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撒六次,就是撒十六次也足够。
杨萱抚额,“这也太铺张了。”
萧砺道:“忆夏她们连夜包封红准备到大街上发,只要路过之人说声恭贺咱们两人新婚,就能得一只封红,里面盛着六枚铜钱。”
杨萱嗔一声,“你也不拦着三舅舅?”
“拦不住,”萧砺面带无奈,“舅父说他就你这一个姑娘,总得办得体面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封红,“我一早去给义父磕头,义父说他不方便过来,这是给你的,让你写在嫁妆里。”
打开瞧,里面是张银票,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纹银八千两。
杨萱愕然,“这么多?”
萧砺笑道:“义父说你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多点银钱留着傍身,又说现下铺子里主要靠圣上的龙章纸笺盈利,这并非长久之计,笔墨铺子再赚总归有限,还是买地为好……对了,义父说这见面礼不是白给的,让你给大哥和九弟张罗亲事。”
杨萱轻笑,“就知道义父最会算计人,不过大哥稳重九弟机灵,都是能干的,不管谁嫁过去都是福气。九弟在小沟沿住着挺宽敞,大哥租赁的屋子倒是太窄巴了,几时给他置办处宅子才好,不必太大,有个两进院也成……要不这银钱给大哥置房子好了。”
萧砺亲昵地亲亲她发髻,“你倒是花钱散漫,不过大哥未必能要,要不就投在九弟的酒楼里,算是咱们三人合伙。”
杨萱笑道:“原本就是合伙,我出了地,九弟说算我一成利,现在再出四千两银子本钱,不要他的利就是。”
萧砺点头应好。
两人正商议,兰心跟蕙心抱了铺盖进来,笑道:“大人跟姑娘暂且到西屋坐,我们把喜房铺好。”
萧砺牵起杨萱的手走进西次间。
西次间的西墙开着窗,正对着西夹道,又有一片青葱的翠竹,竹叶婆娑,清风徐起,清凉宜人。
杨萱心生感慨,“我爹善吹箫,我娘弹得一手好琴,有两年中秋节,他们坐在窗前吹奏《长相思》,听得人心向往之。”
萧砺默一默,开口道:“我现在开始学习吹箫,来得及吗?”
“谁让你学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感而发,”杨萱俯在他胸前浅笑,忽而又推开他,嫌弃道:“你身上真热,火炉子似的,离我远点。”
萧砺做恼怒状,“真没良心,倒春寒的时候是哪个非要跟我一起躺着,这会儿竟嫌弃人?”
杨萱“咯咯”笑得开怀。
不大工夫,外头又响起鞭炮和锣鼓声,萧砺笑道:“你要不要去看热闹,肯定谁也猜不出你是新娘子。”
杨萱极是心动,三两下将发辫绾成个双丫髻,抻抻身上罗裙,跟在萧砺后头出去。
门口满地鞭炮屑,礼乐板子穿玄色裋褐,腰间一色的大红腰带,头上戴着大红头巾,正起劲地吹奏着《喜洋洋》,六个穿鸦青色箭袖长衫的军士,一手端着笸箩,一手不停地撒着铜钱。
足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胡同里,挤满了来捡钱的人。
尤其杨桂跟薛大勇最欢实,两个手里各攥个布口袋,差不多已捡了半口袋的铜钱。
萧砺俯在杨萱耳边道:“大哥、刘庭还有七弟九弟他们都来了。”
杨萱往人群里望去,程峪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而刘庭仗着腿脚灵便正满地捡钱,钱多看见她,忽然大喊一声,“恭贺萧大爷杨姑娘新婚!”
忆秋笑着塞给他一个封红,“这位爷,您已经得了封红,再给您一个配成双。”
旁边人有样学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响成一片。
忆秋再没分发封红,而军士们却连着扬撒了好几把铜钱。
吃过午饭,杨萱细细地沐浴过,换了嫁衣。
全副夫人请得是先前椿树胡同隔壁的王太太,文竹成亲时就是让她帮着梳头绞面。
王太太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可看到杨萱,笑容便洋溢在脸上,“早知道杨姑娘跟萧大人是天生的一对,这下终于成亲了。”又对文竹道:“进门时候瞧见你家小子了,有半岁了,长得真结实。”
文竹笑道:“都是托您的福,差不多八个月。”
王太太对杨萱道:“姑娘今年成亲,明年这个时候也抱个娃儿。”
杨萱落落大方地道:“借您吉言。”
萧砺在西屋,也让李石跟春桃帮忙换上了喜服。
拜堂就在正房的厅堂举行,李山自告奋勇地充当司仪。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因萧砺跟杨萱两方爹娘都故去,辛三太太不愿让他们触及这伤心事,没有摆空椅子,也没有放灵牌,只让他们对着上首虚位拜了拜。
紧接着,夫妻对拜之后,被簇拥着进了东次间。
此时天色已暗,东次间燃着大红色的龙凤喜烛,映得周遭喜气洋洋。
王太太让萧砺掀开喜帕,让两人喝了合卺酒,再唱过撒帐歌,便由辛三太太陪着到外院吃酒了。
屋里只剩下一对新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萱“噗嗤”一笑,低声开口,“大人穿红色很好看,就是有些不太自在,衣裳不合身吗?”
萧砺摊开手掌让杨萱摸,“手心里全是汗。”
杨萱问:“天太热了。”
萧砺摇头,“还好,就是紧张……刚才进屋,我还在想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杨萱忍俊不禁,“在自己家里有什么紧张的,而且也没有外人在。”说着站起身,“我伺候大人脱了,穿袍子就是热。”走近前,替他解了外衣,顺便把自己的嫁衣也脱了,又对着镜子把头上的钗簪步摇卸下,散开发辫,拿起梳子打算梳头。
萧砺接过她手中梳子,“我帮你梳。”
他本是粗粝狂放之人,因怕扯痛杨萱,动作却缓慢而小心。
杨萱瞧着镜子里面笨拙的他,唇角自然而然地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萧砺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竟敢嘲笑我……”不等杨萱反应过来,已伸手抱住她走到架子床前。
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被子上绣着并蒂莲花,而绡纱帐顶,一对对锦鲤正在莲叶间游玩嬉戏。
萧砺散开帐帘,掀开枕头找出册子,径自翻到昨天选定的那页,“先按这个来?”
杨萱羞红着脸,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烛光摇曳,透过绡纱后已经变得朦胧。
杨萱微阖着双目,任由萧砺将她的衣衫一件件褪去。
她如雪般的肌肤,如墨般的青丝,映衬着纯正的大红色,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萧砺跪在她旁边,慢慢覆下~身体……
一夜征战,萧砺策马奔驰,攀高山下林海,终于抵达那处幽美之境,耕耘播种。
几回生几回死,几回情长几回气短。
汗消了又起,潮落了复涨。
不知不觉中,红烛燃尽,窗纱上隐隐显出晨阳的金色。
萧砺睁开眼,才要起身,头发扯动杨萱,她迷迷糊糊地唤一声,“大人。”
昨夜情浓之际,杨萱将两人的发结在一处,只要他醒,就会惊动她。
萧砺只好不动,柔声应道:“萱萱。”
杨萱转个身,靠在他胸前,呢喃道:“不想起,再睡会儿。”
萧砺搂住她肩头,像哄婴儿般,轻轻拍着,“还早,你接着睡。”而另一手却自有主张地沿着起伏的山峦滑下去。
“大人,”杨萱睁开眼,嗔道:“不要闹。”
声音里带着乍乍醒来的慵懒,而眉眼间,清纯混杂着妩媚,叫人心动。
萧砺身体一僵,长舒口气,凑在她耳畔哑声道:“还疼不疼?”
杨萱嘟起嘴,“疼……”
是真的疼,可随之而来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前所未有的安慰,以致于那痛全然被忽略,留着脑海里只有萧砺隐忍的汗水和他脸上因为冲破阻碍后忘形的欢愉。
她喜欢这种感觉,与他一起乘风破浪,与他一起云端漫步,与他没羞没臊地男欢女爱。
萧砺轻轻亲吻她的脸,低低道:“都是我不好,没控制好力道,今晚我再轻点?”
杨萱瞪他一眼,“不行,你答应过我,试两次要还是疼,以后就不碰我,昨天已经两次了。”
萧砺脑子迷迷登登的,一片空白,“我几时说过这么愚蠢的话?”
杨萱“哼”一声,“就是刚搬到这里来那天,你哄骗我嫁给你。”
萧砺终于想起来了,却是不承认,搂着杨萱耍赖,“萱萱定然听错了,我说试两次要是还疼,就多试几次,肯定就不疼了。前天夜里说好的,昨天要试两个姿势,但只用了那一个……”
杨萱要分辩,已被他堵住了嘴。
他如窖酒般醇厚的声音在她唇齿间响起,“萱萱,我的萱萱……咱们两个一直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好不好?”
杨萱被他吻得晕头晕脑,这句话却听得清楚明白,支吾着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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