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居然气得吐血了!
原本就已心惊胆寒的元仁观只觉腿脚发软,拼命咬紧牙关才压下那股往上翻涌的恶心恐惧,走上几步伸手要去扶元弘嗣,却被元弘嗣狠狠地一把推到了一边。
用力地抹去了嘴角的血沫,元弘嗣自己一点点地直起了身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拜仙台上的早已僵硬的周管事和台下那示威的血红字迹,原本青白交加的面孔渐渐泛出了一抹异样的红潮。
元仁观瞧得心里一阵阵发紧,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叫了声:“阿耶?”
元弘嗣的眼珠动了动,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元仁观,脸上露出了一种令人发寒的笑容:“怎么?你觉得我会被这种伎俩唬住?以为我会吓破胆子?以为我就什么都不敢做了?你放心,他们不是说了吗,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之耻,我元某人明日若不十倍奉还,也就不用再活在这世上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父亲嘛!元仁观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阿耶说得是!不知儿子需要做些什么?”
元弘嗣沉吟片刻,突然点了点头道:“这里有一桩事,说来还真得由你来做,就是……不知你乐意不乐意了。”
元仁观忙道:“阿耶但有吩咐,儿子自是万死不辞,哪有不乐意的道理?”
元弘嗣微微一笑,神色竟是出奇的温和,他上下打量了元仁观几眼,目光最后落在了他的腿上。不知为何,元仁观心里突然一个哆嗦,只觉得这目光里似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让他的腿上竟是一阵冰凉!
这一夜,这股寒意一直在元仁观的心头萦绕不去。他翻来覆去了大半夜,到四更天时才好不容易眯着了一会儿,结果朦胧中却看见二娘原是低头跟他说着话,突然却变了脸色,举起手里的钢刀砍向他的双腿……
元仁观猛地惊醒了过来,只听外头已经远远传来了城坊开门的钟鼓之声。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只觉得仿佛比做梦的时候更疼了几分。
然而不管怎样,该做的事总归要做。他呆了片刻,也只能像往日般穿上圆领袍,束上蹀躞带,收拾停当,出了院门,自有几名随从牵马相候,一行人如往日般直奔左亲卫衙门而去。
此时不过五更三刻出头,大约还是阴天,天色犹自黑沉沉的,只有东边隐隐开始发白,却离天亮还远。北风劲吹之下,此时路上行人稀少,整座教业坊里,也只有街角处卖饼的小铺里炉火红亮,油灯高燃,引来了几个早早出门的行人,说笑问答之间,总算给这冰冷的冬日黎明添上了几分人气。
元仁观出门前什么都没吃,若换了往日,他也会让人去买几个饼子回来垫垫肚子,此时他却是一丝胃口都没有,抬头看着那默然敞开的坊门和坊门外愈显黑沉的天色,他几乎有种掉头回去的冲动,然而想到父亲元弘嗣那令人心悸的微笑面容,元仁观到底只是闭了闭眼睛,任由身下的坐骑慢吞吞将他带出了坊门。
从教业坊的南门出来,拐弯便上了直通皇城的上东门街,足有六十多步宽的大路上,此时也是车马寥落,在晨光熹微之中,唯有路边的树丛灌木在风中不停摇摆,倒像是无数个不怀好意的黑影。元仁观几乎是咬着牙才转开了视线,抬头看着远处紫薇城的隐隐轮廓,想着李家今日之后的下场,心里这才畅快了几分。
走过两坊之地,眼见前头就是通远市的南门,突然马蹄声急,迎面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天边微微亮起的曙光正照在来人的脸上,元弘嗣冷不丁一瞧,全身的寒毛顿时都竖了起来——这是,这是三郎李玄霸?
不,这可不是他们计划里的事!想到玄霸那手神鬼莫测的功夫和他可能会对自己做的事,他忙不迭地勒住了缰绳,几乎就要拨马而走,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来人此时已离得更近了,瞧得出皮肤微显黑黄,眉目之间英气勃勃,却是二郎世民。
他这么单人匹马的跑来做什么?
元仁观心头惊疑未定,李世民转眼已到跟前,蓦地将马一带,那匹青色大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元仁观心里顿时警惕了起来:李世民虽不及玄霸厉害,骑射也很是了得,自己得当心些?但更要紧的是,想到待会儿自家还有一番谋划,不会叫他坏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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