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小心翼翼问:“你想搬去哪里?”
裴原道:“将军府如何?”
宝宁大惊失色:“我们自己有家,为何偏偏要寄居在别人府邸,未免太过荒谬!”
期望与现实落差太大,宝宁心跳得厉害,她垂着眼皮压下心头不悦:“我不喜欢。”
裴原安抚地拍她的背:“只是借住而已,等以后局势稳定,我们就走。”
“裴原……你是想做什么呀?”宝宁有些慌神,“我们为什么要去将军府,我们离开京城不好吗,山高水远,哪里不能安家,为什么偏偏要和将军府扯上关系。你比我懂得的,你这是在往火坑里扑……裴原。”
宝宁直愣愣地看着他:“你难道是想要那个位子吗?”
“没有。”裴原答得斩钉截铁,宝宁稍稍放松。
察觉到她的烦乱,裴原叹气,扣住宝宁后脑按到自己怀里,“但有些事,一定要解决,我不能带着你就这么走了,后患无穷。”
宝宁眼圈泛红:“我不想走,我不想住在别人的家里,我的菜园子怎么办,我的鸡鸭,和我的狗。”
“我们会回来的。”裴原捧着她的脸,“而且,就只是换个地方而已,你就当进城转了一圈,什么事都不要你操心,该吃吃该喝喝,最多半年,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宝宁说:“我想看雪,鹅毛大雪,听说西北下雪,可以埋到膝弯。”
“塞北,我熟啊,以后咱们就在那里安家,我带你滚雪球,好不好?”裴原哄着她,声音低柔,“你若喜欢,咱们在后院养狍子,那玩意可傻了,让它陪你玩,一跳一跳,呆呆笨笨的。”裴原贴着她的脸,“就像你一样。”
“我才没有。”宝宁破涕为笑。
她心里仍旧有点难受,但接受了裴原的说法:“我们什么时候走?”
裴原直起腰:“就明天。”
宝宁低声道:“那么快啊……”
这顿晚饭吃的食不知味,洗好碗筷,宝宁去检查了遍鸡舍的篱笆,给赛风添了草料,抱着阿黄回屋子,去看她的那瓷缸水蛭。
水蛭的卵茧颜色仍旧正常的,宝宁叹气,她有些担心以后,离开这方小院子,没了那条小河,她去哪里给这些小水蛭挖塘泥,捞田螺呀?
院子虽小,是她一点点经营起来的,蓦的离开,很舍不得。
裴原看到她恹恹样子,给她讲笑话,但他讲得也不好笑,宝宁听不懂,坐在一旁嗑瓜子,裴原自讨无趣,也不说了,陪着她围在灯旁一起嗑。
快子时的时候,两斤瓜子终于嗑完,瓜子皮三大捧,宝宁趿着鞋,抱着皮都塞进灶膛里。
看着火苗嗡的一声蹿起,宝宁拍拍手上碎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裴原笑着看她:“你这什么怪癖。”
宝宁说:“我自己炒的,但是带一大兜子瓜子走又显得很丢人,舍不得扔,干脆今天都吃了。”
“等过几天上火牙疼,可别后悔。”裴原拽着她手拉她上来,偏头吹熄灯,“好了,睡。”
……
第二天,邱明山派了人,早早来接。
宝宁收拾屋子,大件的带不走,零碎的也不需要带,那里好像什么都有,收拾到最后,宝宁只拿走了几件衣裳,她的水蛭罐子,还有一条狗。
宝宁忽然想起,当初她嫁给裴原的时候,也是这样几乎孑然一身的。
坐在马车上,宝宁看着裴原,神情颓丧:“我的小柿子要烂在地里了,还有我的鸡,不知要被谁吃了。”
“不会的,我托人把你那些鸡接走了,好生伺候着,没人吃,给它们养老送终。”裴原揉搓她指尖,“你若想看,随时去。”
宝宁一滞:“倒也不至于……”
她掀开帘子看外头风景,一路走过来,很纯粹的山间景色,宝宁贪恋地看,她记着裴原答应她的话,不出半年,他会解决这里的事,带她到塞北去看雪。
不想引起太多注意,他们是走的将军府后小门进的,邱明山子女多,府邸大,有许多空余居所,宝宁选了个偏僻的院子,叫清香阁。为了照顾她,裴原给她寻了个年长的仆妇,姓刘,宝宁叫她刘嬷嬷。
清香阁中间有一颗大石榴树,已经开花,没什么人来往,很安静。
住在这里也有好处,离她的娘家很近,虽然很难见到姨娘,但她可以时常见见季蕴。
在将军府的生活说不上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很清闲,但也失去了许多乐趣。
裴原骤然变得忙碌了起来,宝宁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他不肯说,她也不好追问。宝宁担心他身体,裴原却停不下来,看着他眼下乌青愈发浓重,宝宁着急,但两人能说话的时间变少,前段日子短暂的柔情蜜意似乎成为过去,日子变得枯燥了。
作者有话说:再送一波红包
晚上有更新提示的话,是在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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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
太阳从屋脊处露了个头,地皮被燎了一层金光。
宝宁和裴原坐在屋中吃早饭。
刘嬷嬷备的膳,她许是受过嘱托,尽心尽力地下功夫,知道宝宁喜欢吃河鲜,裴原爱吃肉,不过早饭而已,还是弄了满满一大桌子,很丰盛。
宝宁看着裴原埋头扒饭,他舀一勺肉汤浇在白饭上,筷子戳几下,连带着肉块一起往嘴里扒。
“好吃吗?”宝宁轻声问他。
裴原顿了下:“一般般,比起你做的差远了。”
他这样说,宝宁心里高兴不少:“院里没有小厨房,主厨房离得太远,我不方便去,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你做。”
连着七八日,裴原都是天蒙蒙亮就走,夜深了才回,他们一整日说不上两句话,来了邱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两人可以不急不缓一起吃顿早饭。
宝宁却有些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了。
她本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原先裴原主动,她可以配合,现在他忙起来,两人之间或多或少有些疏落,不如以往亲近。
“我最近有点事,冷落了你。”裴原好似看出她眼底的疑虑,放下筷子,去抓她的手,“等过了这阵子,我带你回娘家一趟,见见你姨娘,好不好?”
宝宁笑了下。
“我今晚尽量早点回来。”裴原给她剥虾,他手法好,虾尾巴都是完好的,蘸了酱料喂到她嘴里。
看着宝宁咽下去,裴原站起身:“我走了。”
“这么快啊。”宝宁有些失望,她起身去送,看到院外头,已经有人来接,忽然想起什么,唤了声:“裴原……”
裴原向后挥了挥手,与那人汇合,转了个弯不见了。
刘嬷嬷上前,低声问:“小夫人,厨房炖的补汤,还送不送去了?”
宝宁摇头:“不用了。”她站在门口,又看了眼裴原离开的方向,走回屋子。
其实这样的状况宝宁早就想到。
裴原不可能一辈子,寸步不离就陪在她身边,陪着她鼓捣那些没什么意义的、只有姑娘家喜欢的琐碎东西。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有一些想法,他们生来就是背道而驰的。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明明前几日,他们还会腻在一起,说些家常话,现在连吃饭都只是匆匆几口。
宝宁知道,这是一个她必须去平衡,又很难去平衡的问题。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裴原的身体。他对这方面好像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不毒发的时候,他不疼不痒的,像是没事人,但按裴原现在这样的状态,什么时候突然毒发,谁又算得准呢?况且,他的腿也不适合长时间的走动。
另外,还有掩藏在心底更深处的,宝宁很想忽略掉的情绪。
裴原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需要她了,他们不再是最开始那样相濡以沫、唇齿相依。宝宁懂得男人的劣根性,就像她的父亲荣国公一样,她不敢确定裴原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如果他真的想抬妾室来,她要怎么拒绝,她拒绝得了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宝宁想,她不会再留在裴原身边。
阿黄低低的叫声打断宝宁的思路,宝宁低头,对上它湿漉漉的眼睛。
“吃饱了吗?”宝宁弯唇笑,俯身将它抱在怀里,鼻尖贴贴它的额头。
刘嬷嬷道:“吃好了,今早上阿黄吃的肉糜粥,里头还加了熟鸡肝和一个鸡蛋,吃了一大碗呢!”
“吃得这么好啊。”宝宁揉揉阿黄的脑袋,“高不高兴?”
阿黄叫了两声。
宝宁没再说话。
她来了这里后,情绪一直不高,许是就像裴原说的那样,临走前磕了太多瓜子,有些上火,离了她的宝贝院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了。
况且也没什么要她做的,邱明山生怕怠慢了他们,每日都有人来洒扫送饭,她除了吃就是睡。
刘嬷嬷站在一旁,还想和宝宁说说话的,裴原嘱咐过她,让她陪宝宁解闷,但是宝宁明显不愿开口,便就罢了。
宝宁抱着阿黄在小院里转了一圈,看了一会石榴花,仍觉得恹恹。
直到路过柴房时看到堆得高高的木柴,终于找到事情做,遣了刘嬷嬷出去,她自己一人待在房里刻木雕。
宝宁是有些手艺在身的,原先在国公府的时候,厨房张嬷嬷家的男人是个木匠,一手木工活做的出神入化,宝宁背着姨娘和他学过好几年。
而且她本来就手巧,能画得一手好画儿,还喜欢琢磨,很快就出师。
张嬷嬷说,可惜她是女儿身,若是个男子,生在村野,靠着这手艺肯定能赚大钱,讨个三四房的小老婆,她是祖师爷赏饭吃。
宝宁专注手里的活儿,她没什么想刻的,随心所欲,一刀下去,凭着感觉刻下一刀。
一晃两刻钟过去,手里木头有了雏形,是男子背影,宽肩窄腰样子,一身玄色长袍,手里提着剑。宝宁本没认出这是谁,仔细地瞧,木雕背影渐渐与早上时裴原离开的身影相重合,宝宁一滞,忽觉脸上一阵火烧,她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定是闲的!
宝宁把木雕从窗户扔出去,又挑选另一块不错的木头,这下她选好要雕的东西了,她要刻一个阿黄。
阿黄趴在窗台上睡觉,懒洋洋的,倒是很配合,宝宁把它和院里的石榴树联系在一起,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做好。
画面唯美,石榴树下一条睡着的狗儿。
宝宁满意地笑,成品放在手心里,正端详着,忽听见身后传来声小女孩惊喜的声音:“姐姐,你好厉害呀!”
宝宁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就见刘嬷嬷在捂小女孩的嘴:“七姑娘,不让你说话的,安分看着便好,瞧你,打扰了夫人!”
七姑娘表情怯怯的:“嬷嬷,我不是有意的……”
刘嬷嬷忙向宝宁道歉:“夫人,婢子以往是七姑娘乳娘,她经常来找婢子玩耍,今日瞧见你在做活,七姑娘好奇,婢子就做主留她看了会儿,还请您恕罪,我们这就走。”
宝宁笑着说了句无事,刘嬷嬷松了口气,护着怀里的小姑娘往外走。
宝宁没有留客,她对将军府里的人还是有些戒备之心的。
也算不上戒备,只是不想接触,她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最怕的就是惹不必要的麻烦,与将军府的女儿交好,并不是件多有益处的事。
七姑娘看起来很难过,但是并没多说什么,小声冲宝宁告了辞,跟着往外走。
转头的瞬间,宝宁注意到她的脸,刘嬷嬷一直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她的脸,刚才刘嬷嬷将手臂放下,宝宁才发现,七姑娘的右脸上竟然有很大的一块鲜红色的胎记。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八.九岁,这块胎记把整张脸毁了。
也把她的自信毁了。
“唉,等一下。”宝宁鬼使神差地开口唤了声她们。
她果真是个心软的人,瞧见女孩子可怜的一面,就动了恻隐之心,把刚才的思虑都甩在脑后。
七姑娘看向她,眼睛亮了下,声音细小:“姐姐?”
宝宁冲她招手:“你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吗?若喜欢,便送给你。”
七姑娘和刘嬷嬷欢喜地对视一眼,朝着宝宁跑过来。
有了七姑娘的陪伴,宝宁的这个下午过得很轻松。七姑娘叫邱灵雁,邱将军正妻的小女儿,是个性子很好的女孩,绵软的,笑起来也羞羞怯怯,只是因着脸上胎记的原因,骨子里有些自卑。
相邻而坐时,她会坐在宝宁的右侧,把左脸对着她,脖颈也总是稍稍往右偏。
宝宁与她说过很多次不在意,她仍是那样的,习惯成自然。
许是因为容貌的原因,她虽然是嫡女,但在府里并没那么受宠爱。
宝宁觉得,她们之间,或多或少的,有一点点相似之处。
“姐姐,我的小镯子坏了,你可以帮我修一修吗?”
吃过晚饭,邱灵雁仍舍不得走,她在一旁看着宝宁收拾桌案上的木头碎屑儿,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请求。
“什么样的小镯子呢?”对待这个小妹妹,宝宁很有耐心,“若是玉的,怕是不行。”
“金的,可以吗?”邱灵雁睁大眼睛,“是我很小的时候,刚满月,爹爹送的,但是前段时间,被姐姐弄坏了,刮花了。”
宝宁讶异:“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姐姐为什么要弄坏?”
“是我先弄坏了她的东西……”邱灵雁委屈的吸吸鼻子,“前段时间圣上赐婚,六姐姐不太喜欢,但又没办法,心情很不好。我手笨,去找她玩的时候,打碎了她房里的瓷瓶,六姐姐生气了,刮花了我的镯子。”
宝宁叹气,但这是邱明山的家里事,她不好评论什么,摸了摸邱灵雁的脑袋:“你拿过来,姐姐给你看看。”
镯子花得果真很彻底,像是被按在石头上磨过,花纹已经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但可以看出是很奇特的花纹,像是大雁模样,市面上难以买到。
宝宁拿着看了半晌,蹙眉道:“只能重新融了再打了。”
邱灵雁有些无措,“如果这样的话,还能恢复原样吗……爹爹已经回来了,我怕他问起这事,会骂我。”
“可以将花纹誊到纸上,再刻上去,我只有八成把握。”宝宁问,“你想试试吗?”
……
邱明山的书房里,裴原手里掂弄着周江成花了半个月时间找人锻来的虎符,冷笑一声,掷在地上。
“你是当我是傻子,还是当圣上是傻子,这种粗劣的东西,就算是个瞎子来,也能摸出是假的!我劝你还是自己向圣上请罪,丢了虎符是玩忽职守罪名,若让人看出你弄了个假的来,那就是欺君,夷了你九族也不够。”
虎符丢了,南蛮又筹划着进犯,事情已迫在眉睫。在追踪虎符下落的同时,也要考虑退路,若真的找不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锻一个,能瞒天过海最好,瞒不了,也能撑上一时。
这是这事太私密,京城中能工巧匠虽多,却不可谁人都请来,若泄了密,事情会更麻烦。
听了裴原的话,周江成脖子一梗:“我死便死了,大丈夫不怕那一刀,我只是可惜巴蜀军,前太子培养了七年的心血,若换了将领,何异于拱手让人!”
邱明山道:“事到如今,说气话也没用,还是尽快想对策的好。”
周江成眉头紧锁,手指插.进发间:“问题是,去哪里找那个既能信得过,又能锻一个逼真虎符的工匠?”
作者有话说:上章的结尾改了下,小羊没了,但是没大改动,不用重看撒
PS:本质上还是个种田文,无虐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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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
宝宁这晚上等到快子时,裴原也没回来。
等他的这段功夫,宝宁把白日时候扔到窗外的背影木雕又捡回来,正脸也刻好。她废了不少功夫,刻得惟妙惟肖,就像个缩小版的裴原。
对于裴原这段时间的忙碌,宝宁虽然有些不自在和失望,但还是支持的,裴原有自己的追求,她作为妻子,应该鼓励。
所以宝宁一直等着他,给他准备小惊喜,就是希望他在回家后能高兴一点,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她想得挺好的。
但是裴原没回来。
他夜不归宿了,连告诉她一声都没有。
说不在意、不难过是假的,宝宁胡思乱想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晕的。
刘嬷嬷给她送来洗漱的水,瞧见她面色不太好,关切问:“夫人昨晚没睡好吗?”
宝宁去摸裴原那一侧的被褥,冰凉凉,一丝褶皱都没有,虽然已经确信他没回来过,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冀:“四皇子今天出去得很早吗?”
“没有。”刘嬷嬷茫然地摇摇头,“婢子今早没见过四皇子。”
宝宁的心沉下去。
她轻轻吁一口气,不再想那些,将头发松松拢起,穿衣起床。
在经过妆台的时候,看见了昨晚为裴原刻的小木雕。宝宁抿抿唇,抓起它丢在妆奁的最底层,上了锁。
她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先看了看小水蛭的情况,喂了些吃的。水蛭已经孵出来很多了,虽然死得不少,但活着的精神很好。
宝宁挨个数了遍,只有二十六条,比她预想中的少很多。
吃过早饭,邱灵雁很早就来找宝宁玩,她在府里很少有朋友,宝宁正好也寂寞,她们做个伴儿。
镯子已经融好了,模具是刘嬷嬷从铁器店里买回来的,很简单的两块铁块拼接而成,中间留出镯子那般宽的缝隙,融好的金子倒进去就成了长长的柱形。
宝宁拿着小锤子将它敲得更圆润精致些,再将誊了花纹的纸沾湿了覆在上头,用刻刀慢慢地雕。
这工艺对她来说并不很难,花纹是重复的,只最开始的时候有些生疏,而后便越来越容易,邱灵雁在一旁和她聊天。
“姐姐,你的夫君对你好不好呀?”
宝宁轻笑着道:“挺好的。”
“他白日是不是很忙,我很想见见他呢,姐姐这么好看手巧,夫君也一定是很好看,很温柔的。”
宝宁手中的活儿顿了下:“嗯,是挺好看的。”
许是昨晚的事,现在宝宁很不想提起裴原,一想起他,心中就有淡淡的恐慌和抵触。
她介意的不是裴原晚上不回来,他可能是忙,或者其他原因,宝宁可以理解。但他连告诉她一声都没有,这说明他的不在乎,他心里没她。
这是最让宝宁伤心的地方。
邱灵雁看出宝宁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揪揪指甲,另起了个话头:“姐姐,你知道我父亲有多少个孩子吗?”
宝宁问:“多少个呀?”
邱灵雁说:“有十六个呢。我是父亲最小的孩子,也不知是为什么,在我之后,父亲再也没有要过小孩子了。”
宝宁惊讶。她早知道邱将军是个多情的人,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多情。
邱灵雁继续道:“听说是因为,父亲最爱的女人去世了,就在我生辰那年。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踏足过后院,连母亲的房间都没去过,为此母亲和父亲吵了好久。”
她补充:“我是听母亲院里的丫鬟说的,偷偷告诉你,姐姐要保密噢。”
宝宁仍处在震惊的情绪中,点头,道了声好。
理智上,宝宁知道她不该继续问下去,这是邱明山的家事,她不能掺和,最好也不要知道,但好奇心还是更胜了一筹。
宝宁试探地问:“雁子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邱灵雁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是个秘密,我们小辈的都不知道的。只是听说父亲的书房里藏着那个姨姨的画像,他很宝贝,从来不给旁人看,但是他每次从北疆回来后,都会在书房里待上一整晚,把画像拿出来看,还会哭。”
宝宁“啊”了声,没再问下去了。
她就是觉得奇怪。邱将军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呢?既然那样喜欢那个女人,还要抬那么多姨娘,生那么多孩子。等到人家不在了,他反倒守起了清白。
可是这样,对那个女人不公平,对那些姨娘们也不公平呀?多奇怪的事。
宝宁忽然又联想起裴原,等到他功成名就了,会不会也做同样的事情?这种男人的劣根性。
宝宁不想再想了。
她把心思收回来,专注于手头的镯子,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午时过了,她终于雕好。
取一根粗细适中的圆木来,将雕好花纹的柱形金条折弯,小心捶打几下接口,便就成型。
和邱灵雁原本的那只镯子相差无几。她高兴坏了,跑回自己院里,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都送给了宝宁,不住地道谢。
宝宁和她一起吃了顿午饭。
裴原还是没回来。
宝宁已经不失望了,有些麻木的情绪。
邱灵雁告诉她,后院厨房的下人们养了一群小奶羊。
“姐姐,我前几天偷偷去看,那些小羊都好可爱呀,厨房说是养着吃的,等到过年的时候,羊羔们长得肥肥的,就杀掉。”
邱灵雁皱了皱鼻子:“太可惜了,有一只还是半个月前刚出生的,眼睛特别好看,就是没足月,蔫蔫的,厨房的嬷嬷说它要死了。”
听到这个,宝宁有了些兴趣,问:“在哪里呢?”
“就在厨房的后院呀。”邱灵雁邀请她,“姐姐,吃过饭,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宝宁笑着答应,只是饭还没吃好,就有丫鬟来找。
“七姑娘,六姑娘从庙里回来了,找不见你,正生气呢,要你回去。”
邱灵雁肩膀缩了下,她紧张地放下筷子:“我能再待一会吗?”
那丫鬟说话的语气很和气,但也坚决:“不好呀七姑娘,你知道六姑娘的脾气的,若你迟了,她会亲自来找你,你想这样吗?”
邱灵雁立刻站起身。
“姐姐,我得先走了……”她冲宝宁道歉,怯懦的样子,“我,我明日还可以再来吗?”
宝宁也起身,送她出去,笑着道:“当然可以。”
邱灵雁松了口气,回身冲着宝宁挥手道别,跟着那个丫鬟离开了,宝宁靠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再回到桌边的时候,满桌子的菜已经凉了,宝宁吃不下去,便就算了。
她去洗了把脸,小睡一会,带着阿黄去看邱灵雁说的小羊。
果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就一尺高。宝宁把它抱起来,它软绵绵的,脑袋靠在宝宁的肩上喘粗气,关节处肿的很大,小腿颤颤地抽动。
“是跛行病,娘胎里带出的不足。”厨房的嬷嬷很热情地和宝宁介绍,“估计活不了几天了,吃也吃不下去,没人有那个精力照顾它,挺可惜的。”
嬷嬷补了句:“而且还太瘦,就算现在宰了吃也不好吃,全是骨头。”
阿黄前爪扑在宝宁的膝上,脖子高高上仰,凑着去嗅小羊羔的屁股。
小羊冲它晃了晃短尾巴,也不知是痒着了,还是在打招呼。
那嬷嬷看见,笑了:“这羊崽儿除了体弱,倒是没其他的毛病,很聪明,聪明得像只狗一样,也很活泼。”
宝宁摸了摸小羊的耳朵,它耳朵很长很软,毛茸茸的,像是小驴子。
“嬷嬷,这羊多少钱,我买了,带回去养着。”宝宁让刘嬷嬷拿钱。
厨房里的嬷嬷很惊讶,连忙摆手:“不过一只羊崽子,要什么钱,小夫人若喜欢,抱走就好了,就算现在想吃了都没问题。将军嘱咐过的,让我们尽量照顾好您。”
“还是要钱的,咱们钱物两清,以后无论这羊是死是活,你们都不能再找我要啦。”宝宁开玩笑似的,执意付了钱,“但以后还是要拜托嬷嬷,送我们一些羊奶。”
那嬷嬷很高兴,连声应着:“那是自然的,我们以后每日一早就给您送去,保准是最新鲜的!”
宝宁笑着道谢,抱着小羊羔回了院子。
一整个下午,宝宁都陪着一羊一狗度过,小羊是真的温顺又聪明,带给她很多新鲜感,连裴原带来的不愉快都忘记。
屋里的床是拔步床,就像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四面都是镂空的木板封起来的,用来上床的那一面还有小木门。
四周挂着幔布和纱帘,外头看不见里面的景象,木门能上锁。
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床,宝宁很喜欢。
吃过晚膳后,宝宁给阿黄洗了澡,干布擦干,又给小羊擦了蹄子,抱着它们在床上玩。
跛行病多是因着骨头还没长好,宝宁给了些钱,拖厨房弄了些骨粉来,掺在小羊喝的奶里,一勺勺喂给它。
羊奶的味道很香,阿黄也想喝,宝宁舍不得,只用手指蘸着,在它嘴唇上抹了一滴。
阿黄生气地呜咽,宝宁将它拨到一边去,专注地喂小羊,它喝完了大半碗的奶,饱了便有睡意,伏在宝宁的怀里睡着了。
即便心里说着不等不等,但等夜晚真的来临,宝宁心中对裴原还是有惦念的。
拔步床的门大开着,她坐在床头,能看见桌上的烛火。
烛火燃了大半,约莫着外头又是亥时过了,宝宁困得上下眼皮黏在一起,阿黄已经睡醒了三觉。
“再不等他了!”宝宁抿抿唇,嘭的一声关上了拔步床的门,被子盖到鼻尖处,闭眼睡觉。
裴原回来的时候,宝宁正迷糊着,隐约听到窸窣响动,她猛地睁眼看见裴原坐在旁边脱鞋的影子。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遇见了贼人,吓得心怦怦地跳,一脚将裴原踹下去,哐当一声锁上了门。
小羊也被惊醒,咩的一声。
宝宁刚才用的是全力,裴原本就没有准备,这么一推,直接从床上摔下去,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看着房顶,裴原整个人都是蒙的,好半晌才勉强坐起来,咬牙切齿道:“季宝宁,你在发什么疯!”
他这辈子没被谁推过这样一个大跟头。
无论是身体还是自尊,都有些受不了。
裴原坐在地上,狠狠捶拔步床的门:“季宝宁,你还不给我开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汪!”
“咩——”
他闹得动静太大,床上的东西都醒过来,接连出声。
裴原只听出狗叫,另一种声音听不出来,也联想不到。
宝宁听见他在外头吼:“你往床上藏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出现的人或物都是有价值的,以后会是小伏笔
下章当然是甜蜜互动啦~裴哥会付出代价的
我就看看,如果我不说发红包,还有几个小可爱会留言,哼哼
感谢在2020-03-2418:26:33~2020-03-2518:2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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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纲
裴原进来时候没点灯,整个屋里都黑漆漆的,宝宁坐在床里,裴原在外头,隔着一扇碧纱橱,宝宁听他大吼大叫。
“季宝宁,我数三个数,你赶紧给我把门打开!”
“三!”
“二!”
数了二后,裴原刻意等了一会,见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有点慌。
但又舍不下那个脸放软话,强撑着又拍了拍门,声音更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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