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中了邪似的。这次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宝宁双掌合十在胸前,小声道:“老天保佑你。”
陈珈将赛风牵过来,裴原松了口气,挥别宝宁,正要上马,忽见到一个小吏跑来,行礼道:“殿下,代县新换的守将宿维来了,想要拜见您!”
这个宿维裴原早有耳闻,是左相董玉树的门下。董玉树与裴霄结党,一直明里暗里与他不对付,裴原听说宿维调防过来时心里就暗骂,现在听到他来拜访,脸色更黑。
宝宁看他把踩在马磴子上的脚放下来,低声骂了句脏话。
圆子掏出块糖塞到宝宁手里,宝宁笑眯眯地含到嘴里,问裴原:“你还去吗?”
裴原骂:“去个屁!”
“那我回去睡觉了。”宝宁拉着圆子的手往回走,和他商量,“圆子,咱们睡醒之后去吃东街小摊卖的韭菜盒子,我要加很多辣椒!”
作者有话说:前排送红包~
PS:酸儿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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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2
刚来的时候是仲秋,折腾了一个多月,现在已经初冬。
丰县靠北,初冬就该穿薄棉衣,烧小碳炉了。
宝宁抱着圆子到床上去,他小胳膊小腿都软绵绵的,还热,宝宁的头抵在他颈窝,圆子侧身抱着她胳膊,两人把被子拉到下巴,没一会就都酣酣睡着。
今日起得太早,回笼觉睡得也沉,圆子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宝宁甚至比他还晚一点,醒来仍觉得困,闭着眼睛打哈欠。
圆子跟着她打哈欠,宝宁笑了,手摸他的小肚子:“饿不饿?”
“不饿。”圆子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姨姨你听,刘嬷嬷在外头说什么呢,好像是说要带阿绵去西村的刘伯伯家配种……配种是什么意思?”
宝宁想起来了。刘嬷嬷昨日就和她提起过,说羊最好在九十月份配种,这样以后产崽在来年的二三月份,天气温暖适宜,第一茬草也刚刚长出来,对母羊的恢复和小羊的存活都很有益。不过丰县的天气不比中原,暖和起来可能要晚些,现在这个时机配种也是个好选择,最好不要再拖了。
宝宁揉揉眼睛,和他小声解释:“就是给阿绵相亲,找一只俊俏的小公羊,让它们在一起生孩子。”
圆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问:“姨姨,我可以去看吗?”
“人家生孩子,你看什么呀。”宝宁先是拒绝,觉得这不太好。
圆子才五岁,带他去看这样场面好像过于色|情了些,裴原知道了肯定要说她。但宝宁转念一想,这有什么的!无论是人还是小猫小狗,小羊小猪,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早开蒙和晚开蒙也没什么区别,若画面实在太过于刺目,她捂着圆子的眼睛就好了……况且,她也没见过,也想去看。
“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宝宁侧过头冲圆子挤挤眼睛,“现在就穿衣裳出门?”
圆子高兴地点头:“好!”
……
坐在去西村的马车上,宝宁略显心虚,抓着圆子的手道:“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叔叔这件事,要不然他该念我了。”
圆子答应了,宝宁想了想,又嘀嘀咕咕道:“你记得提醒我,待会再嘱咐刘嬷嬷她们一句,千万别说漏嘴!”
圆子大声答应:“好!”
等到了刘伯伯家广袤的羊场,看着栅栏后头一排排伸出来吃草的羊头,宝宁和圆子都兴奋起来。和刘嬷嬷说了后宝宁才明白过来,羊场的主人叫刘伯帛,在家排老大,不叫刘伯伯。
宝宁掩着嘴笑:“他这名字取得好,占尽了人家的便宜,我也要学。以后有儿子了,就叫裴伯帛,有女儿了,就叫裴谷谷。”
刘嬷嬷看她肚子一眼,认真道:“若是真有孕了,那可太好了。”
“哪儿有呢,八字没一撇。”宝宁笑着拐她胳膊一下,“老人家真不识逗。”
刘嬷嬷也笑起来,扶着宝宁一同去早就准备好了的小棚子。阿绵已经等在那了,和她的新夫君大眼瞪小眼,宝宁打量那公羊两眼,不甚满意,评价道:“挺高壮的,就是太脏。多大年纪了?”
刘伯帛赶紧回答道:“三岁了,是我们这最好的种羊,它生的小羊都很漂亮,很健康。”
宝宁道:“有空给洗洗澡,这一身泥点子,影响品相。”
刘伯帛知道这是济北王妃,不敢说别的,连连应是。
“那你们忙。”宝宁拉着圆子的小手,笑眯眯道,“我们去旁边看一眼,不碍事?”
刘伯帛道:“自然不碍事的。”
宝宁和圆子满意地走到一旁去看,两人眼里俱是新奇,刘嬷嬷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棚子里,阿绵和那只公羊你来我往地闻屁股,公羊好像很满意,摇了摇尾巴,阿绵凑过去,又闻了它一下,公羊咩一声,又转过去闻它,还张嘴咬阿绵屁股上的毛。
圆子发出了短促的“呀”声,宝宁没想到会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
刘伯帛两手扽在袖子里,提醒道:“这是在互相熟悉,熟悉完了就要开始了。诶,开始了!”
只见那只公羊急促地“咩”了声,抬高两腿,一下子架上了阿绵的屁股。
阿绵的叫声既似欢愉,又显痛苦,公羊开始动起来。因为阿绵体型太小,公羊过于壮硕,它搭不稳,又掉了下来。不过很快公羊就调整过来,纵身一跃,又搭上去。阿绵脚一软,险些站不稳。
圆子“哇!”的一声。
宝宁闭上眼,又抬手捂住圆子的眼:“算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圆子恋恋不舍问:“要走了吗?”
刘伯帛也问:“要走了吗?这只是第一只,后面还有三只,都是精挑细选的健壮公羊。怕一次不成,多跑几次,九成机会能揣崽儿。”
宝宁道:“辛苦你了。”
“我辛苦什么,我就是个媒人。”刘伯帛憨厚地笑着,“您满意就好。”
宝宁尴尬地笑了笑,心生出淡淡悔意,她就不该来这的!耳边听着那两只羊的叫声,宝宁一刻不想再留了,拉着圆子就往外走。但小孩子生性贪玩,圆子脚步迟疑,不住地回头往后看。
宝宁拽他的袖子,哄道:“别看了,回去带你买好吃的。”
圆子问:“吃什么?”
宝宁道:“吃过韭菜盒子吗?”
圆子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特别好吃,咱们家旁边就有铺子卖。”宝宁仰头看了看天空,故意夸大道,“呀,已经过了午时了,咱们可得快点回去!那家店生意极好,去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圆子一听也急了,步伐快起来:“那咱们快点。”
宝宁见他不提再留下,松了口气,急走两步,和圆子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一路,宝宁心中的窘迫感也散得差不多。听到喧哗吆喝的声音,宝宁知道已经行驶到集市了,撩开帘子往外看。午时已过,摊贩散得差不多,客人也就零星几个,地上一滩滩发黑的水渍,有些腥臭,是卖鱼的摊子留下来的。
宝宁蹙眉捂着鼻子,还是忍不住继续看。
丰县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也不及京城整洁,但似乎更有人情味一点,更有烟火气。
因为靠近边境,民风更开放些,对女子的束缚也不很严格,宝宁时常会上街一趟,不露身份,只是闲适地买买东西,吃吃店子。
马车又走一会,看到了支在店门口的烙韭菜盒子的大锅,宝宁眼睛一亮,唤陈珈道:“停车。”
宝宁带着圆子下车,弯腰看了看那些盒子的卖相,均是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她邀功似的问圆子:“香不香?”
圆子狠狠点头:“香!”
宝宁冲老板娘道:“这一锅我都要了,挑五个出来加辣椒,另外包起来。”
“姨姨要吃五个,好多呀。”圆子惊讶,又问,“要给叔叔带吗?”
“不给。”宝宁从钱袋子里掏钱,边道,“他有多唠叨,你知道的。吃的时候很高兴,等吃完了,就要数落你,说什么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用料不好,喋喋不休很烦人。咱们不给他带,花了钱还挨数落,图什么呢?咱们只给刘嬷嬷她们带,她们吃了后嘴巴甜,会夸人,夸人的话听着多舒服呀。”
圆子点头:“是这样的。”
宝宁心满意足地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油纸包,转身递给陈珈,带着圆子顺着街继续逛。
陈珈无奈地跟着。
路过街口的烧鸡店,闻着那馋人香味,宝宁忍不住,拉着圆子进去,又买了三斤辣鸡爪和鸡翅膀尖儿,拎了两只烧鸡。出去后一眼又看见路边卖梨的摊子,那梨的卖相太好了,看着就脆甜,宝宁忍不住,又买了三斤。
陈珈看着车厢里堆得高高的东西,欲言又止,憋了半晌,还是劝说道:“王妃,少买些,从羊场里还带回来五斤羊奶呢,吃不下了。”
宝宁道:“吃不下就分出去,我是那缺钱的人吗?”
陈珈哑口无言。
圆子看了看宝宁的神色,仰头问:“姨姨今日怎么这么高兴呢?”
宝宁思索着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只是莫名地很高兴,觉得像是要有喜事发生一样。她想到早上的事,笑道:“或许是因为瞧见了你叔叔吃瘪,他平时总是很威风,斜着眼睛看人的。今日看他吃瘪骂人,真是有趣极了。”
圆子道:“原来是这样的。”
王府建在闹市附近,一路溜达着走回去也不远。宝宁知道自己买多了东西,一路上都压制着,只在路过板栗摊子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又买了三斤。
宝宁心满意足地拉着圆子,提着东西,进了府门。
……
裴原还在与宿维周旋。
宿维从代县而来,走了百里余路,还是重要的守将,自然不可能见一面就送走的。裴原留他吃了午饭。吃了一半,有下人通秉说王妃回来了,还带了很多好吃的。裴原皱了皱眉,心道她这些日子怎么这么能吃了?
宿维听了,笑着恭维道:“王妃出去回来都有人禀报,看来王爷治家甚严啊,可为表率。”
裴原不置可否,笑了笑。
他其实是怕宝宁丢了,才这么来来回回地通秉,但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虽然是讨厌的人,心里还是挺舒心的。
“宿将军,喝酒。”
裴原举起酒盏,笑着敬了他一杯。
……
宝宁和圆子坐在炉子边上,桌上满满的都是食物,两人俱是吃得很高兴。
宝宁吃了三个韭菜盒子便腻了,她想出了新办法,将鸡翅膀上的肉拆下来,夹在面皮里,再一口咬下。这味道有些奇怪,但还是不错,圆子惊讶地看着她,宝宁将鸡翅膀往他面前推了推:“好吃的,你也试试。多尝试才有乐趣嘛。”
圆子道:“姨姨,我不吃鸡翅膀的,好硬,咬不下来。”
宝宁笑话他道:“圆子是牙口不好!老肉嚼不下就算了,嫩肉也吃不下吗?”
她去夹了几个炉子上的板栗到手里,吹凉了,冲圆子晃晃道:“给你瞧瞧什么叫生嗑板栗!”
圆子看着宝宁把板栗擦干净,送进嘴里,咔嚓一咬,那硬硬的壳儿就裂开,澄黄的栗肉露出来。宝宁笑眯眯地把肉送进嘴里,感受舌尖上香甜味道,但还没嚼两口,忽然皱起眉头,觉着从喉咙往上涌上一阵恶心。
甜甜的栗肉也觉不出美味了,只觉得怪腻,难闻,想吐。
宝宁呕了声,急忙站起身去寻痰盂,刚才吃的那些东西,转瞬全都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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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初
圆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大喊刘嬷嬷过来。
刘嬷嬷闻声进来也吓坏了,边扶着宝宁躺在床上,边唤人去寻王爷和大夫来。
宝宁恹恹躺在床上,仍觉得胃中极为不适,眼泪都被逼出来。她许久都没这么病过了。
圆子抱着痰盂,担忧地问她:“姨姨,还吐吗?”
“圆子,先别管吐不吐了。”宝宁强撑精神,小声道,“你快去找两个人来,把桌子上的东西收一收,别让你叔叔看见。我一想到他那张臭脸,我就难受,他就像只蚌精似的,嘴巴开开合合……”
刘嬷嬷听见,一拍大腿道:“唉呀王妃,都这时候了,还收什么桌子啊!您这是吃撑着了,还是吃了不洁净的东西坏了肚子?婢子去煮些蜂蜜水来,您好好躺着,啊。”
“诶——”宝宁眼睁睁看着刘嬷嬷头也不回地走了,喉间忽的又涌上反胃感,急忙抱住痰盂,又吐了一场。
圆子心疼地拍她的背:“姨姨,你还好吗?”
宝宁苦着脸道:“白吃了,都吐啦,我的钱白花了!”
……
通传的丫鬟到时,裴原还在与宿维推杯换盏,本还言笑晏晏,听着宝宁病了的消息,脸色刷的就变了,客套的话都来不及说,急着往后院奔。
他进门就听见宝宁说他坏话。
裴原脸一沉,急走几步掀帘进了内室,冷声道:“看来还有气力,病成这样了也有劲儿嚼我的舌根,你健壮得像一只小牛犊。”
宝宁见他进来,心虚地闭上嘴,扯被子到下巴处,不说话了。
“叔叔别这么讲。”圆子手仍抓着宝宁的腕子,回头看向裴原,眼角红红的,“姨姨吐得很惨的。她是怕我担心,才讲那些逗我笑的,叔叔你不要怪她,姨姨会难过的。”
宝宁的心像是被握了下似的,她定定地看向圆子,忽然也觉得眼睛发酸。
自从圆子到她身边后,她一直用尽方法想要保护他,给他温暖和疼爱的感觉,但或许是既往的经历造就,圆子始终敏感得超乎寻常。
裴原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了,摸摸圆子的头道:“我知道,我也和姨姨闹着玩呢,圆子辛苦了,下去洗洗脸。”
圆子一步三回头地和刘嬷嬷下去,裴原看着他走,撩了袍子坐在宝宁身边,垂眸看她的脸。
宝宁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眨眨眼皮儿要闭上,裴原轻轻掐她鼻尖:“不听话。”
宝宁心一沉,知道他又要犯毛病了。刚成亲的时候一天说不出三句话,原来是攒着呢,就等着现在都还给她。
宝宁闭着眼,屏气听裴原喋喋道:“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在外头随意买东西吃,府里那么多厨子,还不够你使唤的?偏要吃那一文钱两个的破饼子,怎么就那么好吃?管不住自己的嘴,看,遭罪受了。我和你说过,外头做的那些东西,用的不知是什么烂菜叶子,长了虫,又不洗,若不然怎么那么便宜卖给你?你非要贪吃……”
他越说越上头,宝宁败下阵来,哀叹着捂住耳朵道:“你别念我了,唠叨死了。”
“自己敢做,还不许我说?也就是你,换成别人,就算跪在地上求我,你看我管不管他。”裴原把她的手扯下来,摸摸手心,凉的,皱眉放在自己胸前捂着,边问,“好点了没,还想不想吐,肚子疼不疼?”
“不太好,不想吐了,就是恶心。”宝宁撑起身子,“给我接杯水来,想漱口。”
裴原伸手取了床头屏风上的小披肩给她披上:“刘嬷嬷好像煮了蜂蜜水,我去看看好没好。”
“你别走嘛。”宝宁拉他的袖子,软声祈求着,“我不舒服,就想你在旁边陪着我。”
不等裴原说话,宝宁又道:“你只要陪着我就好,我只看你的脸,不想听你的声音。”
裴原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坐下,把宝宁圈在怀里,扬声唤人拿水进来。刘嬷嬷应了声,很快推开门,手里拿着个茶壶,边道:“王爷,乐大夫来了。”
脚步声传来,裴原回头看过去,来的大夫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一身潇洒白衣,不苟言笑的样子。
裴原不太满意:“怎么这么年轻,有没有年岁更大的来?这个太小,我信不过。”
刘嬷嬷道:“王爷您有所不知,乐徐大夫是丰县最有名的神医了,妙手回春,以仁义著称,常常不收诊费。”
裴原仍旧不信,想要斥退换一个医士来,但眼光一瞥,宝宁忽然蹙起眉头,像又是要吐了,赶紧不甘不愿地腾了位子:“我夫人吃坏了肚子,你快来看看。”
他转头又吩咐刘嬷嬷:“取一条丝帕来。”
刘嬷嬷会意,赶紧取来,搭在宝宁腕上,又引着乐徐大夫过去。
乐徐放下药箱,在诊治宝宁前,先是看了裴原一会儿,又伸手抓着他挽了袖子,往他腕上瞟一眼。裴原心中本就焦急,见他无礼举动,更是怒上心头,刚欲呵斥,便听乐徐缓缓道:“最近身体不太好?是不是总是腿寒,尤其骨节处,疼痛更甚。过几日要初雪了,你注意些,多穿两层裤子。”
裴原眯眼看着他,心中生出淡淡疑虑。
燕北的天气并不适合他,他腿疾并未痊愈,这边天寒地冻,不时便会发作,只是还能忍受,并未张扬,更未曾请过大夫。他是怎么知道的?裴原忽然又想起他的名字,乐徐,这名字熟悉又古怪,但究竟哪里有问题,他并不能立刻答出来。
裴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他更关心宝宁的病情,只是对乐徐的态度更端正了些,道了个“请”字。
刘嬷嬷紧张地站在一旁盯着,裴原取杯子到了盏温热的蜜水,等着待会给宝宁漱口。
乐徐那边好半晌都没有动静,他那严肃神情,看得宝宁心也突突起来,生怕自己患了什么绝症。
刘嬷嬷走到裴原身边,附耳小声道:“王爷,您说,王妃会不会是怀了?妇人孕初时,大多会害喜,王妃有些像。”
裴原尽力冷静地摇头道:“不会,上个月还有月事的,距今还不到一个月。”
他一直很盼望有个孩子,但听说妇人生产是个难关,忧心宝宁年纪小,会出现差错。这样两相纠结下,裴原曾寻了几本医书来细细地读过,大体上有些了解,回答得很肯定。
他坚定地认为宝宁只是吃坏了肚子。
“那不是月事,是见红。”乐徐古怪地瞥了裴原一眼,放下手道,“还好王妃福运好,要不然这个孩子怕是就保不住了。不过现在的脉象看来,胎仍是不稳,孕妇要多卧床,你们不要吵她,让她心情愉悦,说不定还能保得住。”
乐徐注意到桌子上丰盛的宴食,眉梢一挑,意外道:“胃口还挺好的?很不错。”
再一转眼,瞧见被咬了一半的韭菜盒子,脸又拉下来:“活血的东西要少吃。”
屋里一片寂静,宝宁呆呆傻傻地躺着,看乐徐站起身:“我去开个安胎的方子,先吃两副。再列出个忌口的单子,上头的东西少吃,在胎稳前最好碰都不要碰。”
见裴原一直不出声,刘嬷嬷焦急唤道:“王爷,王爷您可听见了?”
裴原喉头动动,刚才还能滔滔不绝教训宝宁的舌头现在像是僵住了,滞了半晌,终于抬手拍了拍宝宁的手:“宝宝别怕,咱好好养着,我日日回来伺候你,别害怕。”
他重复着,不知是和宝宁说,还是和自己说:“宁宁乖,别害怕,这都不是事,孩子会没事的,你也没事,好好养着就行了,我们不怕啊……”
宝宁瞧见他黑色裤腿湿了一片,滴滴答答还在往靴子上淌。
原本装着糖水的碗已经歪斜着空了,裴原刚才手抖,全洒在了自己的裆上。
……
燕北已经刮起了冬日的冷风,隐隐有大雪欲来之势,蜀中仍在下雨。
绵绵细雨下了半个月,地面往上渗着湿冷,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里,巴蜀军对战南蛮的战役大获全胜,眼瞧着就要年节,许多将士不仅收到了嘉奖,还收到了周帝特允的返乡省亲的旨意。这些将士大多是在战中立下功劳的,上至将军,下至兵卒,有几千人。除了裴霄。
营帐外头喜气洋洋,充斥着恭贺的声音,裴霄独自一人坐在帐中饮酒,面色晕红,握着酒盏的指节森森发白。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明白,他是被抛弃了,被周帝抛弃了,周帝想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这荒蛮之地,最好老死在这,再也不要回去。
他心中的不甘和怨愤像是头野兽,几乎将他吞噬了!
凭什么呢?他这么多年来,也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他和高家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如今一错,竟然就统统不作数了?裴霄想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为做一个好帝王而准备,裴澈心太软,裴原心太野,唯有他才是可塑的帝王之才,如果他能够登基,定会强兵兴文,大施仁政,有朝一日率领大周铁骑一统天下,打下千秋万代不朽的江山!
他千辛万苦地想要得到这个机会。
他并不是个恶毒的人,恶毒只是手段而已,并不是他的心。所以,面对他第一次生出喜欢之心的女子,他仍能克制,不去抢夺。面对裴原削发的侮辱,他仍旧暗自吞下,拒了淳于栾的合作请求。
但如今,裴霄不想再忍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想要活着,就只能杀了裴原,杀了周帝,夺回帝位,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既然全天下都辜负他,他又何必再守忠诚呢?
……
夜深人静时候,裴霄已经醒酒,他整理好装束,骗过营地站岗的卫兵,行到远离营地的一处旷野中央,下马等候。
这是他与那人约好的地方,今天是最后一日。
雨渐渐听了,月仍隐在乌云之后,裴霄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奔马声至,在他身后一丈处稳稳停下。
淳于栾大笑着道:“汉人的三王子,怎么样,你想好了?”
作者有话说:前排送红包哈!
在线征集下一代的名字,要是大家都没有好的,就叫裴小花和裴大山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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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
裴霄淡淡道:“随我来,只你一人便可。”
淳于栾往后看了眼,他的心腹查尔瓜就在他身后三丈远,闻言投来探寻的目光。
淳于栾道:“别跟着。”说完,他跟随裴霄的马匹,挥鞭前行,被领到了一处紫竹林。
竹林早被布置过,内置一方小桌,上面摆着舆图和笔墨,挂一盏小灯笼,旁边的炉上还温了酒。
裴霄问:“竹下灯影,清酒漫谈,如此雅致小景,殿下还满意吗?”
淳于栾看了看那幅舆图,是包揽整个天下的山海图,笔画精细,每一处关隘山口,每一处城镇,都标识得清清楚楚。他挑眉问:“什么意思?”
“殿下不是匈奴现在王庭的嫡系血脉,只是老单于膝下无子,你这个侄子才侥幸得势,做了左贤王。可惜的是,老单于宝刀未老,花甲之年,竟然生下了一个儿子。如此一来,你便成了外人,地位岌岌可危,害怕了吗?”裴霄撩袍在对面坐下,淡笑道,“时间不多,不如开诚布公地讲。你想要那个位子,我也想要。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你的。”
淳于栾脸色稍正,注视裴霄半晌,大笑道:“三王子果真是爽快人。”
他也坐下,问:“你可有计策了?”
“已有。”裴霄微笑着,用未蘸墨的狼毫笔在舆图上偏北方向,一处名叫代县的城镇上画了个圆圈,“燕北三大重镇之一,殿下应该早有耳闻。上月换防,新上任的守将叫宿维,是我的人。”
淳于栾心头一动,倏地抬眼看他:“你是想将这个人送给我吗?”
他笑了笑:“这礼太大,我怕是还不起。”
“我可以暂时借给你。”裴霄仍旧微笑着道,“燕北九郡,其中宿维的代县,裴原的丰县,邱明山的皋山镇互成掎角之势,且三个将领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你若强攻,没有取胜的可能。”
淳于栾抱胸看着他,裴霄继续道:“按我的计策,你可以先派十万兵马,假装强攻只有六万守军的代县,我会劝说宿维,让他避而不战,保留兵马,等待支援。丰县距离代县最近,若代县告急,最先出兵的定然是丰县的裴原。如此,丰县的内防便空了,你再分拨五万人马,趁夜色,奇袭丰县。裴原老巢被捣,定会亲自回兵,你在路上拦截他,一举击杀!”
淳于栾眸色变深,脊背也渐渐挺直,认真道:“好计策。”
“不止如此。”裴霄的笔点了点舆图上丰县的位置,弯唇道:“我还可以再告知你一个消息,在裴原不在封地的这段时间,代领丰县的是一个名叫钱秋来的人,此人外表忠诚老实,实际诡诈贪财,在裴原回来后,他已经被流放了。但他的远房外甥女婿还在丰县,是守卫丰县西角门的一个小卒,此人既好财,又胆大,心中对裴原还有淡淡恨意,你能否利用他进入丰县城内,就看你的本事了。”
淳于栾眯眼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难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攻下燕北,毁你大周基业?”
“因为我需要你进入丰县,再进入济北王府,帮我寻到两个人。”裴霄道,“一个是济北王妃,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名字叫圆子。那是我的儿子。”裴霄声音放低,“我要和他团聚。”
“没想到三王子心中竟还有这样的柔情。”淳于栾笑了声,颔首道,“可以。但是,你又想如何帮我呢?”
“杀老单于并非难事,只是你不好下手,怕惹一身骚腥。”裴霄笑道,“我可以替你做,你只需要提点老单于身边的守卫几句,放我的刺客安然地进入营帐。”
淳于栾抚掌笑道:“三王子如此聪慧妙计,若为帝王,定振响寰宇,我要小心了。”
裴霄轻笑着端起酒壶,斟了两盏,举杯问:“按我汉人习俗,不如歃血为盟?”
淳于栾毫不迟疑地掏出短刃,在自己指尖划上一刀,裴霄也割破手指,让血滴融进酒液中。
两人举杯相庆,一饮而尽。
淳于栾抱拳告辞。看着他远走背影,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左相之子董天成缓慢走了出来,忧虑问裴霄道:“殿下,此事我总觉得不妥。蛮子向来狡诈,咱们告诉他那么多军情,若他到时翻脸不认人,甚至打下了塞北,连邱将军一同杀了,那该怎么办?”
“那该高兴才是。”裴霄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在杯口处吹了吹,啜了口,“裴原死了,邱明山死了,那还有谁能拦我的路?至于那个淳于栾,四肢粗壮,头脑却不灵活,他活不了多久了。刚才的那杯酒,我下了药。最好他将塞北搅得天翻地覆,将匈奴王庭也搅得天翻地覆,然后他去死,我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趁机登帝位,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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