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正听说七爷有请,立刻放下手头的医书,提上药箱就跟着青柏上了马车。
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平王府,青柏脚步未停直将他引到二门,另外换了个婆子引着周医正走到畅合院。
见到七爷,周医正先上下打量几眼,觉得他气色不错,似乎还长了些肉,脸上不由就带了点疑惑,伸出手道:“七爷,且容我把把脉。”
七爷笑道:“不是我,是王妃。”抬手撩开门帘,将周医正让进内室。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松柏香,很像先前和安轩的气味。
周医正略略扫一眼,瞧见墙角粗大的广口瓶中里插了两枝松枝,松香味儿便是自那里传过来。他再不敢四处张望,低垂着头往里走。
宽大的架子床垂着绡纱帐帘,帐帘上绘着水墨的梅兰竹菊,甚是清雅。
床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见到他,立刻对着帐帘说了句,“王妃,七爷带着太医过来了。”
帐内之人窸窸窣窣地像是要起身的样子,七爷快走两步行至帐前,“三娘,不用起身,把周医正把把脉即可。”
帐中人低低应声“好”。
接着从帐内伸出一只素手。
手腕纤细柔嫩,上面笼着只玛瑙手镯。玛瑙的红色衬着那双手臂,更显白净,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七爷小心地将那只手摆正,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帕覆上去。
周医正伸手搭上去,很快寻到脉息,讶异地朝七爷看了眼。
七爷心中一凛,问道:“怎么?”
周医正凝神再试了片刻,迟疑着开口,“像是喜脉……”
“真的?”帐内女子惊讶地问。
“月份小,试不太真切,过上七八日请郑太医来把把脉,他在千金科上更精通。”
七爷木木呆呆地点下头。
周医正对他道:“我给七爷试试脉?”
七爷两眼空茫地问:“不是过些日子请郑太医?”
帐帘里传出女子“吃吃”的低笑。
周医正想笑却不敢,捋着胡须道:“我给七爷请个平安脉。”
七爷恍然回神,忙将衣袖往上撸了撸。
周医正含笑把了脉,点头道:“七爷脉相极好,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好了身体也跟着好。以后七爷只当心别受寒着凉即可。”
七爷颔首道:“有劳周医正,”吩咐旁边月牙送了周医正出门。
严清怡在帐帘里笑得打跌,“过几日真的要请郑太医给七爷诊脉?”
七爷红涨着脸,撩开帐帘把头钻进去,恨恨地瞪着她,“你敢取笑我?”只一息,立刻柔了神色,将手伸进被中,隔着衣裳抚在严清怡小腹处,低低道:“媛媛,你听到了吗,周医正说你怀了孩子,咱们两个的孩子。”
严清怡斟酌着道:“他说瞧不大准,说不定不是呢。”
七爷“哼”一声,“别听他的,十有八~九是准了的。他们太医院的人想来胆小如鼠,都往谨慎里说,他行医将近四十年,如果连个喜脉诊不出来,还有脸面在太医院待?”
严清怡轻笑,“那他说七爷身子好了,也是准准儿的了。”
七爷得意地说:“那当然,否则你怎会这么快就有了孩子……我去让邱姑姑给你做些爱吃的。”
严清怡忙拦住他,“七爷先别往外说,万一不是岂不被人笑话。就算是喜脉,我刚吃完饭,也不觉得饿。七爷陪我说会儿话。”
七爷索性脱下鞋子,侧躺在严清怡身旁,呢喃道:“现在是十月,你上个月月事没来,应该是八月底或者九月初怀上的,那就是明年六月的产期……以前皇嫂头一个孩子五行缺火,下一辈都随着用的火字旁,火字太过凌厉,不如水字,如果是男孩就取名‘润’,是女儿就取名‘涵’,另外‘鸿’跟‘洁’字也不错,你觉得如何?”
“七爷想得也太早了,”严清怡无语。
是不是孕相还不十分确定,他这会儿已经取出四个名字来了。
七爷笑道:“不算早,我先把这几个字记下来,回头还得仔细揣摩,至少得准备六个字,届时挑个寓意最好的。再者以后别的孩子还可以用。”
“七爷!”严清怡嗔一声,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再说。”
七爷浅笑,俯视着她石榴花般明媚娇艳的面容,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垂下头,轻轻啃着她的鼻尖,“那就生四个,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说罢,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双唇下移,堵住了她的嘴。
数日后,郑太医前来再度诊过脉,这次看得倒是真切,实打实的喜脉。
严清怡没打算张扬,只告诉了辛姑姑等身边伺候的,而七爷则乐呵呵地进宫给万皇后报喜。
万皇后既喜且惊,“这么快就怀上了,几月里生产?”
“大概是六月中,”七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拟出来的几个名字,皇嫂看着如何?”
万皇后认认真真地看了,“你只取了水字旁的,怎么不再取几个木字旁,金字旁的?起码五行的字每样备上六个,届时根据生辰八字从里面挑。”
七爷连连称是,“我一时没想到,是该多准备着,皇嫂觉得哪些字好?”
万皇后吩咐宫女取来笔墨,“我说你记,回头再查查寓意。”
两人一个说一个记,足足用去半个时辰,写出来大半张纸,七爷高高兴兴地揣着回了王府。
跟魏欣不同的是,严清怡半点没有恶心呕吐的迹象,反而能吃能睡,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由先前的尖下巴变成了圆下巴,身子也丰润了许多。
最初的高兴与亢奋过去,七爷现在觉得严清怡怀上孩子也不是那么值得开心。
他素了二十多年,六月里才开始尝到荤腥,还没吃够,又得素着。先前不知道肉滋味,清心寡欲的生活也能过得惯,再让他回到以前的日子,他是一万个不情愿。
尤其严清怡最近调养得好,脸颊白里透着粉,粉里透着红,像春天枝头缀着的野山樱,自带三分妩媚。又因身上长了肉,肌肤愈加滑腻柔嫩,摸起来比上好的丝绸都要舒服。
七爷夜夜守着她,只能啃不能吃,心头火蹭蹭往上蹿,身子也不像以往那般温凉,而是散发着灼热的狼的气息,下巴上也冒出来好几颗红色的小痘痘。
严清怡心知肚明,可七爷绝口不提纳通房或者侧妃,她才不给自己添堵,夜夜窝在他怀里睡得踏实无比。
进了腊月门,因薛青昊跟着秦虎去了四川,严清怡便打算叫上严青旻来家里吃年夜饭。
七爷婉言拒绝,“除夕夜要进宫,兴许还要守岁,叫了他来也没法陪他。再者,每年留着京都没法回乡过年的士子多得是,别人怎么过年他也一样行。等过小年那天,我打发人给他送几样年货,再给他做一身新衣……这事儿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严清怡有心私下问问青柏,可想到七爷既然大包大揽过去,自己再暗中做小动作,岂非是不信任他?
斟酌再三,终是作罢。
过了腊八,青柏跟辛姑姑就张罗着忙年。
平王府刚大肆修整过,墙面门窗都是新的,不需要除尘,但这是七爷成亲的头一个新年,加上严清怡有了身孕,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七爷吩咐务必要热闹喜庆。
当下手巧的丫鬟婆子开始剪窗花,李宝业带着小厮做灯笼,小郑子则裁出来一幅幅对子纸,七爷亲自提笔写春联。
严清怡插不上手,便披着大红羽缎的斗篷与月牙一道到花房里去。
花房隔成两间,一间养着山茶、兰花等过冬的花草,另一间则种了一排黄瓜,两畦韭菜和两垄菠菜。
黄瓜早半个月前就开了花,管花木的婆子拿一支用秃了的笔在花心上扫一扫,再在另一朵花的花心上扫两下。没几天就开始长出柔嫩嫩的小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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