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曾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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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谨沉双眼猩红,死死地盯着薛镜宁,想从她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好像这样她心里也就有了自己似的。

他真的太想念从前了。

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每次一见面,她就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刺伤他?

为什么不对他笑笑呢?

为什么他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呢?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会是现在这样,那么我绝不会做那些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我一定会一开始就爱上你,从此以后就守着你一个人。”陆谨沉带着浓浓的酒气伴着浓浓的悔意,喃喃低语。

他现在真的特别想让时光流回到他们和离前,不,要更早的时候,要比他们成亲还要早,早到他们小时候,甚至他刚出生那一刻。

如果早就知道他会爱薛镜宁爱得无法自拔,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对表妹产生任何令人误解的地方,他会安安静静地守着时光等薛镜宁的到来——不,应该说,在薛家要搬去京州时,他就不会让她走。

他要把她护在身边一辈子,不让她受任何苦。

他们会一起长大,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亲,最后相爱至老,携手白头。

——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软软,你不是说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吗?”陆谨沉忽地想起薛镜宁以前时常跟他提起小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双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那能不能让我们回到小时候?忘了这段时间的事,我们重新开始,从小时候开始好不好?”

“你不配提小时候。”许久没有说话的薛镜宁,终于开口。

陆谨沉心口被重重一击,自哂道:“是我痴人说梦了。”他点头:“我的确不配。”

“陆谨沉——”薛镜宁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看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忘记小时候的人,是你。让我不要提小时候的人,是你。长大后喜欢上别人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的人,是你。如今让我忘掉你对我的伤害回到小时候的人,还是你。”

“凭、什、么?”她讥诮着,一字一顿地说。

“对不起……”陆谨沉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他明白自己此刻的碰触对她来说大抵也是伤害。

他只能苍白地道歉,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薛镜宁闻着弥漫在周遭的酒气,一阵反胃。

白日里登门纠缠还不算罢,居然还在晚上翻墙骚.扰,她心里无法抑制地升腾出一股晦暗的挫败。

他要是想来,她根本拦不住他。

从始至终,他一直肆意妄为。

想到这点,所有对自己的挫败全部化为对他的厌恶,终是不耐皱眉:“滚。”

陆谨沉的脸上立刻褪去血色。

以前,她从未对他说过“滚”,正如她从未打过他巴掌,可是今天晚上,她既打了他巴掌,又让他滚。

她已经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陆谨沉眼底浮起无法掩盖的受伤神色,一步步往外退去:“好,我走。”

走出了院门,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自己的唇,那上面似乎还残存了薛镜宁甜软的香气。

他无端想起刚刚酒气上脑侵.入她唇舌的滋味,想到身体发.热,情不能抑。

曾几何时,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随时侵占她的甘甜,每当那时候,她就会羞涩地红了脸颊,轻颤着闭上眼睛,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袖子,却鼓足勇气微张着檀口,笨拙地迎合。

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翌日,陆谨沉酒醒,才想起昨日犯了浑。

说是喝醉了才会如此也不全是,其实他清楚地明白自己那时是清醒的,只是借着酒劲,做了自己白天里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但到底是错了,他该去道歉。

借着这个由头,他又跑去了折柳院。

实在不能不见,他太想她了。

以前和表妹结束,就是这么结束了,心里除了不甘,好像也不是特别怀念。而薛镜宁不一样,她真的可以让他想到疯狂。

上次的事之后,他强迫自己暂时不要来遭她烦,于是除了正事之外便与朋友借酒浇愁,可惜这法子也没让他坚持太久,十天不到他就撑不住了,喝醉之后便半夜翻墙入室,宣泄他的思念。

所谓的时间能让人淡忘都是假话。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人,真的会想到连骨头都痒痛难耐。

说他不要脸他也认了,于是就这么又敲上了折柳院的门。

是雪扇开的门。

她本来以为是薛镜宁忘带什么东西,见是陆谨沉后,脸上的笑容便凝在了脸上,解释道:“小姐不在。今天天气好,小姐上街购置夏天需要之物,让奴婢留在家里整理庭院,晾晒收好厚重的被褥。”

“没事,不在我就进去等。”陆谨沉道。

他是很想上街去找薛镜宁的,可是既怕找不到她,又怕在街上两人万一拉扯起来,她一定会对他生气,所以想着还是守株待兔为好。

雪扇却没有让门的意思,她知道小姐不想再见小侯爷,所以肯定不希望自己回家的时候,这人已赖在院子里头。

于是,她依旧扶着门边:“小侯爷还是改天再来。”

陆谨沉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想为难她一个小姑娘,毕竟在薛镜宁孤苦无依的时候,只有她陪着她,他该谢她才是。

便笑道:“好,那就不进门等。你去忙你的,我改天再来。”

听他这么说,雪扇也就安心了,看着他转头离开,便连忙悄悄把门关了。

陆谨沉却只是做了个样子,他没有走,只是从在里面等换成了在外面等。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时辰,等到薛镜宁回来时,他站立的地方的泥土都已下陷了好几分。

他竟是丝毫未动地等着她。

薛镜宁眉宇间闪过一丝微诧,她对陆谨沉到底还是了解得少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侯爷,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该是高傲得不行才是,可是他一次次锲而不舍地来找她,才让她发现,原来他竟然这么厚脸皮。

可是她真的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纠缠。

陆谨沉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许是知道她开口就要赶人,忙抢在她前面道:“软软,昨天晚上真的对不起,我喝了酒才会犯浑的,我不该……不该夜里翻墙进你的屋,更不该强……吻你。”

“没必要。”薛镜宁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你如果真想道歉,那么就离我远点。”

陆谨沉静了一会儿,道:“就是做朋友,也不行吗?”

薛镜宁嗤地冷笑了一声。

做朋友?

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做朋友的。

她现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以往种种,还是会哭湿枕头。

不想再探寻陆谨沉此时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只要一想到她热切地捧着心献给他的时候,他的心却在别人身上,她就痛难自抑。

那么多次,在她和秦之眉之间,她都是他的次一等选择,已经变成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怎么还可能坦然地做什么朋友。

更别说,他所谓的“做朋友”背后的意图。

“以后不要再来折柳院了。”薛镜宁撂下这句话,便从他身前走过,径直入了院子。

她腰间的系带从陆谨沉的指尖掠过,他猛地一抓,却已滑走。

眼神追过去时,那扇门已经快要阖上,只从那条细缝里看到她挺直的背影。

随后,那背影也被门全部覆盖了。

他驻足在这清冷的院外,一时茫然无措。

他们两个之间,哪怕多说一句话,都成了奢望么?

过了些日子,折柳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说是一群,其实也就四个人,薛忠、李氏、薛楚莺、薛褚逸。

是薛镜宁除了陆谨沉之外,最不想见的人。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齐全?”薛镜宁不笑亦不恼,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们,还让雪扇奉茶。

雪扇把茶奉上来,偷偷地扫了薛家人几眼,又看向薛镜宁。

她从前认为薛家个顶个地对薛镜宁好,后来薛镜宁和离了,宁愿自己找宅子住也不愿回薛家,她这才知道薛家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所以,这会儿看薛家倾巢而出,她实在害怕他们会对薛镜宁不利,于是眼神询问着,是否去找二皇子的帮助。

或者,若是去找小侯爷,他也必定会来给小姐撑腰的。

薛镜宁却只是无声地摇头,示意她出去。

雪扇不明白,却也不好当着薛家人的面问,只好蹙着眉头把茶盏留下,退出了正厅。

待雪扇走后,薛忠耐不住先开口了:“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叫我们好找!”

跟着小侯爷回了京州一趟,没找到她的踪迹,回来之后,他又连忙派人私下去找,也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替她隐瞒踪迹,还是他派去的人没用,这都找了好几个月了,才终于找到了薛镜宁如今的栖身之所。

他脸色难看极了:“一声不吭地就跟小侯爷和离了,和离之后还背着我们藏起来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薛镜宁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你们今天举家来找我,是想让我跟小侯爷和好,重新做回小侯夫人,是吗?”

“知道就好!”薛忠冷着脸瞪了她一眼,连珠带炮地指责起她来,“你和小侯爷之间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继续当小侯夫人不好吗?你可知道,这门亲事你知道天底下多少家姑娘羡慕吗?偏你却这般不知珍惜!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去给小侯爷好生道个歉,我看小侯爷对你很上心的,你若真心道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薛镜宁听着听着,突然蔑然轻笑了一声,平静道:“我不会回侯府了,我连薛家也不会回了。你们收起自己的心思。”

薛忠一时不明白,诧然:“什么?”

“难道您还不懂我的意思吗?薛大人。”

听见她口中的“薛大人”,薛忠愣住了。

其他几人也是一怔,这才纷纷回神。

李氏厉声道:“反了你了!你叫你爹什么?”

薛楚莺也骂道:“这是你对爹应该有的态度?薛镜宁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小侯夫人了!”

只有一贯不爱吭声的薛褚逸没有说话,但是他眼里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一个个怒视着她,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

如若在以往,薛镜宁纵使不喜欢他们,也会对薛忠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爹”,哪怕小时候被那样对待,她依旧谨守规矩,最激烈的反抗不过只是对他们淡泊疏离。

可是,她现在不一样了。

这次和离,改变的不只是她和陆谨沉的关系,也改变了她的很多想法。

她是真的想一了百了地结束从前,做简简单单的自己。

这“从前”,包括陆谨沉,也包括从来没将她视作一家人的“家人”。

薛镜宁在他们的怒视下,淡淡道:“薛大人,我如今已经不是小侯夫人了,对薛家来说,有我与没我还有什么区别吗?”

“放肆!”薛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子都晃动了一番,“你该叫我什么?薛镜宁,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姓‘薛’!”

薛镜宁弯起唇角:“天底下姓‘薛’的人可多了去了。”

她现在面对薛忠的愤怒,已经毫不害怕。

小时候,失去了娘亲和太公的庇护后,她对这个爹是充满依赖的。刚被他们送入乡下时,她以为自己的八字真的冲撞了李氏,因此无怨无悔地在乡下开始过日子。

后来年岁渐长,渐渐知道了残忍的真相,虽然对薛家心凉了,可是她还是不敢反抗,她依旧觉得自己姓“薛”,是薛家人,因此命运还是由不得自己,只能听薛忠和李氏的安排。懦弱如她,只能每天晚上祈祷他们不要把自己随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庄稼汉,或者幻想着骁哥哥早日来接她。

哪怕后来嫁入了侯府,身份比他们更高,她还是无法撕裂与他们的关系,只能减少与他们的往来,不过他们每次以“亲家”的名义来侯府,她也无可奈何。

她骨子里还是无法挣脱这些束缚。

而自从离开侯府也离开薛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那么何必再像以前一样,勉强自己呢?

她看着暴怒的薛忠,又扫过其余三人,目光转回薛忠:“薛大人,您对镜宁有生养之恩,这是不争的事实,镜宁一直谨记于心。而通过镜宁,您同样得以回到心心念念的铎都,并在铎都得了一个好官职。还有,侯府送薛家的大宅子、侯府给薛家的聘礼、侯府往日给您这个亲家赠与的钱财珍宝,以及您仗着是侯府亲家,在别处得到的好处……如此种种,即使我与小侯爷和离,也不曾退回去的好处,应是可抵生养之恩了?”

“你、你……”薛忠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一时无法可驳,因为薛镜宁说的都是事实。他曾经私下里和李氏算过账,从小把薛镜宁丢在乡下庄子里养,花费其实并不多,而通过她与侯府的亲事,他们获得的回报已经百倍有余。

但是,这丫头的意思……竟是、竟是要和他们薛家断绝关系?

薛忠立时慌了神,正是因为以前受了好处,才更想一直享有这些好处,可是自从薛镜宁与陆谨沉和离后,虽然侯府不曾收回曾经的好处,可是那些因薛镜宁带来的隐含好处便都没了啊!

“你……你若当真不想再嫁入侯府,那、那先不嫁,何必跟家里拗劲呢?”他决定迂回一些,先把她劝回家再说。

薛镜宁早已看透了他,便只道:“生养之恩已抵,我与薛家已无牵连。你们回去。”

李氏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指着她的鼻尖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什么叫生养之恩已抵?你骨子里流的是薛家的血,能抵得了吗!光是生你这份恩情,已足够你用一生来回报!更别说薛家养你养到这么大,翅膀硬了就想飞,有这等好事吗!”

“一定要我将一切摊开来讲吗?”薛镜宁身体微微颤抖,本想心平气和地结束掉一切,可是她依旧被激怒了,“说起生恩,都是我娘吃苦受罪地生下了我,他不过提供了一点血脉而已,而说起养恩,乡下能花几个钱你们心知肚明,需要我对着账本来与你们一一核算吗?你们扪心自问,这是我需要用一辈子回报的恩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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