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明浩从记事起,便知晓自己的命运,一个养在嫡母膝下的庶长子!若是嫡母没有孩子也就罢了,为着将来有份儿依靠,也会好生待他。
可偏偏造化弄人!弟弟出生后,他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若是从未得到过也就罢了,最让人不甘的,却是得到后又在顷刻间拿走。
他是在几年后才被应允回到生母身边的,那时已经过了最需要母亲以及追着嬷嬷问“为什么母亲突然不关心我了”的年纪,对着小心翼翼而拙劣地讨好着他的生母,自是也没办法生出些什么感恩之心来。
他不是没想过和弟弟做一对和睦的兄弟,只是,嫡母将弟弟看得跟眼珠子一般要紧,对着他更是充满了戒备,似是怕他如何坑害自己的儿子一般,完全忽略了他比弟弟也大不了几岁,如此几番折腾下来,他自觉无甚意趣,自此便歇了这份儿心思。
父亲虽然有了嫡子之后对他不甚看重,可到底同样是儿子,顶着来自嫡母反对的压力,将他送进了私塾,同一时间入学的,还有那个金疙瘩似的弟弟!
卢明浩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哪怕课业更优秀些,同窗也更愿意去亲近嫡子,而不是他这个好似流着脏污的血脉一般的庶子,也就一直独来独往的,好似隐形人一般。
先生算是第一个愿意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人了,经过先生的提点,卢明浩不自觉地,将考中进士、从家里搬出去当做了目标,可就在他就快要得偿所愿的时候,有些人偏偏要坏事,那就别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瞧着那张向来不可一世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惊慌与悲切,瞧着那人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走,卢明浩步伐坚定,头也不回地踏进了贡院,他坚信,这里,会是一切开始的新起点!
那对夫妻的到来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也是,嫡母向来将宝贝儿子视作命根子,就指望着能给她挣个诰命回来呢,如今却是一切都毁了,又怎么可能愿意眼睁睁地瞧着他这个庶子一步一步向上爬呢?
这么多年来,对于类似的招数,卢明浩已经见过太多次了,瞧着大庭广众之下再次上演的一场闹剧,眼里那抹厌倦被很好地遮掩住了,心思百转,索性顺水推舟。
无论日后是否会被翻出来当做攻讦的借口,他都已经顾不得了,只盼着能跟这一家撕扯开来,越快越好。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大概便是有人出言相帮,更何况,还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虽然不知缘由,可那份儿情,他领了!
只不过,那人竟是今科会元,还一举被当今圣上点为了状元!这样一来,卢明浩有意结交,除了念恩之外,便多了一份儿功利些的目的了。那人避他如蛇蝎的态度,他自是看在眼里的,倒没有多少怅然,早该习惯了。
卢明浩,你这辈子,注定是个孤独终老的命!他这样告诉自己道。
那位姑娘的出现,则成了另一个美丽的意外,只不过,让卢明浩没想到的是,那却正是沈家的姑娘。
他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子,名声也不大好听,又同姨娘一道过活,有哪户人家会愿意将闺女嫁给他这样的人呢?卢明浩自嘲地一笑。
意料之中的,沈文晖不愿他与沈姑娘有过多牵扯,早就有所预料,卢明浩也毫不介意,只是,却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忽略心中微微抽痛着的某一角!
事情的转机却是在几月后了,当太上皇提起“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个状元郎家,似乎恰好有个适龄待嫁的妹妹”之时,他虽然知晓,恐怕提出来些相左的意见,也没办法改变太上皇的心意,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说,得了,你压根儿也没想着反对!
可以说,这门婚事虽然不是他算计得来的,可到底藏了点儿不大光明的心思,万寿宴上,太上皇拍板此事之时,他将头低着,似是要低进尘埃里去,不敢抬眼去看,沈文晖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沈文晖于他有出手帮扶之恩,沈姑娘也帮过他生母些许,可他呢,却到底算是恩将仇报了,硬生生地,将那么一个明媚的姑娘,拖进这滩浑水之中了。
唯一让他心中能够稍许有所宽慰的,大抵便是太上皇金口玉言,断了他和卢家的联系,让这桩事情总算是显得更加有理有据了些,也能稍许让他,对着沈姑娘没有那般自卑和歉疚了。
回家将这门亲事一说,母亲讷讷地应了,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却自甘堕落地做了妾室,加之在正房手底下讨了太久的生活,说话做事都难免没什么底气。
更何况,是对着这个她一向抱有亏欠的儿子呢!若是没有她这个拖后腿的姨娘,若是能够托生到夫人肚子里头,他一定会比现在家徒四壁的境况要好上许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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