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不似来时那般曲折,又是滂沱大雨,又是摔伤腿,一路风和日丽,顺顺利利。本来用来装陶器的木车,这趟只装虞苏,要比来时推着满车的陶器和食物用具轻松多了。芒和卯轮流推木车,邰东在车旁和虞苏聊天,谈虞苏这几天的遭遇,得知姒昊将他确实照顾的很好,有鱼鳖吃,还有烤鸡,还有竹筒饭,烤蛋饼,这日子过挺不错嘛。邰东说:“我早就看出他不简单,那么好的地儿,让他给占了。”
邰东说的是落羽丘,他一位陶贩子,也能看出落羽丘位置极好,只是他不知道落羽丘是处祭坛,所以附近有知道它存在的牧人,但不敢搬去住,姒昊则根本不忌讳。
虞苏没告诉邰东,姒昊的一些不同寻常之处,青铜刀,用箸匕,而且生活习惯也不像个牧人,哪个牧人天天洗澡。他隐隐觉得这些事说出去,可能对姒昊不好,至于怎么不好,他也说不清楚。
听到姊夫夸姒昊,虞苏微微笑了,他回望来路,阻隔溪林,那座孤零零的落羽丘,已消失在林间,再看不到。
一行四人,在天黑前,他们来到牧正家院子,院中仆人认出邰东,连忙去禀报牧正,他们对邰东这位老客人再熟悉不过。
“东陶,你这是在哪耽搁了,今早就该……”牧正从屋中走出,看到木车上的虞苏,“他伤怎样了?”
邰东说:“差不多好了。”
他也不惊讶牧正知道,他已从虞苏那边听说,任昉和束去落羽丘收羊的事。
虞苏端坐在木车上跟牧正行了下礼,牧正问他:“孩子,第一趟出远门,就把腿伤了,下趟还敢来吗?”虞苏轻轻地把头点两下,牧正哈哈笑着。
芒将虞苏从车上搀下,虞苏拿木拐,准备自己行走,这时有人扯了下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到任葭站他身旁,对他微笑,她把手里捧的一只小鸟缓缓展开,对虞苏说:“苏,鸟儿。”
她跟虞苏展示她的“宠物”,她玩心重,手里捧的鸟是只幼鸟,羽毛还没长丰,看着有点丑。
夜晚,牧正照旧招待了邰东和虞苏,席上,邰东问牧正姒昊的事,他听虞苏说他是孤儿,而且没有兄弟姐妹,孤零零一人。
牧正淡然回道:“吉蒿他春时来角山,孤儿无倚,便就来我这里放牧,寻个谋生。”
任昉听着老爹的话,嘴角带着讥笑,不过不明显,他们父子俩,关系似乎不怎样。虞苏留心听对话,他跟前的肉羹冒热气,他眼睑下垂,在热气中,模样看着有些忧伤。
“他真是位难能可贵之人。”邰东不吝赞誉,他常年在外奔波,跟人打交道,他尤其重视一个“信”,姒昊年纪轻轻便就诚信守诺,实在不简单。
“他那里吃用鄙陋,倒是让你小弟受苦了。”牧正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他看向虞苏,神情莫测。
虞苏没插话,他本以为能从牧正这边听到关于姒昊更多的事情,但是牧正说的内容,自己都知道。他想牧正有可能是认识姒昊的舅父,所以才让姒昊到这里牧羊。一位外来者,尤其还是少年,在陌生地方很难立足。
夜深,邰东和虞苏在牧正家里渡过一夜,第二日清早便就出行。
由于虞苏行动不便,任昉驾马车载上虞苏和邰东,前往葫芦渡,邰东两位奴仆,携带上木车,紧跟其后。这还是虞苏第一次乘坐马车,对他而言相当新奇。在虞苏的认知里,有马车的人,至少是居住在宫城里的大贵族。牧正任皋虽然不住宫城,但他也是位大贵族,他是牧民的管辖者,且有输物至任邑、为任君提供马匹的职务,也难怪他家有马车。
坐在马车上,邰东看着前面驾车的任昉,想虞苏伤着腿,没去成仑城,仍不枉此行,他长了见识,结识权贵。邰东倒是忘记去烦心,虞苏腿伤回去怎么跟丈母娘和妻子交代。
虞苏在车上,听着耳边刮来的风声,浏览角山壮丽的景色,他意识到这次归程,最是符合秉叟讲述的旅程,心无所羁,山川览遍。马车让贵族们走得更远,有更开阔的视野,绝大多数人,脚踏着尘土,艰难在路途上行进,终其一生,也感受不到这样的惬意和自在。
“前面便是葫芦渡,我在这里将你们放下。”任昉勒住马缰,回头对邰东和虞苏说。
“多谢昉。”虞苏在车上行礼。
“多亏昉协助,要不我们还在半道上呢。”邰东下车,行了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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