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的晨风稍凉,下了朝的赵令州照例去给他母妃请安,出得大殿,放眼望去,天际那轮红彤彤的旭日才将将升起,一如眼前这大好河山,瑰丽得令人心往神驰!
彼时被封为惠贵妃的叶照香正在用早膳,瞧见儿子过来便招呼他坐下喝点儿粥。
赵令州欣然应允,然而母亲竟在席间提起了听月楼,“听闻你最近时常去风月场,你父皇才登基,还有许多事等着料理,你也该帮着你父皇分忧才对,可不能总是沉溺于享乐,玩物丧志。”
他不禁怀疑,此事怎会传到母亲耳中呢?他可是一再嘱咐过宫人不许乱传,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当下他也不好多问,只解释道:
“母妃误会了,儿臣有分寸,并未乱来,只是听个曲子罢了!”
“那种地方的女子惯会媚人,你若常去,万一哪回酒后乱性,再染上什么病可如何是好?”惠贵妃就他这一个儿子,自是小心谨慎,生怕他行错一步,
“娘晓得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的确需要有个姑娘在你身边侍奉,你宫里那些个宫女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们可都是干干净净的女子,你若有合心意的,尽管选一个便是,
回头我再跟你父皇商议,寻个适龄的世家女子,也好让你赶紧成婚。”
这话说得就有些远了,赵令州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诚如母妃所言,天下初定,儿臣当以国事为重,成亲一事并不着急。”
点了点头,惠贵妃应道:“是不能着急,关乎你的终身大事,娘可得好好为你挑选。只不过你往后还是莫再去那听月楼,你若再去,娘可要找那位姑娘说道说道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赵令州也不好再忤逆,唯有顺从应承,答应不再前去。
面上是应了,可他这心里却窝了满腹的火气,直忍到出殿门时,赵令州才向一个小太监打探,问他最近可有什么人来此请安。
小太监想了想道:“昨儿个闵姑娘带了东西来看望娘娘。”
闵霏霜!居然是她!
这丫头惯爱给他惹祸,以往他都可不计较,可这回他实在无法容忍,出了宫便乘坐马车直奔镇国公府,先到闵越峰房中,又着人将闵霏霜请过来。
闵越峰看他怒气填胸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问他这是怎么了,赵令州便将他也数落了一通,“闻雪之事你根本没必要跟她提起,她一知情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
“这不是她闲问起我受伤的原因,我才随口一说嘛!又不是外人,你怕甚?”闵越峰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赵令州看他还负伤在身,忍着没再指责他,直等着闵霏霜过来才质问她为何将此事告知他母亲。
闵霏霜一脸懵然,不解其意,“我没说啊!你凭什么认定是我说的?”
眼瞅着她装无辜,赵令州越发恼火,“昨儿个你去看望我母妃,今日她就警告我不许再见闻雪,不是你说的又会是谁?”
他这般笃定的态度着实伤了闵霏霜的心,“我真没说,我可以发誓!就算我再怎么话多也总有个分寸?难道我会跑去跟贵妃说我女扮男装到青楼闲逛,然后发现你在一个姑娘房中?
那贵妃肯定会训责我的,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所以怎么可能是我说的呢?”
眼看着两人争执不下,趴在帐中的闵越峰勉强直起身子坐了起来,示意大皇子冷静些,让他来问。
赵令州心底的火焰燃得正烈,再说下去只怕会伤人,最终还是强压下去,将扇子重重的扣在桌上,闷坐在一旁不吭声。
屋里静下来后,闵越峰才好言好语的哄着妹妹,“令州脾气急了点儿,说话不大好听,你也别介意,就跟他说句实话,到底有没有跟贵妃提过?又或者你没有故意去说,但无意的一句话泄露了什么。”
不管他怎么问,闵霏霜都坚称不曾提过半句,“皇上不是也晓得你们去青楼的事嘛!兴许是皇上跟贵妃说的呢?怎就偏偏认定是我?”
“父皇只知道越峰去抢人,至于我后来又去的两回他不知情。再者说,父皇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若真想训我,大可当面直言,没必要拐弯抹角,再劳烦母妃。”
是以赵令州认定有人暗中告密,而闵霏霜正好参与其中,他才会怀疑。
闵越峰选择相信自家妹子,劝他再查查,“兴许另有其人,我想霏霜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闵霏霜问心无愧,傲然仰脸,“反正我没说,我若撒谎,这辈子都嫁不出去行了?”
发完毒咒,委屈的她恨睇他一眼,再不愿理他,扭身便跑开了。
闹腾这么一出也没论出个所以然来,赵令州只觉头疼,好不容易遇见个能说话的人,结果母妃还干预,不许他再见,他若一意孤行,万一给闻雪招致祸端可就对不住她了。
闵越峰劝他勿忧,“你若真对那位姑娘有意,想法子为她赎身,将她接至你那儿做个婢女,那不就日日都能见得到,也不必再往听月楼跑,贵妃也不好再说什么。”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个这么个理儿,如闻雪那般心气儿高的姑娘,待在烟花之地,虽是洁身自好,却难免委屈了她,他若将其带在身边,也免了她流离之苦,以后身边也能有个说话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想着,赵令州总算消了气儿,打算这几日抽个空办妥此事,同时又在质疑,究竟是在背后捣鬼,必须揪出此人,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巧姨来请书情和闻雪一道去枕风阁,说是得招待贵宾。
两人准备妥当后一起过去,书情还劝她莫怕,若有什么状况,她会替她担着,然而书情进门后却愣怔当场,只因这所谓的贵客中居然有贺行中!
这个男人她多看一眼都嫌恶,真想转身就走,但她毕竟是在听月楼待了多年的,晓得有其他客人在场时她不能甩脸子,只得勉强自己留下来,向其福身。
她终于没再闪躲,贺行中暗叹自己这回终于找对了法子,若是单独见面,她定然不会在他跟前停留。
而宁疏亦是心惊肉跳,只因这厅中除了贺行中之外,还有那永定侯世子傅淞!
这个与她有婚约的男子,在她父亲出事的第二日就迫不及待的找人来退婚,而今竟在这样的地方遇见他,宁疏只觉自个儿丢了文家的脸面,可她此刻又没退路,唯有硬着头皮跟在书情身后,坐于西侧。
而傅淞此刻哪里晓得这位戴着面纱的闻雪姑娘居然会是文宁疏!他还想着上回慕名而来,却被安王截了胡,为了不打扰安王的雅兴,他才退让一步,转头去找画婵。
今日宴请安王,想着安王对闻雪有兴致,他顺道将闻雪也请来助兴,这会子安王还没到场,他傅淞正好趁机调戏一下这位小美人,遂招呼她过来斟酒。
宁疏心下犹疑,不愿接近傅淞,书情并不晓得两人的恩怨,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莫怕。
躲不过的宁疏唯有起身上前,行至傅淞跟前,执起酒壶为他斟酒。傅淞故意抬手执酒盏,在她倾倒之际微晃酒杯,宁疏没留意,这酒顺势洒在他手上,流至他衣袖间。
明知他是故意找茬,宁疏当即收了手,拧眉垂目。
傅淞则趁机坏笑,“哎呀---姑娘你也太不小心了些,弄湿了我的衣裳,可知是什么罪过?”
知他是什么德性,是以宁疏根本不惧,直言不讳,“是你自个儿手抖,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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