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赏瑞堂。
福昌公主立在窗前,手中捏着一柄银色小剪子,剪刀锋咔嚓咔嚓响,将寸寸叶片儿裁落下来。她一边用手拨弄着花盆里的萼绿君,一边懒洋洋问道:“姓秦的,你支支吾吾半天了,想说什么倒是张个口,别平白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秦元君垂头站在珠帘前,面色犹豫。
好半晌后,见公主面带不耐,秦元君才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殿下,元君有事想禀报。那…那齐小公子…他有了心仪之人。”
“哦?”福昌不咸不淡的样子,“所以呢?”
“那心仪之人,是朱嫣。”秦元君咬牙道。
咔嚓一声响动,福昌公主将手底下的萼绿枝斜斜剪去一片。本就被她修剪胡乱的枝叶,现在更是模样可怜,直如被妖怪蹂碾过。
“你说什么?”
福昌放下剪子,秀眉倒竖。“什么叫‘齐小公子心仪之人是嫣儿’?你是睡糊涂了,还是发了癔病?采芝,你去叫个太医来,给这姓秦的瞧瞧。”
见福昌果真不信,秦元君急了。“殿下!这是真的,我亲耳听见大殿下质问朱嫣,是否对那齐小公子有意。要不是他们两有什么事儿,大殿下何必这么问?”
秦元君可是下了十足的决心,才到福昌公主这儿来告密的。
先前,她将齐知扬约到梅园里,本来是为了立一桩功,好令福昌公主欢喜。谁知道那齐知扬张口就是一句“怎么是你”,反而把福昌公主气的够呛。
自那晚后,福昌公主便打定主意,认为齐知扬看中了秦元君,这才会在赴会之时,对着前来赴约的福昌公主说出“怎么是你”这种话来。
秦元君真是叫苦不迭。
福昌的脾气那样坏,她要是真的敢抢福昌的意中人,这岂不是找死?但偏偏福昌认定了此事,她也没处说理去,活活受了这么久的气。每日里,不是被刁难,便是被讥讽,过得比宫女太监还不如。
直到今日,她无意中听到了大殿下与朱嫣的对话,她方才明白那齐知扬的心上人,可能不是她,而是朱嫣;自己是平白替朱嫣受了那么久的罪。
想到此处,秦元君便愈发恼了。她更笃定道:“绝对跑不了,那齐小公子就是看上了朱嫣。我真是替殿下您不值。您堂堂一国公主,金枝玉叶的,又哪里比不上朱嫣了?”
秦元君说的正起劲,忽听得采芝呵斥道:“元君小姐,不得失仪!”
秦元君怔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说着爽快,险些越了珠帘去直视福昌殿下。她连忙地垂下头,放缓了声音,道:“元君所言,句句属实。”
福昌公主的脸,微微扭曲起来。
她咬牙切齿的,始终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竟重重地将窗台上的萼绿君盆栽狠狠一碰。哐当一声响,那盆萼绿君连土带盆摔了个粉碎,绒毯上顷刻便洒满了细土。
“她也能比的过我?”福昌公主那肖似朱后的丹凤眼,骤然凌厉地挑起。
目光一转,福昌瞥到帘外的秦元君,冷笑一声,道:“还有你,秦元君。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指望我去敲打敲打嫣儿,好让你心底舒畅一下?”
秦元君的面色一僵。
她本在心底暗觉爽快,此刻被福昌公主点破,不由略有心虚,连忙干巴巴道:“元君不敢有此意。元君只是,只是替殿下抱不平……”
“你以为我当真那么蠢?”福昌公主的笑愈发冷了。顿一顿,她道,“嫣儿在哪里?去把她找来。我倒是要去问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采芝原本正跪在地上捡扫着碎土,现下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寻嫣小姐。”说罢,她低头起身,急匆匆地出了赏瑞堂。
福昌公主用鞋履扫开地上的碎瓷土,冷着脸坐下了。秦元君侍立在珠帘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赏瑞堂外才传来一阵脚步声,并宫女们的通传之声:“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福昌略有诧异:“母后?怎么这时候来了……”
想起堂中的一片狼藉,福昌略有慌乱。但是采芝不在,眼下已来不及收拾了。下一刻,宫女们便打起水草花的挡风帘子,令朱皇后施施然步入。
“福昌,你这儿是怎么了?闹得这么难看。”
一进了屋里,朱皇后便蹙起了眉。这满地的碎瓷土和草叶渣,还有那在一旁低头不敢言语的伴读,怎么瞧,都是福昌又发脾气,大闹一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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