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石和令牌是王府小厮从地上战战兢兢拾起来,一路冒死相送,搁在了那几上,上头还沾了些雪水和尘土。
严青不敢吭声,
默默地站在一旁。
金猊炉中瑞脑熏香青烟袅袅如烟云,屋子里愈发地沉寂,银针落地可闻。
“孤哪些东西是她给的?”陈温突然问严青,声音低沉的可怕。
严青愣住。
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温的眸子里有几丝不耐,那神色摆明了不想再说第二遍。
严青又看了一眼匣子里的东西,便也领悟了过来,殿下所说的她是谁。
江姑娘。
江姑娘给过殿下什么东西?
——那就多了。
严青的目光先是移到了陈温的衣袍的袖口上,视线定住,欲言而止。
陈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袖口,眸子一瞬凝住,抬起头似是不太确定地问严青,“这衣裳是她做的?”
严青微微顿了顿,大抵也没想到殿下竟是一点都不记得,“去年五台山上春猎,殿下袖口被荆刺划了一条长口,绣房局的人本欲丢弃,江姑娘说弃了太可惜,便拿了殿下的衣裳过去,待交回来时,两边袖口上就绣了青竹,半点撕裂的痕迹都无,还别添了一份美感。”
灯火的光映在陈温脸上,神色已明显地僵住,陈温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了自己的袖口上。
他记得这衣裳修补过。
却不知是江沼。
周顺或许对他提起过,但他并无半点印象。
亦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江沼给他的东西很多。
周顺几乎每日都会提起她的名字。
“江姑娘熬了汤。”
“江姑娘做了糕点。”
“江姑娘......”
他听的多了,成了习惯,如风过耳,不留半点痕迹。
陈温便又想起了那日她盯着他的袖口看了许久,他问她时,她却并没有邀功,只说了句,“青竹好,节节高。”
陈温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声音低哑地问道,“还有呢。”
严青又将目光移到他腰间的荷包上。
陈温已了然,没再问严青,伸手将那荷包取了下来,放在眼底下细细瞧了一番,月白的锦缎上绣着金丝线,纹的是几朵祥云,翻过一面,便见靠着底部的位置秀娟地绣了一个“诏”字。
陈温皱了眉。
诏,是他的字。
娟秀的字并不难寻,只要稍微过目便能瞧见。
荷包他用了已有半年,
却头一回发现还有个字。
若是绣房局,定不会绣上他的字,这荷包也是江沼给的。
陈温一阵烦躁,不再去看严青的眼神,又从袖筒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绢帕。
——边角处同样的有个诏字。
陈温垂下手,那帕子便无声地落在地上,霎时感觉如鲠在喉,心底从未动过的地方,酸酸涨涨,带着一股陌生的生涩。
不用再想,陈温便知道除了这些,他的吃穿用度里,少不了她的影子。
月头月尾的药膳、糕点、汤水。
更是数不胜数。
她给他的。
——他还不了。
而他给她的,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就能装下,说还,便也能随时还。
陈温眸子里火焰渐渐凉了下来,身子轻轻地抵在榻边,再也没说半个字。
以往严青也见过陈温一人独坐过。
今日却从那身影上瞧出了几分落寞。
严青立在他跟前,突然后悔没将周顺一块儿揪来,若是周顺在,这会子必定没自己什么事。
严青只能壮着胆子开了口,“属下以为,殿下说过的退婚,江姑娘已记到了心里去。”虽殿下并非真打算退婚,但那日也是殿下亲口对江姑娘说过婚约不作数。
别说江姑娘,
就连他也信以为真。
更何况还有后面的那些传言。
“属下听说江姑娘从万寿观回来后,将自个儿关了一日谁也不见,出来后便毫不犹豫地来了芙蓉城。”有过之前的教训,严青将这些事情都当成了正事,做得尽职尽责。
屋子里又是一阵安静,
半晌才见陈温又拿指捏了眉心。
“去查,那传言从何而来。”没有退婚书,传言又是如何传得如此之猖獗。
陈温心绪安稳了些。
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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