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洛龙区的钱庄在哪里,只要出城,只有那一条正经的路可走。
骆深吸取教训,带了十来人押车一道去取钱。就怕再碰见上回的事情。
毕竟运气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江天得了太守嘱托,为了感谢救命恩情,仍旧同他一道去。主要也是为了路过昨日案发地点时询问一下知府案件进度。
他昨天受大惊,晚上又饮了酒,困的昏昏沉沉,一上车就倒在了厢旁睡觉。
“昨天回去又去了哪个粉头窝儿里,困成这样。”骆深踢了踢他,嘲笑道。
江天往旁边躲了躲,委屈说:“爷爷差点抽死我,哪都不敢去了。倒是你,昨天跟将军说什么了?”
骆深把昨晚两人对话捡重要的一说,江天立刻精神了:“真的!?”他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就说这韩将军不是什么好人。你看,这就约你上床了。”
骆深没来的及说话,江天赶紧摆摆手:“你没答应?”
“没有。”骆深温温略笑,桃花眼中盛满了星光:“我本躲去了牡丹楼,没想到他又追了出去,于是我就假意不懂,摆上一桌夜宵,邀请他又吃了一顿。”
“高。”本着自己人都是好的道理,江天称赞道:“大智若愚我深哥。”
骆深:“看他心情似乎挺好,由此看来,果然是喜欢纯情一挂的。”
“他要求可真好。又要长得好,又要吸引人,还要清纯不做作。”江天一边吐槽,一边夸奖骆深:“妈呀,也只有我深哥了。”
骆深笑骂:“滚蛋。”
二人有说有笑,不觉什么时间马车便到了昨日出事的地点。
骆深撩开车窗帘看了看。只见那里已经拉好了绳索,几名官差板着脸驻守一旁,碰到路过的人,就将腰间刀拉出来一截。
刀身映着光一闪,把路人吓跑了事。
知府在最里头撅着屁股挑拣一堆破烂木头。
正是昨日从骆家马车上劈下来的。
“知府大人。”骆深远远喊了一声。
知府眯着眼一看来人,立刻将准备往袖子里塞的漆金铃铛扔在地上。
“骆公子来啦!”他寒暄着钻过绳索,热络道:“我正着找你问些事情呢。”
江天跟在骆深后头下了车,探出一颗脑袋来:“有事问我不?”
知府穿着便服,看起来年轻不少,行事也随意了不少。闻言双眼一亮“哎呀”一声,惊喜的朝他打招呼:“江老弟!”
江天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慎之兄!”
这私交显然不是寻常私交,乃是能称兄道弟的至交。
“你怎么也来了?”知府想了想,问:“是陪着骆公子一道来的吗?”
江天顿挫的说:“昨天,我,才是受害者。你不要搞错了,也在我身上下点功夫。”
“我觉得你是被波及到的。”知府看了一眼骆深,骆深赞同的点点头,他才继续道:“正经的涡点儿在骆公子这里,你一个捎带上的,问你没什么价值。”
江天耸了耸肩,做了个你们请继续的手势。
骆深站在绳索外边,望着被圈起来的残骸和一片深色血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知府同他并排站着,指着那摊血迹道:“来人有备而来,若不是碰见拔刀相助的韩将宗,恐怕不会轻易善了。”
骆深点点头,转而问:“之前盐沙案,有眉目了吗?”
“王椿咬死不松口,只说是家里穷想着骗点盐吃。我总也不好屈打成招,只能叫家人作保记上档案,往后不可从事官商营生。”
知府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可惜了粮食铺中的百余斤盐,骆家这损失也……”
“这是小事情。”骆深郑重道谢:“有劳大人审问了。”
知府觉得当之有愧,摸了摸鼻子尖儿。
骆深主动提起昨日祸事:“若说最近得罪过的人,只有靳家。”
“之前你同他在牡丹楼打架一事,我已经着人问清楚了,也赔他家不少银子……”知府说着一顿,“你是说……这事,是靳霄□□,报复你?”
骆深沉默片刻,又说:“或许不仅因为这个,我家的生意自来就跟他家有些‘不对付’。托大些说,算是方方面面都压制着,只有盐务新下,一时还没有分出个高低来。”
“这我倒知道些。”知府摸着蓄起的短短一撮小胡子,思考片刻后双目一睁,立刻叫官差:“来来来。”
最近的那个赶过来,他飞快的吩咐下去:“速去将那王椿再给我捉回来。”
“是!”
知府拍了拍手上的土,跟骆深匆忙一点头,“告辞。”
骆深恭敬的点点头,右手往前一送,做了个恭送的手势。
江天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更头晕了,看着匆匆远去的知府背影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骆深微笑着说:“上车。”
竹林再往前,是一片矮灌木,再往外,才到平地一览无余的野地中。
马车飞快驶过低矮灌木丛,周围景色逐渐开阔,抬眼能看到天边虚线。
算是到了安全的路段,骆深终于松了口气。
马车背后,灌木丛旁边有一处滑坡,坡下头有个湖,湖边是一片平坦场地。
场地上停着两匹马,正低头吃着草。
滑坡上趴着俩人,一同望着远去的马车。
刘副将皱着眉,不敢相信的问:“走、走了?”
韩将宗也皱着眉:“走的那么急做什么?”
他撑着树坐起身,摸着下巴看着周围的景象。
刘副将起身将包裹收拾好,又要去牵马,韩将宗却道:“这样,你去附近买两把锄头和铁锹来。”
“做什么?”
“这里,”韩将宗踩了踩脚下,又指了指不远处一块灌木丛,“我们挖个坑。”
刘副将皱眉看了他,半晌将包裹一扔,砸在地上。
“将军,就算是朝中大员,也不能随意抓人口。若是被有心人参一比,你官职还要不要了?”
韩将宗摇了摇头。
刘副将琢磨一下,也觉得他不是那种不考虑后果的人。他猜测道:“等他掉到坑里,然后我们再去救他吗?”
这法子虽然弱智,但也不失为一个无法之法。
勉强可以一用。
韩将宗却又摇了摇头。
刘副将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来,在手中搓了搓:“这土质不行,上边沙软,底下肯定胶成一片,硬的戳不动。”
“不错。”韩将宗夸奖道,然后势在必得道:“所以我们只挖几个浅坑出来,到时候马车过不去,骆深势必会下车走路,这回一定能看到我。”
刘副将想了半天,没能想到更好的法子,只得认命的去买铁锹。
太阳升到头顶处,温度正到了一天最热的时候。
挨了半日,刘副将又热又累的趴在地上,身边守着挖好的一片坑洼。
突然他一跃而起,朝着这头跑过来:“来了来了,快脱衣服!”
韩将宗一伸手制止他,淡定的说:“这会儿不能脱,要等他看着的时候脱,才能震撼到他。”
骆深会不会被震撼到不知道,刘副将先被震撼到了。
他张了张嘴,韩将宗伸手威胁的一点他,“闭嘴。”
刘副将立刻在嘴前打了个叉。
“待会儿你不能脱,”韩将宗指了指自己:“能脱的只有我。”
跟中毒的人没法讲道理。
行事至此,若是半途而废就算前功尽弃。
刘副将拍了拍胸膛:“接下来怎么做?”
韩将宗威风凛凛拉开架势,衣裳包腰裹腿,勾勒出精悍的肌肉。姿势与侧脸都帅的惨绝人寰,轻松道:“当然是开打啊。”
马车自远及近而来,在不远处停下。
骆深紧张的问:“怎么了?”
车夫下车查看,然后回禀道:“前头有几个坑,不知道被谁挖的。为免颠簸,少爷先下车,过了这段路应当就好了。”
骆深松了口气,江天浑然不觉马车停了,在一旁睡得发出细微鼾声。
“醒醒。”骆深踹了一脚他。
江天一个激灵窜起来,撞到了车厢,捂着额头眼泪都飚了出来:“什么!?又有贼人吗!”
“没有。”骆深偏过头笑了好一会儿,“前头有个灌木丛,不知道被哪家盖房的挖了土,留下一段坑,我们得走过去。”
江天瞪了他好一会儿,气愤的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二人下马徒步走过去。
江天还没清醒,走路摇摇晃晃的。骆深提醒了好几次:“你小心些。”
江天揉了揉疲累的脸,望了一眼四周。
骆深也跟着望了一眼。
江天、骆深:“……”
滑坡之下湖水澄澈,边上有俩人,正在打架。
“那是……”江天眯着眼看了看,不确定的问:“那是韩将军吗?”
骆深往前走了两步,江天挡在他身前:“快走快走。”
“堂堂大将军,在哪里练武不可以?偏偏来这里,”江天“啧啧”两声,掷地有声的重复:“来你必经之路这里!”
他拽着人往马车方向走去,冷笑着说:“我说什么来着,他就喜欢洁身自好的这一款,你昨日拒绝了他,今早他就跑来拦你,这不是正中靶心了?”
骆深若有所思片刻,点了点头。
江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保证道:“你一定坚持住,切记不可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给破坏了。”
湖边,韩将宗揍了一会儿刘副将,往身前一错手,解开了一颗扣子。
“停停停……”刘副将偏头一望坡上,冲他连忙摆手,“人都已经走了!”
韩将宗停下动作,扭头一看。
空无一人坡上低矮灌木一动不动蹲在地上,四周零星栽着几棵大树,周围静的连一丝风没有。
“他看到我了吗?”韩将宗问。
“没有看。”刘副将气愤道:“正要看,那个江天把他拽跑了!”
韩将宗上衣扣子开了一颗,一角衣衫折落在胸前,显得随意而自在。
韩将宗冷冷笑了一声,眼中神色同森冷霜寒的天色如出一辙:“江天这个粘人精,整天粘在他身上不撒手。”
他扔了剑,随手扣好衣裳,转身便走。
刘副将看着他背影,喊道:“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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