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饼子确实很难吃。杨盼咬一口,要用大牙磨半天才能磨到能咽下去的地步,实在受不了,拿热水泡着吃,那口感又变得稀烂,而且一点味道都没有。她手忙脚乱挖了一匙肉酱塞嘴里,结果又齁咸!
杨盼一直是个挑剔饮食的主儿,啥都可以将就唯独饮食不可以将就。想着驿站里原本会提供热饼子、热汤面、热乎乎的羊肉和马肉,她想得都快哭了。
怪不得连弟弟都说,出巡啥都好,就是吃得太差。
她自作自受,只能恨恨地咬一口干饼子,喝一口热水,再挑一点齁咸的肉酱,不知道吃了什么鬼下肚,只为了填饱肚子罢了。
“阿母做的爆蟹!”
一口饼子。
“阿母做的炖笃鲜!”
一口白开水。
咬紧牙关拼命嚼两下,闭着眼睛挖一点肉酱:“阿母做的赤酱红油方肉!”
一口肉酱。
突然,车壁上被谁“笃笃”敲了两下。
勉强用梦幻逼迫自己填饱肚子的杨盼,连白日梦都做不起来了,顿时深感窝火。她“刷”地打开车窗帘子,横眉打算骂外头人一顿,却闻到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
罗逾骑在马上,弓着腰让自己的脸能对着车窗,正在暖暖地对她笑。
“我热了羊肉,还叫驿站的厨下新做了软髓饼——虽然粗糙些,远胜过路菜。”
他额角都是汗,脸带着些红,却还不怕热一样裹着斗篷。斗篷揭开,香味更浓,罗逾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净的布包,吹着气又倒抽着气说:“快,接着!我飞马赶过来的,一定还很热乎!”
杨盼怔怔地接过布包,果然暖得发烫,她把布包放在车内的小案上,急急吹着烫到了的手指。打开布包,里头已经用饼卷好了羊肉,刷着酱,裹着蔬菜,切成便于下口的一块一块——也是罗逾特有的细致风格。那香味好像把她的眼泪都熏了出来。
金萱儿“啧啧”了几声,笑她的主子:“好了,不至于为点吃的高兴成这样?不过奴婢多句嘴,罗逾送来的东西,还是先叫人尝一尝,过半个时辰——哪怕两刻钟——再吃!”
杨盼吸溜了一下鼻子,拈起一块裹着香喷喷羊肉的髓饼:“不用!”
她信他!
“啊呜”就咬了一大口。那羊肉的鲜美,髓饼的松软,菜蔬的爽脆,以及酱料的恰到好处,她恨不得又要哭一哭。
金萱儿对好吃不要命的主子只能摇头。
杨盼觉得,她以后大概也忘不了:这于她有杀身之仇的小郎君,此刻在秋阳下明朗的笑,嘘着气从怀里掏出滚热的饼的模样,以及他腰间一直挂着的那个特别特别丑陋的剑套。
萧关附近也有市镇,皇帝一大家子人要住的话,感觉简陋了些,倒不如在原野上搭建壁垒,住营帐还舒服自在些。杨盼这阵子奔波,吃不好睡不好,硬生生瘦了一圈。皇帝嘱咐了她好好休息,但转眼又带着儿子去查勘萧关的地势格局,教他怎么在这样的地方行军布阵,防守进攻等等。
杨盼在车上奔波的晕劲儿,好一阵才勉强缓过来。
皇帝还没有回来,偌大的一片壁垒中,她地位最为盛贵,可惜那并没有什么卵用。
王霭一天要来问安三五次,也会送点吃的用的东西来。但是一看到杨盼恹恹的神色回转过来,他便说:“陛下吩咐,转天要和北燕来使会谈,他们求亲,我们送亲,他们送聘礼,我们发嫁妆——李公主的嫁妆,虽然从建邺带了些细软,还需要在附近筹备一些。公主若是身子骨好了,可否过过目?”
皇帝不在,杨盼责无旁贷,挣扎起身说:“好,把单子详细的目录给我。”
核查东西看起来简单,其实是很累人的活儿。杨盼拿着单子去问李耶若,李耶若握着一卷书,慵慵地说:“笑话了,我还能自己提要求不成?广陵公主,我知道你好心把我当姊妹,可我还能僭越地也把你当姊妹不成?别折腾了,你给什么,我用什么。北燕皇帝还计较点嫁妆里的锅碗瓢盆?”说完,掩着嘴“呵呵呵”笑了半天。
杨盼觉得她真是越来越有毛病了,这有啥好笑的呢?
她重新回头找王霭:“她让我做主,我就做主好了。她的细软东西是建邺带来了,但是陪嫁的人要有衣裳首饰,死沉死沉的,不可能也从建邺千里迢迢运过来。我寻思这地方恰恰是往西域一路的必经之路,附近的集市物品必然丰富。你陪我去挑一挑。”
王霭摇头拒绝:“陛下过两三天就要回来了,我这里练兵、演武、加固壁垒,还有一大堆事没有做好。何况,买女孩子的东西这种事我本来就不擅长,还是公主派人去比较好。”
现成的卖乖的机会都不要!
杨盼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这个榆木疙瘩,气鼓鼓说:“你不去,我就自己去。而且,我要去玩一玩,我要微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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