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妈妈撵她,“早备下了,姑娘只管回去歇着,先前我听琥珀那丫头说老夫人松了口,怕是要提一回,这可好了。”
此时,二门上正是换岗的时辰,两个婆子站在门前寒暄,后来的那个拉住要走的,“屋里备了酒菜,老人儿们都来了,喝一盅去去寒气再走。”
被拉住的那个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摸手擦掌跃跃欲试,又不能立时下定决心。
“走罢走罢,推来搡去没的矫情。”
于是两人进屋,走在后头的婆子朝着月洞门外的影璧递了一眼,欢欢喜喜的关上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先转出来,招招手道:“公子,人走了,咱们赶紧进去。”
正是冯正儒,既是躲难而来,样子还是要装的,是以这几日跟着沈家几个弟兄上族学,不曾踏足后院。
心里痒痒了几日,恰巧今儿装相无趣得很,又撞见个丫头来请沈珲吃酒。一问之下,方得知竟是给孟玉拆践行,一时间失魂落魄,恨不能飞进来。
终挨到晚间下学,便想进来,被三老爷拉住问了几句功课,一耽搁便错过了进二门的时辰。好在身边的小厮是个灵活的,与了熟识的婆子几个钱行方便,这才有这么个机会。
两人沿着漆黑的院子往里来,小心翼翼的躲着巡视的婆子,等前头几个火红的灯笼过去,冯正儒扶住山石,急的满头大汗。
小幺儿对沈府后院也不熟悉,不敢擅自出主意,呐呐的跟在后头。
交代完事情,孟玉拆便叫白露扶着朝前头去,走到半路后头撵上一个丫头来,说是孟妈妈叫白露顺带带回去那一套汝窑白瓷的海棠茶壶茶杯。
白露道:“这会子了哪里来得及,姑娘还醉着呢,你去说使个丫头来也是一样的。”
“妈妈说了,小丫头笨手笨脚,有个磕磕绊绊的平白糟蹋好东西。”小丫头低头恭敬道。
孟玉拆便捡了干净的小回廊坐下,冷风一激,脸上的嫣红退了大半,笑微微道:“那你去拿,我也走累了,在这里歇着等你。”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险些转不出去,正满心失望,长叹一口气,冯正儒打算转身出去,就听见小竹林后头熟悉的说话声,顿时大喜过望。
“玉表妹,玉表妹……”
孟玉拆勉强睁开眼,迷迷瞪瞪的视线看清来人,离她近的快要怼到脸上来。不自在的往后撤了半尺身子,“冯公子这个时辰怎么在这里?”
称呼这般生疏,哪里是有意的模样,冯正儒脸上的失望不似作伪,“玉表妹是要离开顺天府前去西北了?好歹相识一场,怎还瞒着我一个?”
这话可怎么回答呢,孟玉拆道:“还不曾确定要走,也不好闹的沸沸扬扬,叫大家为我都不得安生。”
她在灯下浅浅的笑,顶上的红灯笼照在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好安静,恍若下凡的神女。冯正儒一瞬间心驰神荡,精魄尽陷进她眼里。
情不自禁往前一步,“玉表妹,你不要走罢,我,我……”分明之前在她面前也算落落大方,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闷头小子。此刻要说出那句话来,却千钧重担,开不了口。
陌生的气息侵略一般袭过来,吓她一大跳,忙躲去一旁,“时辰不早,冯公子早些歇息罢,我回去了。”
一听她要走,冯正儒情急之下拽住她的手腕,“玉表妹,你不要去西北,我去跟姑姑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说着话,朝她欺过来,孟玉拆是真被他吓到了,又不敢高声呼叫,醉酒的身子摇摇欲坠,眼瞧着快要跌进冯正儒怀里。
头晕眼花之际,忽觉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下一刻人便被抱住,熟悉的冷香团团包裹,她浑身一颤抬眼看去。
少年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跳动的烛光闪烁,拉长了鼻翼的轮廓。俊美阴郁的脸近在咫尺,神色不善,嘴唇抿住,弯下的眼角都在诉说他的不高兴。
也不知怎么回事,方才险些被冯正儒近身,仿佛被蛇缠上,浑身僵冷,此刻在赵楚铮怀里,抗拒的不适顷刻间便褪的干干净净。
“你怎么在这里?”她声音略低,带着酒后的软憨,无比的亲近人。
浑身的杀意在这句话里尽数收敛,僵直的脊背缓缓放松。他冷哼一声,睨着被他一掌敲晕躺在地上的人,“我不来,你要跟这狗东西说什么?”
脑子迷迷糊糊的,紧张过后的放松,更叫人感觉疲累,她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似无意识的问,“你又生气了?怎么这么爱生气。”
若不是他来的及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还怪他生气。赵楚铮脸皮一僵,皮笑肉不笑道:“哦,我不该来?”
话是这样说的,那风轻云淡的语气细品之下就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孟玉拆醉的狠了,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管不顾无意识的轻轻搂住手下精瘦的腰肢。
感觉怀里的躯体立时烫起来,温暖的吸引她更靠近,脸贴住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极有韵律的跳动,给她无比的安心。
他微微蹙眉,低头看向怀里娇小的身体,鼻翼微动,嗅到一股浓烈的酒香气,低着嗓音道:“不要以为你醉了,就能躲过去。”
这丫头每每叫人欺负到退无可退,冯正儒这个时间点堵着她,哪里会是什么意外。
半晌小小的抽泣声传出,在这个无比温暖舒适的怀抱里,鼻子酸楚的猝不及防,她撒娇又似赌气,“谁让你来的,每次都这样……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办?”
本来想生气,可她话里的软弱将好容易硬起来的心激的粉碎,他低头喃喃,“怎么会没有我,我一直在。”
他就这样抱着她安慰,怀里人渐渐睡熟了,计武悄无声息的走过来,“殿下,白露姑娘等着接姑娘回去呢。”
扭头看了一眼,白露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知等了多久。赵楚铮掂了掂怀里毫不费力的重量,将人打横抱起,走之前又瞥了冯正儒一眼,“给我扔河里喂鱼去。”
这大冷的天儿,就是不淹死,搁河里冻一夜怕也不中用了,计武却另有所想,“怕是出了事情查到姑娘头上,眼瞅着出行在即,生了是非姑娘也难为。”
计武如今也算找到劝说赵楚铮的命门,凡事从孟玉拆的角度准没错,果然赵楚铮厌烦地又扫一眼,走了。
在白露胆战心惊的心情下,赵楚铮七拐八拐的抱着人,避着巡夜的到了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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