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不甚情愿地递给了她。
这时,外面婆子进来禀报,“张奎回来了,说李家村的郎中被人请去生孩子了,不在家。”
辛氏脸色顿时垮了,咬咬唇,“我们回京都。”
杨萱惊呼声,“现在?要不要等爹回来?”
辛氏摇头,“不等了,这就走。”转头对秦嬷嬷道:“嬷嬷留下照看三位姑娘,文竹跟着我回去。”
杨萱道:“我也回。”
辛氏道:“你留在这儿等你爹,我得照顾弟弟,顾不上你。”
“我能照顾自己,”杨萱哀求道,“我跟娘一起回。”
辛氏不愿意多纠缠,便点头允了。
杨萱飞快地回到西厢房,抓了件薄绸披风,吩咐春桃将桌上的点心包起来,又灌了壶热水,急匆匆地跑出去。
张奎一路快马加鞭,把车驾得飞快。
杨桂不知道是哭得累了,还是被马车摇晃得困了,竟是沉沉睡了去。
一张小脸热得发烫,让人提心吊胆的。
杨萱想起前世夏瑞在七八个月的时候也生过这样差不多的病。
半夜里莫名其妙地就发了热,上吐下泻哭闹不止。
偏生外头还下着大雨。
她头一次看到夏瑞生病,吓得六神无主,让人去告诉夏太太。
夏太太进门就搂着夏瑞哭诉,“我可怜的大孙儿,你娘怎么照看得你,怎么就病了,这有个好歹怎么办?”
一句句全是对她的指责,既没有说该怎样做,又不说打发人去请郎中。
后来夏怀宁知道此事,冒雨去请了郎中,又冒雨跟着郎中去药铺抓了药。
药抓回来,夏怀宁全身湿得精透,而药被他塞在怀里,倒是半点没有淋了雨。
杨萱亲自守在厨房煎药,夏怀宁换过衣裳也去了厨房,对她说:“萱娘,你别担心,郎中说热退下来就没事了……往后,瑞哥儿身上再有不好,你不用告诉娘,直接找我,我是他爹。”
唯有那一刻,杨萱觉得家里有时候也需要个男人。
至少半夜三更肯有人往外面跑个腿儿。
就像现在,如果杨修文在的话,大家也就有了主心骨,不至于惶惶不知所措。
想到此,杨萱摊开包好的点心,又倒了杯茶水递给辛氏,“娘吃点东西。”
辛氏摇摇头,“你吃,我吃不下。”
说罢,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眼。
残阳如血,矮矮地缀在西山山头,给路旁的树木庄稼都笼了层暗淡的金色。
辛氏重重地叹口气,伸手往杨桂额头探了探。
杨桂皱下眉头,“哇哇”地大哭起来。
奶娘忙拍拍他,呢喃着哼唱,“月儿清,月儿明,桂哥儿睡觉觉。”
唱过两遍,杨桂迷迷糊糊地又合了眼。
杨萱悄声问:“弟弟还热着吗?”
辛氏“嗯”了声,再度撩开车帘。
只这会儿功夫,日影已经完全西落,鸽灰的暮色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
马车明显比先前要慢。
这才走了刚半程的路,按这样的速度下去,回到京都,城门肯定关了。
可天色暗,张奎不可能驾车驾得太快。
杨萱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车内一片静寂,只听到杨桂粗重的呼吸,像是鼻子里塞着什么东西似的。
在马蹄单调的“嗒嗒”声和车轮的“辚辚”声中,一行终于赶到了阜成门外。
城门果然关了。
秦嬷嬷下去叫门,“官爷通融一下,我们是翰林院杨修文杨学士的家眷,车上有病人,着急进城看郎中。”
守城士兵冷冷地道:“没有令牌,不管你是羊大人还是牛大人,我们一律不能开。我们可担着干系,若是开了门,摘了脑袋算谁的?”
杨萱跳下车,恳求道:“求求你们了,我弟弟病得厉害。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决不会给大人惹麻烦。请开开门,或者让我娘一个人进去也行。”
士兵举着火把看了看,见是个漂亮小姑娘,语气轻缓了许多,“姑娘,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鸟我们也不能放进去。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们有没有相熟的郎中,可以叫过来隔着墙头看看病。再不行的话,往西南三十里有个村子,那里兴许有郎中。”
隔着墙头怎么看?
既不能把脉,而现在天色这么暗,也看不清脸色,就凭三言两语能开出药方来?
或者再跑三十里,去村子里找人?
杨萱急得快哭了,恨不得跪在地上喊大爷。
辛氏在车里听闻,思量片刻,开口道:“去村子里试试。”
张奎应着,便要驾车掉头,只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正策马奔来。
那人骑得极快,须臾之间,已驰至眼前。
杨萱仰头望去,瞧见那张轮廓冷硬的脸颊和那双阴郁的双眸,失声唤道:“大人。”
萧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杨萱焦急道:“弟弟生病了,我们从观枫寺赶回来,他们不让进。”说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瞬时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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