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摇头,无奈地笑了:“你呀,就是小孩子脾气。”又道,“真不饿,不想吃饭?”
“不吃。”
“那娘就走了,你——”她回头看了一眼供奉着谢家先祖的四个神龛,到底没说出“若是累了就随便坐坐”这话,而是道,“你在这里好生待着,等你爹回来了,娘再去跟他说说,让他放你出去。”
“不用。”谢初回得飞快,“我在这里挺好的,再说,明天就要去营里点卯了,爹他不想放也得放我出去。”
“还跟你爹赌气?”张氏是彻底对他没辙了,也怪她,自从生产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错失了教养儿子的最好时机,等她好不容易大好了,这孩子的倔脾气也扎根了,无论她怎么管教也改变不了,也只能任由他去。因此,她只好道:“行,娘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觉得你爹他错怪了你,但他好歹是你爹,又是那么个火爆脾气,算娘求你一句,以后见到他,你收敛收敛,真当自己是铁板铜身呢?很经打?若是真把你爹惹急了,当心他拿鞭子抽你。”
谢初偏头:“他想抽我,也得看他抽不抽得到我。”
张氏被他这话给气笑了:“你们父子俩还想来一场全武行啊?好好好,娘也不劝你了,你想待就继续待着,只一件事,赌气事小,饿坏了身子事大,娘让家丁候在院门口了,你若饿了,就在门口轻轻敲两下,自会有人给你送饭来。”
谢初本想拒绝,但他深知张氏性情,若是不应,她能跟他念叨到天黑,再者,张氏的话里充满了对他的关心与爱护,端的是一片拳拳慈母心,他就算再气、再不满不忿,也不能把气撒在张氏身上,当下乖顺道:“好,娘,我知道了。您也别太担心我,我没事的。”
张氏舒了口气,又嘱咐了谢初几句,便提着食篮走了,只是心中到底牵挂着谢初的身体,便在晚膳时和谢何臻略提了两句,没想到谢何臻听了却是把筷子一摔,气道:“罚够了?我看完全没有!夫人,你是没看见那臭小子和我顶嘴时的模样,简直能把我气死!我现在不教训,等他以后在外头得罪了人,就有别人来替我们夫妻俩教训了!你让我放了他?你这是慈母多败儿!”
张氏脸色一沉,有些动气:“老爷,初儿是什么品性,你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他自小就是个好的,只是年纪小,争强好胜了一点罢了,什么得罪人不得罪人的,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好像我们对初儿管教无方似的。”好在她知道提起这事谢何臻一定会大发脾气,所以提前就让屋子里的丫鬟出去了,要不然可真得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因为和自家那不省心的儿子大吵一通,谢何臻这两天一直都憋着口气,好不容易才借着刚才的大吼发泄完了,抬头瞧见张氏的一张冷脸,赶忙赔笑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我也不是存心想教训那臭小子,只是长安不比青州,若我们还在边关,我自然不怕初儿得罪谁,可这里就不一样了。初儿年少封将,本就惹人非议,公主又点了他为驸马,更是引人注目,这长安城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他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迟早会吃大亏。不说别的,就说顾家的那位顾审言,他能放过咱们初儿?我可听太子殿下提过,说那顾家的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要让咱们初儿防着他点。”
说罢,他又叹:“你心疼他,我又何尝不心疼?只是他性子就是这么倔,当初在青州大营,四十军棍下去他都一声不吭,更何况现在几下小小的板子?我就算想饶过他,也没这个台阶啊。”
听他话中有松口的意思,张氏就缓和了脸色,夹了一筷子鸡汁云丝放到谢何臻碗里,道:“那初儿要是还不松口,老爷真准备把他关上十天半个月不成?”
“我倒是想。”谢何臻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可他有那个脸不去章武营点卯,我可没这个脸让他缺勤。你不是一直想去祠堂里看看他吗,现在就去,顺便跟他说一声,明日休沐结束,让他别忘了去章武营点卯,若是胆敢躲懒,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末了,他又道,“不准给他带饭,让他饿着肚子去军营,这是他自找的!”
只要能出祠堂,一切好说,不说别的,就说这伙食,难道军营里还能缺了不成?张氏心中有数,知道谢何臻说这话相当于是准备揭过这事了,遂温婉一笑,道:“一切都依老爷。”
就这样,谢初在祠堂里度过了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寅时三刻,谢何臻差人前来叫起。
他跟着家丁走出祠堂大门,首先撞入眼帘的就是一身戎装的谢何臻,伴随着一声冷哼,一个冷眼:“小子,这两天在祠堂过得可舒坦?”
“老爷。”张氏略带不满地瞧了他一眼。
此时天光尚未破晓,三月末的早风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谢初又是刚醒,被这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冷,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依旧站得笔挺,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被睡得有些起皱的衣襟,而后才看向谢何臻,朝他笑道:“挺好的,谢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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