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逾退了半步,有些进退维谷,好在片刻之后,杨烽和杨盼一道来了。杨盼道:“太子说你找我?对我有要紧的话说?”
罗逾犹疑地说:“我的剑……”
杨烽打断道:“欸!什么时候了还说你的剑!你不是说有句刚学的鲜卑语要对广陵公主说嘛?”
杨盼饶有兴趣地看向罗逾:“哦?还是鲜卑语的话?可是我听不懂啊。”
杨烽挤眼睛道:“要你听懂做什么?有的话,就是要听不懂,听不懂才尽在不言中。对了,阿父还吩咐我把加急送来的奏折先阅看,分门别类等他晚上回来处置。好大一叠,我不能在这儿陪你们说闲话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若是要进库里去,也不要紧,跟门口侍卫说一声,他会带你们进去。”
看到杨盼,罗逾心里是雀跃的,但是此刻周围有人,他的雀跃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矜持地说:“太子这是说笑了,我并没有刚学的鲜卑语要对公主说。”他搔了搔鬓角,感觉杨盼的眸子黯了黯,怕她失望,倒急中生智了:“只有一句,夸赞女郎家的。”
他好像有些羞涩,牵着唇角微微笑了笑,垂下眼皮说:“‘彼恰曼海勒台’(1)——鲜卑话里的赞扬。”
杨盼反正听不懂,只是自己嚼了几遍,读音不复杂,她也能记得住。
一时也无暇想这句话的意思——反正那个调皮的太子殿下出的馊主意,别指望有好话听。她问道:“巴巴地诓了我到这儿来,肯定不止是说这句话。你先还说什么来着?”
“我那把短剑,你见过的——就是做剑套那把。”罗逾有些期待地看着杨盼:“上次送你回来,被陛下身边的侍卫收缴了。那把剑对我意义重大,实在是想拿回来。”
杨盼当然记得那把剑,它看着拙朴并不起眼,但不仅上头镶嵌的巴林玉其实十分贵重,而且剑刃也是好物——刺入身体的时候锋利得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杨盼的脸色没有先来时那么愉悦,回瞪着罗逾一会儿才说:“我记得那把剑。它很重要?能杀人么?”
罗逾诧异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它毕竟是武器,当然能杀人。只是这是我的宝器,怎么会用剑滥杀呢?你不用担心的。”
杨盼冷笑道:“今日你说的,它是宝器,不能用来滥杀。”
不等罗逾明白过来,她转身说:“我进去给你找。”
皇帝御用的武器库,罗逾没有敢进去,在外头耐心地等。眼看着一片片树叶扑簌簌地落,在地上翻卷打滚儿,又觉得树影都斜了好些,才终于看见杨盼从里面出来的影子。
“没有。”她直截了当说,但是把一个手工很丑的绸布套子抛到了罗逾的怀里,“找到了这个。”
罗逾脸色大变,握着剑套攥着拳头,压低声音问:“那我的剑呢?”
“我怎么知道?”杨盼退了半步,几个侍卫立刻环围上来,隔开了她和罗逾。
杨盼伸出手说:“你不要它,就还给我。”
她分明看到这个小郎君脸上流露出的惊怖和失望,他极力克制着呼吸,环顾四周,仿佛明白了什么,最后仰头“呵呵”笑了两声,对杨盼说:“我大概明白了。谢谢你,谢谢你们,送我一场好梦。”
他转身散开手脚向前走,极力平息着那双冰凉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背后或许会射来暗箭,又或许他走到行宫的门口就会被拦下来。
他走了好几步,摇摇晃晃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罗逾。”
眼睛一瞬间酸了,罗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
背后的声音急切了些:“罗逾!”
他把眼眶子瞪到最大,避免眼睛里失望、绝望的水雾会凝结掉出来。健步如飞,不想再听她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应该恨她,也告诉自己应该恨她,但是实际上只剩一点自怜和担忧。
“罗逾你停下!”杨盼飞奔的步子传过来。几个侍卫大概在她身边劝阻,是压得低沉的声音:“公主!公主!”
角门前有一座影壁,粗粝的墙上刻着砖雕,游龙与飞凤,缠缠绵绵。角门口的侍卫拔出了半截子刀刃,仿佛等广陵公主一声令下,就可以把这个男子拦下来。
“罗逾!”
她此刻笨得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只是两个字渐渐带着颤抖的哭腔。罗逾看着门口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明晃晃的刀与戟,听着背后的呼唤,心里馁得无以复加,顿时乏了力气,伸手撑在影壁上那只飞凤的尾羽上,手心隔着那个剑套,硌得没那么慌。
他低声说:“我阿娘说得对,我一遇到感情的事,就乱了方寸,失了理智。不过,本来就是尔虞我诈的事,我自己计输一筹,怨不得任何人。”
她一直在骗他——就如他也说了无数的谎骗了她一样。
罗逾很少落泪,此刻绝望到眼睛又酸又涩,但又感觉干燥得厉害,不停地眨眼,视物模糊,可是哭不出来。
他的头抵在冰凉的影壁上,渐渐平静了:愿赌服输,他当时做出救杨盼的抉择,做出送她回来的抉择,就应该做好了今日全盘皆输的准备。现在还不算死得难看,是她和她阿父留给他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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