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上朝时,大臣们的脸色都很有些怪异。
距离平日上朝的时间过了小半个时辰了,上边的御座还是空的,右首的位置也是空的。
——越晟和苏融都没来。
大臣们互相挤眉弄眼,过了一会儿,见无人注意,于是悄声讨论了了起来:
“那日宫宴……丞相和陛下……”
“微臣似乎见丞相上前,贴住了陛下的脸……”
“胡说!明明就是陛下抓住丞相的衣领,将他拖了过去!”
“你们都没看到最后……陛下宫宴后把丞相带到寝殿去了……”
这句话出来,四周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有大臣微弱开口:“可是、可是丞相之前也常去陛下寝殿……你们何故如此惊讶?”
“……”
大臣们神色各异,满脸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秘密的表情。
这时,门口忽然有了一阵细微的动静,众人望过去,就见一顶绿辇小轿恰恰停在槛前,片刻后,一角朱红的袖袍探出,苏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他气质高华,容色雅致,步伐不紧不慢,袍角轻轻拂过地面,缓步朝右侧首位而去。
有小太监一溜烟儿地跑来,小心翼翼地将一把钩云纹红木太师椅放在地面上,铺上金丝小垫和石青引枕,等摆置好的时候,苏融正巧走到椅子前,旋身坐下。
“陛下今日不朝,”苏融一手支着额,懒洋洋道,“有事直接把折子呈到我这里来。”
大臣们对看了看,都没说什么。毕竟陛下都没发话,哪里轮得到他们质疑苏融。
其实今天也没大事,不过是些粮仓清点上报之类的杂务,户部尚书递折子的时候,无意中扫了一眼,发现苏融左边的耳垂微微泛着红,像是被蚊虫叮了似的。
“新年安康。”苏融垂着眸,随口说了一句,过了片刻,他忽然又抬起头,语气疑惑:“大人盯着我看什么?”
户部尚书“呃”了一声,讪讪道:“只是奇怪这种天气,怎么还有蚊子咬人。”
苏融:“……”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顺着户部尚书的目光,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苏融:“。”
他蹙着眉,将手里的折子一合,淡声说:“有事明日再议,把剩下的折子收起来送到御书房,散朝。”
苏融刚迈进长定殿,身后的门就被人一把推拢,腰身也被人猛地揽住了。
“太傅。”越晟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低而沉沉:“你回来了。”
苏融现在听见越晟的声音就觉得腿一软,枕了一路软垫的后腰隐隐发酸,他抬起手,抵在越晟胸前,努力正色道:“今日朝上……”
“不会有什么事,”越晟在他颈窝间蹭了蹭,轻轻嗅了一口,“太傅偏偏要去。”
苏融心想,要是不寻个借口出门,他今天早上就能死在越晟床上。
越晟抬头看他,眼眸幽幽,俊美的侧脸上一条显眼的红痕——是被某个人昨晚不小心挠的,苏融的目光落在那道血痕上,忍不住道:“看来陛下这几日都没法上朝了。”
越晟:“正合孤意。”
他又说:“太傅也不必去了,就在寝殿里陪着孤。”
苏融:“……不行!”
越晟没有立即说话,只是伸手按了一下苏融的后腰,成功让怀里的人不可自控地往下滑。越晟心满意足地把苏融抱起来,不顾他的挣扎,大步走向床榻。
苏融感到眼前一黑:“陛下,不行,我累了……!”
越晟不解:“那我让你躺着,用不着你动。”
“……”苏融咬牙:“放我下来……陛下,越晟!”
越晟在离床塌几尺的地方停下脚步,很有耐心地低头看怀里人:“怎么了?”
苏融掐住他的胳膊,想让越晟松手,无奈这家伙天生神力,任凭他又掐又挠,就是纹丝不动,苏融只好开口说:“……我不舒服,陛下别折腾我了。”
越晟将他放在床榻边,直视着苏融的眼睛:“哪里不舒服?”
“……”苏融赶忙编借口:“心悸。”
越晟的动作顿了顿,皱起眉:“又是心悸?”
他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眸中神色,片刻后道:“我让太医给你看看。”
苏融发觉越晟有些显而易见的焦躁,怔了怔,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我说着玩的,”苏融勾住越晟的手指,轻声安慰,“不要担心。”
越晟却突然将手往后一撤,神情郁郁,语气不太好:“我不信你。”
“若是你又回去了,我去哪里寻你?”他问。
苏融没料到他会纠结这个问题,有些意外。
越晟立在床前,久久的安静后,低声道:“太傅,我真庆幸……那日能和你一同回来。”
“否则,我会发疯。”
他不敢去想,如果自己那晚睁开眼,看见的不是主殿欢歌纵舞的场景,不是苏融迈入殿门遥遥而来的模样……而是三年后卧榻旁永睡不醒的人,而是一具丢失了其内灵魂的空壳——那他一定会疯掉。
一想到差点会第二次失去苏融,越晟就连一时半刻也不能忍受,甚至明明如今不应有头痛之症,却也隐约觉得针扎般的刺痛袭来。
“越晟!”
苏融忽然提高了音调,他把人拉过来,恼怒又无奈道:“我就在这,别多想。下次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越晟这才堪堪收拢心神,但语气还是低落:“若是太傅再抛下我……”
“不会。”苏融这时深切地体会到何为自作孽不可活,试图努力抚开他心头的阴霾:“陛下,那也许只是一场梦。”
“梦?”越晟明显不信:“那为何我与你梦见一样的经历?”
“为何前几日的殿内确有毒酒,为何楚璟会趁夜突出重围消失无踪,为何长定殿的宫人里会有小汤子?”
苏融:“……”
越晟嗓音沙哑:“太傅,我曾经把你害死了一次。”
顿了顿,他又说:“也许还有第二次。”
苏融不知道这崽子的妄想症是哪来的,开口阻止越晟无休止的自责:“没有第二次。”
“方雪阑患有心疾,”苏融说,“陆太医告诉过我。不是你的错。”
越晟倏然抬起眼,直直看着他:“你曾说陆太医瞧不出究竟。”
苏融抿了一下唇,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又有点犹豫:“……其实是后来才知晓的,并非有意瞒你。太医曾说并无大碍,按理来说应该……”
越晟霍然转身,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太傅,你又骗我。”
苏融:“我没……”
越晟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
苏融怔了一下,茫然地望向他。
越晟的神色很难看,似乎非常愤怒,却又不忍心对眼前的人发作,冷声道:“太傅,孤生气了。”
苏融张了张口,刚要认错,就见越晟一甩袍袖,竟是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苏融呆了好半天,才发现越晟十分难得的,把自己丢下了。
……还不让他把话说完。
苏融很有点委屈,他坐在床边上,喃喃自语:“可是明明就没有什么问题啊……”
陆太医的确告诉过他方雪阑身体较寻常人弱一些,貌似还有些先天不足的心疾,但并没有太大影响,只要按时服药,他至少还能活蹦乱跳很长一段时间。
苏融想了想自己穿回来之前的一些迹象,也不像是心疾发作的症状。
怎么会?难不成……是陆太医诊错了?
越晟把殿门砰地一关,力气之大震得顶上的细尘四散飞出,宫人们鹌鹑般一动不敢动,唯恐被正在气头上的暴君发现。
积福忙不迭走过来,偷偷去瞧越晟的神情,却惊异地发现天子脸上并没有什么暴怒的表情,反而似乎……还有点郁闷。
越晟绷着脸道:“看什么?”
积福低下头,惶恐不已:“奴才不敢。”
外面阳光正好,越晟对着阶下洁白的积雪沉思了半晌,突然开口:“去把孤的被褥搬出来。”
积福:“啊?”
越晟冷冷道:“丞相冒犯了孤,孤这段时间都不想再见到他。”
“还有,”他站在廊下负着手,面无表情,“让每一个伺候的宫人都告诉苏丞相——孤很生气。”
积福:“……是,陛下。”
越晟离开长定殿的时候,瞥了殿门方向一眼,果然见苏融打开门,匆匆走出,和廊下的小太监说了两句什么,又远远地朝自己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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