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腊八。
顾容安惦记着大事,这天就醒得格外早。卯时方过,糊着高丽纸的菱花窗上已是白得透亮,映得屋子里都亮了。
“今天还在下雪吗?”顾容安拥着被子坐起来,看着透着白光的窗户,眉头微蹙。
“是呢,今日的雪有两尺深了,”阿五在把金宝相花的帐子往金钩上挂起来,挂完一边又去挂另一半,“外头可冷了,奴婢都忍不住在袄子里穿了两件夹棉衣裳。”
“五姐才穿了两件,已是寻常了,我看见莲心莲蕊都穿了三件了,顿时胖成了球,”阿七给顾容安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笑着打趣阿五。她体热又臭美,还能坚持着只在袄子里头穿一件薄薄的絮棉衣裳,因着屋里暖和,袄子也不用穿,只穿着一件葱绿长襦,身材看起来依然窈窕。
习惯了起床一杯水,顾容安正渴着,接过水仰着脖子一口就喝掉了,也不管自己的动作对闺阁贵女来说太过粗暴。
阿五阿七已是司空见惯,阿七接过空了的秘色瓷茶盏,还脆声问,“县主还要再喝一杯吗?”
屋子里这么暖和是烧了一夜火墙的,难免干燥,于是顾容安又牛饮了一杯。
第一次得到入内室伺候机会的小侍女莲月瞪圆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自家县主私下里居然如此豪迈,但是豪迈的县主也好美啊!皮肤好白好嫩,像她早上吃的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原来县主那么白,是真的没有施粉!她回去就可以告诉小姐妹莲叶不要争论了,县主是天生的白呢。
莲月年纪不大,也没担什么重任,就是在姐姐们为县主熏衣裳的时候帮忙托着衣裳而已,不是很费心的活,她就好奇地隔着如意纹落地花罩偷看县主。
顾容安在自己的地盘是很放松了,自己掀被子下床,穿着鹅黄的寝衣就去推窗子。她动作快,吱呀一声,窗户就打开了一扇,寒风呼地灌进来。自己作死的顾容安就在寒风中瑟缩了一下。
“县主!”好在阿五反应迅速,急忙关窗,“要开窗好歹把衣裳穿好了,外头是真的冷,奴婢又没骗人。”
确实是很冷了。顾容安刚才匆匆一看就看见外头白茫茫一片,屋顶上的雪看起来都有两尺厚。
而这会儿,天上还在飘着雪呢,撒盐粒似的,苍莽天地间细细的小雪铺天盖地,也很令人心惊了。
也不知刘荣那里如何了?顾容安坐下来梳妆的时候,抽空操心了一下邺国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邺国太子殿下也是刚起床,衣裳还没穿好,就被太子少詹事为首的文官们堵在了房里。
等他穿着一身常服出来,太子少詹事鲁修一就猝然色变,痛心疾首,“殿下,您真的不去祭天么?”
代天子祭天这样的大事,他们唯恐出了差错,事事精心防范,就怕被人动了手脚,谁知日防夜防,就是防不到太子殿下自己闹事啊。日子是钦天监千挑万选的,也是陛下朱笔勾定的,临了,太子一句今日非吉时,就无限期挪后了。
误了吉时事小,让陛下不满事大啊。本来陛下就更偏爱祁王,就连太子殿下祭天也要派祁王来露个脸。如今太子自己出了差错,恐怕陛下一怒之下就要换成祁王来祭天了。
“孤昨日得了一梦,梦中白须仙人对孤道今日不吉,祭天恐有灾祸。”刘荣一本正经地胡扯。
做梦能当真吗?鲁修一气得胡子翘起来,扑通跪下了,“今日腊八,乃是佛诞日,哪来的不吉,还请殿下大局为重。”
跟着鲁修一来的几个人也跟着跪下来劝谏。七嘴八舌,听得刘荣眉头都皱了,文官就是罗嗦。
“既然有仙人托梦,祭天之事且从长计议,,改个日期又何妨。”刘荣是打定了主意不改了。
殿下您说得轻巧,陛下亲自选的日子,能改吗?惹恼了陛下,还不是祁王捡便宜。
鲁修一还打算再劝,福禄就来通禀,祁王来了。
这可真是想祁王,祁王就到,鲁修一赶在祁王进来之前从地上挣扎了起来。他长得圆滚滚地,中年老男人了,跪得容易,起来难,还是刘荣拉了他一把才站稳了。
“二弟这里真是热闹,”刘裕是特意装扮过了,身上穿的是亲王祭服,蔽膝深衣,头戴冠冕,端的是仪表堂堂,庄重肃穆。跟穿着常服的刘荣比起来,更像是祭天的人选。
“长兄甚是隆重。”刘荣淡淡地怼回去。
“听说二弟临时取消了祭天,可是确有其事?”刘裕完全不在意刘荣的冷淡,他只希望刘荣不要改变主意,他不愿祭天,还有他呢。
“是,”见刘裕如此热心,刘荣眼里的戏谑一闪而过,“孤得仙人托梦,告知今日不吉,祭天恐有灾祸,是以孤打算换一日祭天。”
“祭天吉日乃是父皇钦定,二弟可要三思。”刘裕嘴上说着让刘荣三思,心里盼望着刘荣一条道儿走到黑。
“是啊太子殿下,还请三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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