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哀哉,姚木兰心有戚戚,总觉明日开课时,她要经受一番众学霸的碾压式洗礼了。
但她水平在那里放着,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无论明日夫子考察什么,她只能努力保持微笑了。
也许是尚不熟悉的缘故,众少年晚膳没聚在一起,姚木兰一个人用的晚膳。
无论她如何吩咐,甘棠和白露都不愿与她同席用膳,这一点让她颇为无奈,但姚木安也无法强行扭转她们二人的思维。
第二日,正式开课了,秦王照旧没来,姚木兰有些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忐忑。
秦王虽未来,太傅成樾子却是来了,大约是伴读们入宫后的第一课,太傅亲自授课,更为庄重一些。
上课的地方,就设在宽敞的偏殿中,正殿太过空旷,授课时夫子的声音会被散开,弟子们注意力也难集中。
为表示尊敬,众弟子先一步抵达正殿,将书简还有笔墨砚台备好。
这些东西,甘棠和白露早就替姚木兰备好了,她特地提前来,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生怕太傅注意到她。
众少年穿着崭新的衣裳,跪坐在桌案前,一个个顾盼神飞,说不出的年轻倜傥。
蒙云旗微微偏头,用担忧的目光看了坐在后排的姑姑一眼,心中紧张感挥之不去。
察觉到蒙云旗的目光,姚木兰朝他灿然一笑,如百花绽放明媚多姿,让他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其他人没有交头接耳,只是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着,大家对太傅成樾子,都存着一种天然的敬畏感。
众少年跪坐时,身姿优美姿态昂扬,姚木兰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觉得下半身无一处不酸痛。
她讨巧,悄悄调整了跪姿,下半身靠着衣袍遮挡微微斜坐着,上半身则挺的笔直。
众少年等了近两刻钟后,太傅成樾子终于来了,他还带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垂髫童子,一个用盘中端着竹简,另一个则放着笔墨砚台。
成樾子年约五旬,斑白的头发用玉冠束起,跪坐在最前方,睿智的眼眸一扫,先前还左顾右盼的少年们,瞬间就老实了。
众少年长跪之后,齐齐问好,姚木兰也跟着一并问了好。
太傅成樾子神情依然严肃,在正式开讲之前,惯例先对众弟子进行训诫。
他用词艰涩,姚木兰听的一头雾水,滥竽充数的坐在那里,木头人似的瞪大眼睛,心中盼着太傅日后授课千万莫是这种风格。
若成樾子授课也是这种讲话风格,姚木兰怕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抱着书简涕泪横流了。
好在成樾子的训诫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讲完话之后,扫了一眼座下众弟子,神情难辨让人猜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各自报上名讳,都读过什么书?”
惨矣!昨日姚木兰刚以长辈的身份,享受了一下盘问小辈期末考试成绩的快感,今天现世报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紧张之下,姚木兰悄悄调整了坐姿,神情也变得更加庄重严肃——至少看起来要像一个品行端正的弟子。
公子成蟜先开口:“回禀太傅,弟子成蟜粗读过《诗》、《易》、《尚书》《周礼》和《谷梁传》、《左传》、《公羊传》。”
很好,姚木兰保持微笑,连公子成蟜这个看似不学无术的人,都会这么多,她膝盖不期然的中了一箭。
太傅微微颔首,不曾表达,将目光投向下一个弟子。
“弟子熊茂松,没读多少书,只读了《孟子》、《中庸》和《墨经》。”
总算有一个读书少的了,姚木兰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对方好歹读了三本书,她可是一本也没读过啊。
“青春年少,勿要荒废学业,日后每月读一本书。”
“弟子遵命。”
面对太傅,熊茂松态度老实了许多,看来尊师重教这个传统,古来有之。
接下来,公子思和公子琦分别报了名讳,大致提了一下所学书籍,虽比不上成蟜,但比熊茂松强了许多,太傅只是颔首未曾多言。
接着蒙云旗和王城先后报上所读书籍,两人倒是偏爱读兵书一些。
接下来只剩下李载阳和姚木兰了,如她所聊,外表沉静柔弱的李载阳,读过的书简在众少年中当居魁首。
连轻易不作表态的太傅,都道了一声:“善,日后当勤加向学。”
最后只剩下姚木兰一人了,当太傅目光投来的一瞬间,她头皮发麻,微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弟子木兰——”
姚木兰特地放慢了语速,飞速思考着,该如何体面说出她是一个文盲的事实。
“开蒙不足一个月,尚未读过什么书,识得几个字……”
越往后说,姚木兰声音越低,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头也垂了下去。
“嗤——”
不知谁发出了轻笑声,太傅成樾子哼了一声,那声音便消了。
不怪有人发笑,平民子弟想要拜师读书,乃是难事,但像贵族子弟,哪一个不是年幼时便开蒙的。
若说蒙家是武将出身,对读书不甚重视,但蒙云旗年龄更小一些,还读了那么多书,他这位叔叔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未开蒙,传出去怕是要被人当做笑柄。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既开蒙晚,当更加勤勉向学才是。”
“多谢太傅教诲,弟子谨记心中。”
姚木兰之前还怕成樾子认为她朽木不可雕也,如今得到教诲,心中自然感激不尽。
成樾子看似严肃,但也没因为她开蒙晚,对她持有偏见,这简直是姚木兰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在初步掌握了众弟子的学识层次之后,太傅成樾子正式开始授课了。
开学第一课,太傅讲的是《易经》,众弟子除了姚木兰之外,几乎都读过《易经》。
但在这个时代,同一本书换一个人注解,就有可能变成一本新书,不同学派百花齐放,对经典书籍的理解各有不同。
吕不韦乃是杂家出身,为秦王请的太傅成樾子亦属杂家,对各家学说都有所涉猎。
故而,成樾子讲《易经》时,众弟子无论听过还是没听过的,都洗耳恭听未曾有半点不耐之色。
姚木兰将竹简展开后,认真听着太傅成樾子引经据典,讲解《易经.乾卦》篇。
《乾卦》本身没有多少篇幅,但太傅成樾子从夏、商、周诸朝历史讲起,用引人入胜的故事,将枯燥无味的卦象讲解的妙趣横生。
夏、商、周的历史,姚木兰几乎一窍不通,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典故,她其余知识大多是从《封神演义》等电视剧中看到的。
但在成樾子的讲解下,姚木兰听的津津有味,大约这就是学术大家的魅力。
不知不觉,授课结束了,众弟子仍沉浸在太傅精妙的讲解之中,姚木兰也有依依不舍之意。
很快,太傅成樾子临走前一番话,打破了姚木兰的迷梦。
“明日众弟子将今日所学所闻,整理之后书写在竹简之上,带到学宫中来。”
姚木兰心情宛若晴天霹雳,原来战国时上课也是要讲课堂笔记的,可她根本不识字怎么写。
“木兰可免去整理,但要将《乾卦》一文熟读成诵,掌握书写之法。”
“喏,弟子遵命。”
姚木兰好生松了口气,与众弟子一起,起身恭送太傅成樾子离去。
待太傅成樾子离开之后,公子成蟜忽的指着姚木兰大笑起来:“木兰兄果然真性情,如此年纪开蒙,让人佩服佩服。”
“……”
难道你以为笑着说反话,别人就听不出来了么。
姚木兰还未开口,蒙云旗先回了一句:“公子有所不知,叔叔自幼好武,开蒙之上便晚了一些。”
好侄儿!姚木兰给了蒙云旗一个赞许的目光,轻咳一声望着成蟜回了句:“公子年纪轻轻学识如此渊博,让木兰深感惭愧。若不见弃,改日可一起论剑。”
公子成蟜身娇肉贵,嫌学武太苦,连骑术都只是勉强,如何会应战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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