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恒掀开车帘向车内看去,见萧绎棠在车内端坐,低头慢斯条理地整理着衣衫。
梁竹音则将掉落在地毯上的公文和药方逐一捡拾起来。
两个人异常沉默,均对他方才的问话视若罔闻。
一切看似正常,却又透着怪异。
他只得将车辕的梭子不慎掉落一事说出,“师兄,为今之计只得等待修整后再出发了。”
“距离秦州还有多远?”萧绎棠眼神刻意绕过梁竹音,看向了窗外。
卫恒略一沉吟,拱手,“还有两个时辰的脚程。”
萧绎棠起身下了马车,“骑马先回,照旧免了官员觐见。”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在十几名暗卫的陪同下,骑马踏上了官道,向秦州疾驰而去。
梁竹音还未从车内的惊魂中回过神儿来,就被迫与众人骑马前行。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系的玄色披风,金线缠枝莲纹彰显了无尚的尊贵,迦南香不断萦绕在她鼻间,提醒着她这披风的归属。
她不明白,为何萧绎棠让小路子给她送来这件披风,直到上马向秦州方向疾驰而去,这才明白因她身着宫装,怕是被人发现真实的身份。
她甚至开始羡慕小路子,一句不会骑马,便可以跟随没有主君的銮驾悠闲地前往秦州。
也不知晓他这般着急返回秦州,意欲何为。
一群人风尘仆仆,赶在日落之前入了城。
萧绎棠却并未直接直奔秦州驿,而是示意卫恒问询翰墨笔阁在何处。
这座距离西北边陲的城池,胡汉杂交很是盛行,梁竹音见街上的女子衣着开放,且浓眉深目,有的甚至高鼻碧眼,将那异域风情奇特而夺目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们见骑着汗血宝马的萧绎棠,头戴玉冠,面容俊逸且优雅从容,纷纷向他投掷花束,就连卫恒等人也不同程度收到了这般待遇。梁竹音见他们骑在马上忍不住东躲西藏,忍不住遮袖笑了起来。
进入街市,人流渐多,他们的马速也不得不慢了下来。将路人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为何这位小娘子身边诸多郎君环绕?”
“为首那位郎君真是好样貌!”
“你们猜哪位是她的郎君?”
梁竹音抬头望天,看来,在哪里都有八卦之人。
随着几名女子的尖叫,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见萧绎棠转头看向她的方向,眼中微微含着笑意。
那凤眸流转间,秋水横波,观之令人沉醉在这一抹波光里无法自拔。
梁竹音也回头看了看她身后尖叫的女郎们,暗中腹诽,将京里的高门贵女迷得不可自拔就算了,这西北之地发散秋波,难不成是想带回两个。
等她也带着一颗八卦的心再次回头看向他,打算再次确认他的目光是锁定在哪一位小娘子身上时,却见他早已转回了头,直视前方。
真是可惜。
她见最前方的卫恒跳下了马,指着一家文房四宝铺子,示意到了,带着疑惑也跟着下马,跟在他二人身后迈入店内。
“老板,将最好的兔毫拿来。”
老板见萧绎棠着装贵气,丝毫不敢怠慢,伸手请他落座,直接将最上等的兔毫笔拿了出来。
萧绎棠示意梁竹音,“去看看,挑选几只。”
梁竹音看了一眼身旁的卫恒,没弄清楚是让谁选,她见卫恒又在看她,这才明白是她。
“呃,我若选的不好,您在把把关。”她只得先将丑话说在先。
那老板看了一眼梁竹音身上的披风,抢在萧绎棠之前开口介绍:“夫人不必担心,兔毫乃是本店独创,京城也有分号。想必郎君亦是为了兔毫专程而来。本店因是总店,故而存有几款分号不曾有的精品,在京里也很难买到。”
梁竹音急忙摆摆手,“我不是……”却被萧绎棠打断。
“你先选,若有不对,我会提示你。”他撩袍坐了下来看着她。
梁竹音气结,只得应是,看向托盘内的兔毫笔,努力回想着当初表哥的讲解。
紫竹与湘妃竹管材质最佳,且观其兔毛色泽是否紫黑光亮。
她拿起湘妃竹与紫竹凝神对比兔毛材质,见紫竹稍好一些,但是就笔管材质而言,还是湘妃竹最为贵重。
萧绎棠见那紫竹笔杆,越发衬托她芊芊素手白皙匀净,见她犹豫也不提示,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终于等到她的回答。
“郎君,这只紫竹为最佳。”梁竹音将紫竹兔毫递给了他。
选笔,虽然笔杆的材质固然重要,但终究是锦上添花。更重要的还是兔毛的优劣,这才是本质。
萧绎棠命她选笔,也有趁机考校她的深层意思在内。
观察一个人,细微之处才得见真章。选人如选笔,外表始终只是皮囊,内在却是主导一个人的灵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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