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水舒缓了心情的梁礼终于找回了理智,“民众要抢劫,就让他们抢。钱财之物不用担心。我们先把命保住。”
浑脱想到小陛下领着兵马和百姓出城的样子,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抢劫,官家领着人出城抗涝,百姓都跟着去了。”
梁礼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满的遗憾,“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女儿身自伤过,此刻却真的可惜没有生为男儿。”
跟着这样一位官家出战四方,定国安=邦,当是怎样的快哉!
南城郊的稻田边的大道上,官家端坐在绝地身上,微微眯着眼睛--睡的香甜。
稻田里的百姓们一边对着他们损失惨重的庄稼流泪一边热火朝天的忙着;庞统将军害怕有顽固的党项残兵来骚扰他们,领着士兵们散在官家的不远处时刻警惕着。
打了一上午内力耗空筋疲力尽的展昭从白玉堂那里听到了西夏王宫的惨状,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和白玉堂低声交谈。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官家应该非常亲民的下去和百姓们接触接触,摸摸农具做做样子,可是没人舍得打扰他睡觉。
从午夜时分出兵,大战了一上午又一口气打杀了李元昊的三千铁鹞子,到目前为止连口水都没机会喝一口,想想就知道他此刻一定是丹田空空,累到了极限。
最不累的白玉堂让展昭也就地打坐休息,自己走到了田地里。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有的民众百忙之中发现他的到来,立刻吓得放下手里的农具做投降状,白玉堂立即露出他最为亲切的笑容--转身离开。
文官擅长的这些小道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来的。
庞统将军看到他灰溜溜的回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的乐呵。他们这些富贵人家出生的武人,哪个知道农具怎么拿?还是不上前添乱的好。
本来长势喜人,一眼望去金黄黄的稻子,因为这场大雨大风被打的东倒西歪,又因为没有及时的排水,根部已经开始烂掉。数千顷地的稻子,有一半的稻梗已经死亡。
虽然距离完全成熟还差一两天,可是他们深怕等下去稻子会直接在地里发芽,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抢收。
能收多少是多少,反正比烂在地里要强。
接替父亲领着族人做活的瓦舍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开始变蓝,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沉沉的。就算明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大风,这个稻子也不能继续留在地里了。
傍晚时分,官家被士兵们煮干粮的香气饿醒过来。
百姓们都在直接抢收粮食,官家一开始有点儿闹不明白。仔细的回想以前跟着爹爹做春耕之礼的时候学到的种地知识,顿时反应过来。
想着前些日子在灵州看到的那个流光溢彩、果实累累的秋天,再看看眼前这幅饱受雨打风吹的惨状,官家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清楚的记得,灵州的农人对着即将丰收的稻子露出的,充满希望和期盼的大笑容。
展昭刚刚煮好了一锅干饼,发现他醒来了就给他盛了一碗。官家接过碗喝了一口热汤,遥望着蹲在没脚面的泥地里埋头劳作的百姓,对着庞统将军示意一下。
庞统将军自认不能表现的的比白玉堂更好,就让手下一个出身农家的小都头领着人把干粮煮水抬到地头。
即使靠的住的石将军在打扫好西夏王宫以后,记得给他们送来了锅和草料,还多送了很多干粮,他们也不能让这一块的所有百姓都吃饱。甚至因为柴火不够连让每个人都喝碗热水,都达不到。
可是党项的百姓还是红了眼睛。
瓦舍感激的从士兵的手里接过一碗混着几块干饼的热汤,双手捧着端给自己的母亲,然后自己解下水袋喝了一口继续和老天抢粮食。
第二天,虽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太阳天,但总体上是放晴了,风势也不大。
昨晚上戌时四刻开始进被窝,一觉睡到今天上午巳时四刻的官家,感觉还是没睡够。磨磨蹭蹭的起床用过早膳后,想起他昨晚上做的决定,直接通告全城。
兴庆府改名银州,设银川郡;银川郡今年的秋天赋税全免;因为战争损坏的南熏门以及附近街道房屋将会重建,统一建秦砖汉瓦的砖瓦屋,随后上任的经略使安排人做规划。另外在银州的战场之地办学,竖碑。
趁着天气好拼命抢收尽快晒干入仓的党项百姓,在田地里听人说起城墙上贴出来的汉蕃两种文字的免税、重建告示,当场痛哭出声。
淳朴的老百姓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不把他们逼到绝路,和贺兰山一样坚韧不拔,和黄河一样顽强不息的他们,怎么都能努力的活下去。
自家田地里的稻子收完来帮忙的仁多保忠细细的琢磨了一下,对着眼泪直冒的瓦舍开心的说道:“办学,竖碑,和和州也有,但和和州是官家打的第一仗,当然特殊。我们银州是第二个,官家还是很看重银州的。”
还穿着孝服的瓦舍一脸的坚毅,“你们放心,我一定领着族人好好进学。”
全银州城的各族人们都在对着官家的告示欢天喜地,即使是只有往年收成一半的稻子也没有妨碍他们露出真心的大笑容。
可是官家看着银州城里尤其南城这个地方的满目疮痍,还是不大开心。收到文官们统计的伤亡报告后,直接沉默。
这一战,他们损失了两万多兵丁。
将军们都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攻城战,因为有当地百姓的民变和官家最后的斩杀,他们预备打个三四天的战事一天就结束了,怎能不好?而且他们的重骑兵和重步兵损失都很小。
小官家望着他们一脸开心满足的样子,不想和他们说话,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忙去。
民变的时候,如同黄河决堤的威力,让他对于做“官家”,又多了一丝体悟,良多感慨。
耐心的看完了这些报告,迅速的处理完战后各项事宜,差不多到了未时。展昭眼见他事情基本结束迷瞪眼又要睡着,立刻劝他去用午膳,“午膳后先接见宁令哥,然后我们去贺兰山。”
“贺兰山?”慢腾腾起身抬脚的官家小疑惑,误以为是去贺兰山看地势。
展昭眉头微皱,“贺兰山昨晚上爆发山洪,还好昨天人都在收庄稼没人进山。”
官家有点呆,黄河还稳稳的,贺兰山先出事了。
没出人命就是大幸。自觉确实有些饿的官家乖乖的去午膳。
申时三刻,他见到了宁令哥。
官家面对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宁令哥,闪着一双大眼睛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恰巧他的妻子梁礼击鼓“鸣冤”,官家就很有诚意的封了宁令哥一个右位大将军让他退下。
尽管知道大宋的“右位大将军”只是一个虚衔,宁令哥还是很开心很满足,毕竟这是大宋正三品的官位,还是官家亲封的官儿。
几个后勤文官临时组成的官府公堂上,互相厌恶、各自言语相激的小夫妻俩,很快就有了判决。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梁礼作为合离提出的一方,高兴的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愿夫相离之后,重展眉头,健康无忧,巧娶窈窕之姿,选聘贤良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大宋嘉佑六年八月初二十三日银州梁礼谨立此书。
宁令哥唯一的心结已了,又得到小官家的认可,心胸比以往开阔了很多,听到梁礼难得的和善态度,他也痛快的签了字。
愿妻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才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梁礼健康长寿。大宋嘉佑六年八月初二十三日银州李宁令谨立此书。
合离的时候终于做了一回好丈夫的宁令哥,把他还没领到手的右位大将军俸禄,直接送出去三年。虽然两个人都不是靠俸禄过日子,但是他这个态度终于让梁礼高看了他一眼,也让公堂上的大宋文官们更加的同情他。
官家和展昭、白玉堂骑着骆驼去贺兰山的路上听说了两个人的合离过程很是开怀,好合好散大丈夫也。
白玉堂忍不住开口,“宁令哥虽然人不坏,却在家事上有些糊涂懦弱。梁礼才华出众,为人看似稳重实则傲气的很。这俩人真的是很难过到一块儿去,此番正式合离了也好。”
展昭也叹气,“夫妻过日子,真的是难。汉家夫妻虽然非常重视家庭和子女一般不轻易合离,可是这些年来每年官府处理的合离官司也不少。”
官家···,官家听了他俩的这番话,想到他爹爹和嬢嬢都在热情的给他选后,不由的有点小担心,如果将来他和“皇后”过得不合适,可以请求合离不?
“展护卫,白护卫,既然夫妻过日子这么难,能提前试着处处不?爹爹说他和嬢嬢定下来皇后的人选后,等我回去相看好了再下聘。可是我只相看一眼,怎么知道能不能过到一块儿去?”
展护卫,白护卫···哈哈哈,官家真可爱。
展昭想到太上皇年轻的时候,因为和张贵妃先认识又处的久了,立她为后不被允许就独宠多年的事儿,非常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能。”
知道官家懒得一个妃子也不想纳的白玉堂笑道:“你若是和她们处了,哪怕是不喜欢,觉得她们不适合做皇后,太上皇也会让你都纳了做妃子。”
官家瞪大眼睛,一脸的拒绝。
爹爹因为张贵妃的请求一时心软要给她没有才华的兄弟大官做,转眼后悔了又去和大臣们商议该给个什么体面的小官。理所当然的,包拯他们一起喷了爹爹一脸唾沫,然后爹爹顶着一脸唾沫看似伤心实则欢喜的回来后宫,···。
两岁的时候看到的这个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官家风中凌乱,他坚决不要纳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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