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祝亦脸色一沉,正欲上前一步,前台服务员见势不好,立马礼貌地拦住了他:“祝先生,我给您安排在二十三天后好吗?江景位!”
祝亦对着好声好气的人完全凶不起来,叹了口气:“不是位子的问题,是这根本就不合规……哎?!”祝亦余光一扫,注意到周围空了,整个人愣住:“那个,刚刚还在我身后的女生呢?”“不知道啊,我刚刚也看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奚清楷已经扭头往里面大步走去。
林特助稍稍留了两步,向无心理他的祝亦递上自己的名片:“祝主播,临江阁当年落成时我们奚总是投资人之一,所以没有特殊情况时都会留个位置,欢迎您监督。”
祝亦哪有心情管他,掏出手机要给虞安打电话,却在拨出去的那一秒想起来,她下班之后手机都是顺手关静音的。
他懊恼之余无意的抬眼,见仅一面玻璃幕墙之隔的里面,那道颀长修拔的影子停下了。
男人朝外面的方向微微侧着身,目光却是往下落的。
对面是,前台招待倚靠的桌台。
桌台下面,窝着一个人。
奚清楷刚才就注意到了,她俯下身钻进去的身影迅速又利落。
简直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
那老鼠明显也发现了他,似乎怔住了,如被冰封住一般,跌坐在地上,仰头望他,脸色一瞬间血色全无。
难道,她欠过他钱吗?
奚清楷原本玩味的眼神也渐渐转得清淡,他忽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窒息感,令人极不舒服。
他不再多看,拂袖而去。
只是走出了很远,鬼使神差般地,奚清楷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她仍坐在那里,头垂下去,中长的黑发也跟着垂下遮住了脸上的神态。
很快,刚才那个男人冲向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细心地问询着,眼眸极亮,看着真的……相当碍眼。
这个小插曲,搅坏了奚清楷这个夜晚剩下的部分,还有全部的心情。
以及虞安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这么尴尬。
虞安不是没有设想过的,毕竟偌大的城市,一年两年碰不到,三年五年也许会不小心撞上。
更别说她在嗑瓜子的时候在电视上见他多少次了。
有两个女明星都明里暗里跟媒体表示过和他关系匪浅,其中一个还被拍到过,在酒店大堂里两道身影,只是发新闻的记者怕小命不保,把这位马赛克了。
她看了一眼都能看出来的强行马赛克。
虞安打了个马虎眼,用症状反复把事情先糊过去了。
祝亦知道她之前焦虑严重的时候,也会有些看起来奇怪的行为,便没再多过问,只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改天再上去喝茶。”
祝亦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着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清澈爽朗。
又握着她的手腕吊儿郎当地晃了晃,不免带了些少许的耍赖:“下次来临江阁啊,我请客,说好了。”
“谁不让你请了?”虞安摇头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温和地跟他再见:“回家小心,晚安。”
“你也是,晚安了。
有事call我。”
祝亦冲她摆摆手,摇上了车窗,让司机离开。
虞安看着的士消失在她面前,才很长很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靠着这口气摁电梯,回到了家。
租的房子不大不小,八十多平,三个人住也够。
更不要说大部分时间虞颢和虞孟清都在住校。
她一个人倒也落得清净,既清净,又清醒。
虞安进屋就把包远程投放到沙发上,边往里走边往后甩着平跟鞋,花了全身的力气才没直接扑到床上。
她烧了壶水,泡了一杯花茶,抱着热水杯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等水凉。
不知不觉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被烫得当场跳起来,头duang一声磕到了墙上。
虞安生气地回头,猛捶了墙一拳。
重重地举起,轻轻地落下,用了粉拳捶胸口的力气。
“你都欺负我,要不要脸。”
虞安跟无辜的墙对视几秒,认命地转了回来继续喝茶。
她觉得头晕晕乎乎地,不知道是不是快喝醉了,就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罕见地将水流拨到最大,凉水一次又一次地覆到面上。
直到她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水滴滴答答地从额际往下滑。
空间里比原来还要安静不少,原先上下楼还是哪里有装修的声音,现在没有了,她感觉就像被抽了真空一样,有一点喘不上气来。
她可能应该养一只狗或者猫了。
让它们在家里走动,代替她来确认一切,确认她还活着,确认她不是这里唯一的住客。
一人一房,总让虞安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就像这房间的的累赘,去除了她,这里才应该是本来的样子。
嘶……虞安忽然皱着眉捂了下腮帮子,牙莫名其妙地有些钻心的疼,又没有卖消炎药和止痛药。
她把水龙头关掉,灯也随手摁了,靠着墙坐下来,一边等着这股疼过去一边望着黑暗发呆。
又快到深冬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凌晨两点四十,奚清楷还没能结束工作。
但今天跟他一起开视频会议的高管都察觉出来了,奚总有点不太对劲。
有点走神。
以前从没走过神的奚清楷自己也意识到了,第三次或者第五次……他已经懒得去数是第几次分心想到了那双眼睛,那时候就直接视频关掉了。
“明天再说。”
奚清楷压抑着烦躁,取下眼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领带口上,松完后抬眸,声线微挑的华丽:“不好意思,是今天。
五个小时后见。”
……Excuseme。
大哥,周末了你不要休息别人还要好吗!
高管们敢怒不敢言,干笑着挂断了电话,私下里立刻集聚到‘大家一起去辞职’小群里哭诉,纷纷扬言不干了不干了,坚决不干了,这尼玛加班频率都快赶得上他们孩子上补习班的频率了好吗?!发泄完以后又互相安慰,算了还是再坚持两天,下次一定跟他提出来周末要解放!
奚清楷仰面靠在椅子上,线条漂亮的下颚线微微收紧了些。
他用一只手遮住了眼,书房的灯亮得有些干扰视线。
那个人当时躲得应该是他。
……不,肯定是他。
奚清楷非常确定。
那一个眼神撞上来后,好几秒没有移开。
一眨也不眨的,像一片宁静深色的海域,仅仅是存在,就没来由的令人烦躁。
奚清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黑白分明的眼里,大概是藏着很多悲伤的。
是控诉吗?也不算。
只是她的眼神一直在奚清楷的脑海里定格,只要他试图忘记,就开始跑马灯似得一直出现,直到他再次认真记起为止。
那感觉就像,你越抗拒,越想远离,却越来越近。
奚清楷突然倾身用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快捷键,响了三声那头立刻有些困倦地接起:“喂,你老人家又睡不着了吗?”
“肖乾,这话我只问你一遍,”他右手在光滑的椅把上似有若无地轻敲了敲,语起轻柔得令人脊背发冷:“我到底忘了什么,是哪种忘法?过去我等了你一年多,你一直回避,我在想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是的话记得提醒我。”
肖医生一咕噜爬起来,为自己心碎了两秒钟后,冷静开口:“逆行性遗忘。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我接手的时候你都快醒了,身体情况可以,但这一方面不太好。
我本来担心会影响你以后,无法形成新的记忆,或者容易遗忘之类的,好在没有。
这一年你在哪我虽然不能确定,可我猜想这应该是受了外伤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身体帮你忘记了,也许是因为……这段回忆不怎么好?”
尽管有些说不通,毕竟再不好,形成那些伤疤的日子应该更难熬,他却依然记得。
奚清楷沉默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气得他心情很不好,说真的。
对方掌握的信息,全是已知的。
逆行性遗忘,心理学上讲是RetrogradeAmnesia,跟记忆好坏没关系,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现在的情况好像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记起来。
身边原先的助理之一被调走,处理完何氏的事就离开了,原因是什么家里有急事,需要在离家近一点的分部工作。
奚清楷不太记得起他姓什么了,但那个助理的处事风格记得很清楚,沿着这条线回忆起了青年的脸,紧跟着而来的是一道飞速的闪回。
他在的那个场景……奚清楷确定,他见都没有见过。
给人的感觉是扑面而来的灰暗陈旧破败。
他紧闭的眼复又睁开,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既然都是这个人引起的,直接去找她应该会快一点。
反正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是他们曾经相爱了成家了这种老套的戏码。
他对自己的审美有信心。
最主要的是,那时候只要神智正常,想得都会是扒着悬崖的缝爬出去,傻逼才分心谈什么情爱。
也许他们结过仇,或者她救过他,都有可能。
奚清楷想着,总得解决了,这件事。
要是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他只能把那个混蛋押过来亲自拷问,不怕耒沙不开口,怕就怕他倒不出什么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手下找到她住址前,他们又一次碰面了。
在相当无意的情况下。
两次。
那天虞安跟着做一个新项目。
早上上班前匆匆忙忙分别给弟弟妹妹打电话,给虞颢打得时间尤其长,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他这次参加了体检、指标正常、复查也会去……虞颢在电话里拖长了音,说求你了大姐,我要上体育课去了好吗,大早上的你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虞安头疼地赶到了公司,只来得及买了一杯豆浆,早饭都没吃,但也不怎么饿。
路上被通知说直接赶到越荔路的会金中心,因为她经常踩着点打卡,组长已经习惯了。
她看文件很快,飞速的翻电子文档,把关键词一一扫到心里,连甲方的名字都略过去了。
这次是跟着去谈判的,听说对方还同时跟业内他们的竞争对手讲条件,搞得局面很僵。
不过再僵,应该都比不上她僵。
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透明的窗格里映出虞安木然的神情。
VIP电梯门口的人,让她突然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想一想艹了,谁他妈该跑啊,亏欠了的人是他不是她,当初他弟亲口说的,他们以后早晚要断,早不如晚,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拖他后腿。
虞安想确认,转头奚清楷不带温度地扫她一眼,问说你是哪位?彬彬有礼到令人觉得好笑。
虞安昂首挺胸地和往外走的人擦肩而过。
奚清楷走到大门口,上车前突然问林助:“今天裕美的case是陈醒然负责?”
“对,”林助帮他开好门,答道:“赵副总和他一起,跟两边都在接触,华戌这边跟我们合作可能更适合些,但价格要高一点……”
奚清楷低头看了看表,淡淡道:“改下行程,下午的让卢羽自己去,明天交初案就行。
问下他们俩,我要去旁听。”
林序冷静道:“好的。
您可以直接上去。”
这……问个xx。
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华戌跌破了眼镜,没想到霂远重视到这个地步,心情复杂地觉得自己应该可能貌似被重视了,以及大概凉凉了。
本来谈判桌上有僵持是正常的,两位副总和麾下至少还愿意磨一磨双方的诉求,谈到冰点的时候大不了大家出去抽根烟、喝杯咖啡回来再继续。
现在倒好,这个看起来年轻优雅到有点邪性的人往主桌悠悠一坐,也不大说话,任各种提条件,只微微带笑看着,不像要参与的样子,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用眼神鼓励你继续。
跟特么看傻子一样。
弄得霂远这边也跟着改了风格。
说实话,看着瘆得慌。
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同事推了一把她,说小虞,你不出去透个风吃个饭?
虞安垂眸盯着文件,分明觉得上面的字好像都要飞起来了,飞进到空中,她用意念把它们摁回去,冷静道:“不了,早上吃太饱了。”
话音刚落,一阵‘咕咕’的声音就这么响起了。
会议室本来就又大又安静,要讨论的说话的全出去放风了,感觉墙都在帮她回荡着肚子叫的声音。
从奚清楷进来那一刻开始,虞安维持着面无表情维持了四十分钟,现在终于有点接近崩溃了。
她也没有捂肚子,在众人的侧目下道:“不好意思。
我饱了偶尔也会这样。”
无论是同事或者对面的人都没多说什么,大家继续埋头各做各的事。
只除了一位,始终不咸不淡地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问:“这位小姐,你姓什么?”
我姓你爸爸。
虞安深觉自己修养实在是好,于是笑不露齿地对上男人的眼神,惜字如金道:“虞。”
“哪个yu?”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黑眸里漾起一瞬笑意:“于无声处听惊雷,还是,虞美人的虞?”
虞安无话可说,也看着他,直到笑了:“你猜呢?”
对面那个人鼻子眼睛哪哪都是他,但神态发丝穿着说话哪哪都不是他。
当然,从他说出那句话那天起,她知道什么是划清界限。
虞安本来就在等着这一天,就像等第二只靴子落下。
何况经过那一刻的心悸,虞安当时就想,怎么都好,只要他活着。
她只是没想到,过后的日子能变成那样。
像一颗苹果,表面刷了漆,看起来是好的,里面却一寸一寸地被腐蚀着烂透了。
朋友和虞颢虞孟清都不再提那个名字,慢慢地看她一切如常,觉得失恋就这么过去了,倒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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