然看到了守在宫门外的崔瑾珠。
他高兴地从抱着他的人怀里挣脱出来,便扑进了崔瑾珠怀中。
崔瑾珠看着他身后的人一愣,随后便移开视线,将小知了抱入怀中,边与他说笑几句,边扶着映儿的手上了马车走了。
直到马车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杨越之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许久不曾动弹。
这一送,便送了许多年。
这些年,除了一连送走了沈三老太太和沈父,崔瑾珠和沈俾文的日子都过得非常舒心。
尤其在崔瑾珠不再去宫门口接之问之后,沈俾文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再也没放下过,看得崔瑾珠有时候都想捏捏他的脸。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沈母在多年后也知晓之问的事,生了几日的气之后,还是原谅了他们。
后来之问的婚事还是她帮忙掌的眼,几人一起合力挑选了几户人家的女儿让之问选。最终他却哪个也没选,拉着崔瑾珠去看了个在河边捞鱼为生的、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
崔瑾珠那会儿特别担心,不知道之问是看上她这个人了,还是看上她的年纪了。那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孩,甚至都不认识几个字,看上去倒是乖巧温顺,只是眉眼间水波流转,确实有些不同之处。
崔瑾珠后来将那女孩带回了沈家,悉心接触教导了一番后,才点头答应了婚事。
而这些,杨越之全程没有插手,只在最后依着他们选定的人选颁布了旨意。
之问这才舒了口气,高高兴兴地抱了抱这个从来沉默寡言的父皇。
早些时候小知了年纪还小,还会与崔瑾珠说些孩子话,“娘,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每次我回家他都看起来很高兴,虽然他还是不怎么笑,但是他那日脸色起码看起来不黑沉沉的。他即然不喜欢我,为甚还要让我入宫?好,不过我每次回宫他也是看起来挺高兴的,就是高兴完又是一张黑脸。”
“娘,为甚爹爹有你,祖父有祖母,可是宫里的那人却没有呢?他总是一个人孤伶伶的,每次我回家宫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怪可怜的。”
“他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也不与人说话。他经常把我带在身边,可是除了写功课,也不与我多说。他常待的那殿里冷飕飕静悄悄的,一点人气都无。”
“昨日他发了好大一次脾气,好似新来的宫人动了他一样东西,啪一声摔碎了,红红黄黄的,好像是块石头。我看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今日起来都还是红的,估计是真气坏了,都没来送我。”
“前几日他病了,烧得厉害,宫人又不敢近身照顾,据说每次他病好都要拉出去一批人。没办法,只能我去照顾了他几晚,又听到他嘴里含含糊糊喊着什么祖母、祖祖的。好可怜,估计是想他祖母了。娘,我也想祖父祖母了——”
后来,他渐渐大了,明白了一些事情,便很少再说宫里的事,崔瑾珠也不怎么去接他了。
只是每次他回宫,都会带一些崔瑾珠亲手做的糕点回去,有时还会要她做些荷包扇套,偶尔还会花个两天时间给她画个画像。
沈俾文有时还会笑话他,宫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尽让他娘给他忙活了。
他却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没女人就是不行,宫里一点生气都无,做出来的吃食都冷冰冰的,我当然要带些回去了,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可难熬了。”
宫里也不是没女人,有得是宫女,可是这些女人做不来主,能做主的便只有一个守寡的太皇太后和一个鳏夫皇帝。
早些年太皇太后还吵着要纳妃,皇帝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太皇太后还是拧着性子做主纳了几个。
可哪有强按牛头喝水的道理?
皇帝之后整整三年不入后宫,几朵娇花都蔫成了花干。太后无法,只能安排人出嫁了。虽然都嫁不得好人家,也总比在宫中守活寡强。
此后宫里的人气就更差了,连宫女都不怎么采了。
直到死前,太皇太后也再不曾提过纳妃之事,只在弥留之际,拉着外孙的手,昏花的眼睛看着他早已泛出霜色的发丝,她吃力地对他说道:
“小狮子,你还记得你祖母在世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吗?”
杨越之闻言一愣,心中下意识地想起了崔瑾珠。
太皇太后却笑着继续说道:“我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她。她前半辈子命好,嫁了个什么都由着她的人,她又什么都敢做,活得恣意妄为。她最常说的就是,人生短短几十年,最重要的就是要活得开心。否则好不容易投胎做一回人,就太亏了。所以她发卖妾室,幽禁庶子,最终为了替你爹娘报仇,还下手杀了杨家那两个畜生,连个血脉都没给他们留。”
说着她抬手拍了拍杨越之的手说道:“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而你,是她养出来的孩子。这世上规矩如此多,人不能被规矩绑死了。若是不能高高兴兴地活着,守着那些规矩又有何用?”
太皇太后在后来的那些年里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外孙心中放着个人,只是世事阴差阳错,他在关键时刻最终只能二选一,才与那人失之交臂。
可是看着外孙孤家寡人这么多年,她也实在不忍心再看他继续孤独下去了。
臣妻便臣妻,做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那做来何用?
这些年崔瑾珠的身子越养越好,沈俾文却是每况愈下。早几年沈三老太太在冬日里去世,沈俾文从小与祖母感情深厚,冰天雪地地日子里,在葬礼上一连哭了好几日,还生了场大病。
没过多久沈父也终于挨到了头,在升平六年逝世了。
沈俾文那时才大病初愈又负重孝,即便崔瑾珠再如何悉心照顾,他也没能再康健起来。
不知为何,沈家的文气集中在三房,但是三房的子嗣却似乎都不长寿。
崔瑾珠为此愁白了头,天天想方设法给他做药膳,督促他穿衣吃饭,连偶尔回来的小知了都学了几招药膳法子。只是他回去之后,却又偷偷让人捎了些从御药房拿来的好药材回来。
只是沈俾文自己不怎么当回事,当着崔瑾珠的面老老实实吃饭喝汤,背后都是随心随性地浪,渐渐就把自己的底子耗空了。
升平十六年冬,每年冬天都要犯咳疾的他,这一年咳得却特别厉害,直到他彻底躺下,他都还不相信自己这毛病有多严重。
崔瑾珠只能在背后偷偷抹眼泪,却又把之问喊了回来,让他日日守在沈家。
有一日晚上,沈俾文忽然从梦中醒来。
他平日里即便是咳得喘不上气,都不舍得把崔瑾珠叫醒。
只是这晚,他醒来愣愣看了床顶良久,才转头轻声唤崔瑾珠道:“珠珠?”
崔瑾珠这几日睡得警醒,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醒了过来,张口便问:“怎么了?可有哪里难受?”
沈俾文却是朝她笑了笑,道:“我刚刚梦到了以前。”
崔瑾珠暗自咬了咬牙忍住泪意,倾身贴到他身边笑着问道:“你梦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看到你在爬青峰崖,爬到一半还回头朝我笑呢!”沈俾文开心地说道,“你是不是那时就喜欢上我了?”
崔瑾珠吃吃笑了声,道:“我那时哪里有精力回头看你。下边乌压压全是人,就是要看也看不到啊!”
“那就是我记错了!”沈俾文皱眉想了想,又道,“那就是你跳祭舞的时候,那会儿跳完你肯定朝我笑了!”
崔瑾珠倒是不记得那会儿的事了,便哄他道:“那肯定就是朝你笑了,谁让你那会儿那么年轻俊秀、风流倜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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