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瑶被羞辱之后,一连很久都没有出来见人。直到十几天后,薛老太爷新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学,薛锦瑶才重新出现在薛家内学堂。
薛家本来有两位女先生,一位教女红管家,一位教诗词歌赋,薛老太爷请的这一位是专门为明年芳华女学考试准备的。这位女先生对于芳华女学考试的流程很清楚,她会辅导薛家的几位小姐,直到明年女学考试结束。
薛锦棠也想了解女学考试的事宜,用过早饭略收拾下就去了内学堂。
在内学堂门口她被拦了下来,说薛老太爷吩咐了,薛锦棠很久没到内学堂来读书了,进度跟不上,等来年养好了身子再说。
来年三月芳华女学就要报名了,薛老太爷是不想让她参加考试,所以才这么说的。
薛锦棠沿着来时的路朝回走,才拐了一个弯,就听到郑执喊她:“锦棠,你上来。”
薛锦棠应声抬头,见郑执站在赏月亭上对她招手。
赏月亭分上下两层,底下就是普通的亭子,上面的亭子四面镂空雕花糊着纸。
薛锦棠顺着楼梯上去,郑执道:“你别去学堂了。就算亲家老太爷答应,其他几府的人也不会答应的。那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你这个时候去内学堂恐怕又要起争执。”
薛锦棠沉默不语。
女学考试一家只有一个名额,祖父想让薛锦莹去,就一定不会让她去。不过她不会放弃的,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郑执见她低垂了眼皮,修长卷翘的睫毛因沾了雪越发油亮乌黑,心头就有些闷。他将一个手炉塞到薛锦棠手里,轻声说:“你别担心,莹表妹说了,她会替你跟亲家老太爷求情的。”
薛锦棠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相信薛锦莹会帮我?”
“是的,莹表妹说了,你们到底是亲姐妹,哪里会有隔夜仇?”
其实是他请薛锦莹帮忙的,薛锦莹也满口答应了。既然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帮的。
薛锦棠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等着薛锦莹的好消息。”
她语气敷衍,分明不相信薛锦莹,郑执嘴角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薛锦棠推开窗户。
薛锦莹正垫了脚摘梅花,她听到有动静就抬头朝上看,见薛锦棠倚着窗户,就忍不住笑了:“锦棠妹妹,不用上学真是悠闲。这一点姐姐就不如你了,每天都要到内学堂来,新来的女先生很严厉,大家都很累,提起你都觉得很羡慕。”
“你是不如我。你推我落水没能把我淹死,想把我困在别院我却好好的回来了,你请了赵老大夫来,把我不能瘦下来的事情告诉祖父,想让祖父把我打死……你一次次地出手,却一次次地失败,还找了薛锦瑶做帮手,做了局等我朝下跳,最后丢脸的那个人变成了薛锦瑶。”
薛锦棠嗤笑:“你现在能看清你不如我的事实,也还不算晚。”
她话语很刻薄,薛锦莹听了却不怒反笑:“没错,你是运气好,每次都能逃掉。但是现在,能在内学堂读书的是我,能参加女学考试的也是我,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郑家那个泼妇帮你,去求郑执,让郑执来求我。”薛锦莹哈哈一笑:“也只有郑执那个傻子会相信我会帮你。你是厉害,但耐不住郑执蠢啊。”
“你……”薛锦棠说不出话来,好像被气坏了:“你就不怕郑表哥知道吗?”
薛锦莹不急不慢道:“我对郑执有救命之恩,我说什么他都会相信。郑执一直都是这么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之前你总是欺负他,他却一直跟在你身边护着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骗了他到假山底下,想用石头砸他个头脑开花。”
“是荷叶那丫鬟胆小手抖,竟然把石头朝我这边扔,我为了逃开推了他一把,他误以为是我救了他。从此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跟条狗一样。”
薛锦莹笑道:“这些话,你只管去告诉郑执,你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被薛锦棠欺负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次了,薛锦莹不再歇斯底里。她一直笑眯眯的,很有赢家的风范。
薛锦棠居高临下,也笑眯眯的:“要是以前,郑表哥八成是相信你的,可是今天,还真不好说。”
这个笑容如此熟悉,每次她要倒霉薛锦棠都是这样笑。
薛锦莹立刻敛了笑容,眼里都是防备:“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刚才说的话都被郑表哥听到了呀。”薛锦棠嫣然一笑,目光望向薛锦莹身后:“郑表哥,这一回你看清楚薛锦莹的嘴脸了?”
薛锦莹身子一僵。
什么?郑执……竟然一直站在她身后吗?
她猛然转身,身后空空如也,除了雪地上数行杂乱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
薛锦莹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薛锦棠的笑声,她哪里不明白自己上当了呢。
薛锦莹气得牙痒痒,想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她转过头来,打算说几句狠话嘲讽薛锦棠,刚一转身就看到薛锦棠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而薛锦棠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执。
郑执,他竟然真的一直都在。
薛锦莹呆若木鸡。
郑执十分平静,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愤怒生气,他也没看薛锦莹,只是越过薛锦莹走了。
“郑表哥。”薛锦莹慌了,她赶紧跑了两步追上,一把抓住郑执的衣袖:“我刚才是胡说的,那些事我都没有做过。是薛锦棠激我,我一时生气才说出那样的话。你不要相信,刚才我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郑执掰开她的手,缓缓道:“到了现在你还把我当傻子吗?薛家表小姐。”
薛锦莹连连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朝下淌:“郑表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不能因为薛锦棠就怀疑我。”
她伸出手来,再次抓住郑执的衣袖。
这一次郑执没有掰她的手,而是用力甩了胳膊,薛锦莹重重跌坐在雪地里。
郑执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郑表哥。”她哭了,哭着哀求:“我错了,我不该为了气锦棠故意说那些话,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啧啧啧。”薛锦棠连连赞叹:“好一出美人戏雪图,真真是我见犹怜啊。可惜再多的眼泪,也哭不回来郑表哥咯。”
薛锦莹恨恨瞪她:“薛锦棠,你少得意,咱俩没完。”
没完就没完,她还真没怕过薛锦莹。薛锦棠撇撇嘴走了,气得薛锦莹在雪地里跺脚。
到了晚上,两人在薛老太太房中请安遇到了,一脸的和气,丝毫看不出早上的剑拔弩张。
薛老太太拿了两张纸给薛锦莹:“这是今年过年要打赏下人的钱,王石斛家的已经算了一遍,你再算一遍,看看她有没有漏的错的。”
这是老太爷吩咐的,说让薛锦莹慢慢学着管家。
薛锦棠忍不住朝那两张纸上看,因为女学考试有一科就是算数,她算数水平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这边考试难不难。
薛老太太见薛锦棠抻着脖子,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分明很想学习,就对王石斛家的说:“多摆一张桌子,让锦棠也一起算。”
老太爷不喜欢薛锦棠,她没办法。但是薛锦棠这孩子很聪明,她愿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帮她。
“谢谢祖母。”薛锦棠感激地对薛老太太笑了笑。
她笑起来眼睛很亮,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粉嘟嘟的唇上扬,让人看着就知道这笑容是发自内心而不是敷衍。
薛老太太也笑了笑,又突然愣了一下,薛锦棠好像瘦了很多,她的脸蛋比之前小了一圈,脖子上的肉好像也没有那么多了。
可是赵老大夫说她不会瘦了啊,难道是她看错了。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薛锦棠与薛锦莹对面而坐,账单就摆放在中间。
薛锦棠盯着眼前的算盘傻了眼,她根本不会用算盘。
她从小跟着外祖父学习算数,外祖父教她写阿拉伯数字,说是外国人算数的方法,不用算盘也能算出来。
她小的时候以为人人都会,后来发现别人不会,只有外祖父跟她会。外祖父就告诉她,不许告诉别人,在人前也不能显摆,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薛锦棠想了想,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她可以用心算,在心里算出来之后,再在算盘上直接拨出结果,这样不就行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噼里啪啦拨算盘的声音。
薛锦莹算得很认真,薛锦棠却十分悠闲。她时不时看看薛锦莹,把薛锦莹气得够呛,她觉得薛锦棠是在抄袭她。
薛老太太也发现了,她叹了一口气:“锦棠身子不好,你先回去。”
账单上的内容对于薛锦棠来说太简单了,她巴不得要走呢,闻言立刻起身告辞了,薛老太太觉得她懂事知进退,再次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薛锦棠去燕王府别院针灸,路上积雪很大,马车走得很慢。
她坐在车里,心里挺着急的。她是患者,应该去等大夫,哪能让大夫等她呢。更何况赵见深的身份、性格那可是一般大夫都没法比的。
好不容易到了燕王府别院,薛锦棠就立刻去了赵见深的院子。
范全笑着将她请进屋里,让人给她端茶倒水、搬暖脚的炉子过来,告诉她:“薛小姐请稍等,殿下今日有事,要迟一些过来。”
薛锦棠在房间里等着,只觉得异常温暖。这个房间她来过很多次,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拘谨了,坐在那里久了,她慢慢就打起瞌睡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赵见深回来的时候,她正睡得香甜,脑袋枕在椅背上,脸蛋红扑扑的,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张着,呼吸绵长香甜,让人不忍惊扰。
那甜蜜的香味,一阵一阵撩拨着他的心房。
赵见深眸色深深盯着她。这女子很漂亮,现在瘦了就更漂亮了,只可惜心术不正,是他的仇人。前世他到死都不能肯定究竟是谁指使的她,不过必然跟夺了她清白的人逃不了关系。
所以他不单单给她针灸,还在她身上下了蛊毒。这蛊毒平时靠药物压制,一般人看不出来。如果她跟男子交欢,蛊毒就会从她身上传给那男子,谁夺了她的清白,谁就会中毒,蛊毒发作的时候,痛如万蚁啃噬,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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