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未樊回到自己的屋子,听晴她们立即围上来,担忧地看着眼眶发红的盛盏和面部平静的她,卷碧嘴唇颤抖,情绪最为激动,“姑娘,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我们这就回宫,不在这里待了,不然咱们就去太太和老爷灵牌前哭诉,让所有世家都看看她们是怎么对待遗女的,看她们还要脸不。”
看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模样,柴未樊好笑,“我没事,谁说她们欺负我了,不信你们问盛盏。”
卷碧怀疑地望向盛盏,尤其盯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盛盏不大好意思,用帕掩住眼角,支支吾吾,“这是路上被风沙迷了眼,我没事,姑娘也没事。”
闻言,众人才放下心。
听晴忙给柴未樊倒杯茶,端到她边,“姑娘,您午有没有吃好?要不要奴婢吩咐小厨房再做些易消化的甜食来?”
柴未樊坐到桌边的芙蓉圆凳上,抚摸肚子,摇头,“不用。”
她用得极好,上来的食物都是她喜欢吃的,即使皇上在旁边,也没阻挡她大快朵颐的心。
盛盏上前,将一个纸包放到桌上,“姑娘,这个奴婢是收起来还是?”
看见那个纸包,柴未樊心下欢喜,转眼见其他人满脸茫然和疑惑,她抿唇一笑,当即打开那个纸包,边打开边说:“这是姑娘我今日得到的好宝贝,让你们长长见识。”
说着,她已经打开纸包,里面排排放着两个胖娃娃,她登时愣住。
听芙最是活泼,看见那两个胖娃娃,立即惊喜地叫一声,“呀!面人!奴婢当初在宜春宫请来的杂耍班上见到过。”
她小心翼翼拿起那个女娃娃,欢喜地来回摆弄,倏忽,她瞪大眼睛,“姑娘,这个胖娃娃跟你好像哦。”
盛盏回过神,解释,“这本就是照着姑娘的样子捏的,当然像了,只是……”
只是没想到皇上的面人也在,她和姑娘都以为纸包里面只有姑娘一人的面人呢。
邓姑姑眯眼,仔细盯着另一个面人瞧,既然这个女娃娃是照着姑娘的样子捏的,那另一个男娃娃想必是照着姑娘口的“熟人”捏的,她心下警惕,只以为姑娘的熟人是同龄的女子,却没想到居然是位男子,姑娘人小性单纯,不明白男女一对面人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但她身为姑娘的教养姑姑,有责任引导佐助姑娘,不能让姑娘被有心之人带移了性情。
邓姑姑懊恼,这事情是她的失职,居然没发现姑娘竟然有私底下交好的男子,但她跟在姑娘身边时日不短了,并未发现姑娘跟什么男子相熟啊。
别让她发现是哪个王八羔子骗了她家性情单纯的姑娘,如果被她知道,她非要用这么多年的掌教经验让他知道枫叶为何这般红。
想到这,她上前,说:“姑娘,奴婢替您收起来。”现在,她和盛盏共同掌管姑娘的小私。
柴未樊低头盯着心的男胖娃娃,好半晌,没吭声,在邓姑姑面容愈发难看,想要再次催促时,她倏忽别过眼,将那个胖娃娃递过来,“姑姑,你收好。”
邓姑姑不动声色地接过男娃娃还有那个女娃娃,重新用纸包好,转身朝里间走去,刚转过弯,立即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摊开纸包,面部发恨,上动作却极轻微,怕损伤到这个脆弱的面人。
男娃娃长眉大眼,即使较为模糊,也能看出清秀精致的五官,还有种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可见捏面人的技术当真极好,邓姑姑眯眼仔细打量这个男面人,面相看着很是面熟,却一时想不到是谁,毕竟面人脸蛋胖嘟嘟的,与真人只是六分相似,一下子认出是谁也不容易。
但是,这个面人十分熟悉,绝对是她认识的,她成为掌教姑姑已有六年,这些年见过的男子不少,去掉年龄不符合的,又来自宫里,剩下的其实也不多,而跟姑娘交好,又能任意出宫的总不能是哪个小太监,倏忽,她瞪大眼睛,下一刻,脸色瞬间苍白,嘴唇颤颤。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丫鬟,脆声道:“姑娘,宫里来旨意了,让您前去接旨。”
邓姑姑飞速收好情绪,甭管内心如何滔天骇浪,外表却已经恢复平静,她快速将面人收好,装到一个木盒里,然后急匆匆走出来,盛盏她们已经重新为柴未樊穿戴好正装,几人一会和,当即朝外面走去。
正堂里已经聚满了人,所有人都穿着隆重,面容庄肃,这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赐予柴府赏赐,虽然对象仅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但是四姑娘是柴府的人,柴府也跟着沾光。
等正主到场,宣纸的小太监咳嗽一声,表示准备开始。
众人立即跪下,头碰地,以示尊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柴四姑娘蕙质兰心,孝心极佳,今朕与惠太妃用膳,思及柴四姑娘温柔体贴,待人接物八面玲珑,感惠太妃思念至极,满心怜爱,特赏赐宫宴八道。”
念毕,小太监合住圣旨,笑眯眯,“姑娘接旨。”
注意到小太监熟稔和略带讨好的语气,老太太和老爷子面色一变,柴未樊举,神情恭敬,“臣女接旨。”
小太监将圣旨放到柴未樊上,又挥让后面的小太监将赏赐的宫宴端进鑫雨阁,自己上前给柴未樊打了个千,“姑娘,好久不见啊。”
柴未樊认出这是紫宸殿侍奉的小太监,好像还是许顺达的一个小徒弟,她起身,面带微笑,“公公,好久不见,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说完,盛盏立即知意上前给小太监塞荷包。
小太监眼珠一转,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家里大人出面吗?哪有小姑娘自个出面的?但见柴未樊面容平静,习以为常,又见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听闻这位柴四姑娘在府里不大受宠,又自小被接进宫,与府里的亲人怕是早已离了心。
他不敢接这个荷包,摆摆表示不用,若是府里大人出面或者在宫里,他自然不会拒绝,但这是在宫外,一言一行都有这么多人看着,若传出去,对柴姑娘名声不大好。
当下笑眯眯道:“太妃娘娘让奴才问姑娘的好,说前几天降霜,娘娘为您备好暖貂绒,早起用膳,才想起姑娘您已经回府侍疾,内心思念甚,盼姑娘你千好万好,记得用膳加暖,莫要着了凉。”
柴未樊鼻尖猛然一酸,猝不及防,眼眶盈出泪珠,她忙掏出绢拭去泪珠,含笑,“让娘娘挂念了,请公公回去转告娘娘,樊儿一切都好,吃好睡好,也不曾受凉,只是惦念姑母得紧,同样,同样盼娘娘吉祥如意,事事安好。”
小太监点头,垂目,“奴才记下了,若无事,奴才便离去了。”
柴未樊神情恍惚,缓慢点头。
这时候,几位柴府掌家人才上前,跟小太监寒暄,小太监不冷不热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柴未樊整理好心情,上前给老爷子和老太太行礼,“祖父,祖母,孙女先行告退。”
老爷子望着她,一脸复杂,片刻,点头,“你去。”
柴未樊回到自己房间,看到桌上摆着八盘样式各样的精美菜肴,又想起刚刚小太监的话,心里一酸,眼泪终是没忍住,像两条细细的线悄无声地坠落。
回府之前,她想着做好孙女的本分,也不能被人拿捏住,回府后至今,她做得不错,只是夜深人静时,睡在熟悉的房间,周身却感觉不到温暖,不时被人冷言以对,看似不在乎,但哪能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是十二岁,不是十二岁,面对别人暗里藏刀的欢颜笑语,她只能拼命让自己不去在乎,不去在意,不再抱有期待,只是今日听到姑母的话,她才发现,原来那些点点滴滴残留的期待和在乎还隐藏在内心最深处,并未完全消失。
盛盏和卷碧上前,握紧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坠落,“姑娘……”
柴未樊看见她们跟着哭,想控制住自己,不让她们担心,这本是喜事不是,但是,但是她真的好想姑母,她好想……
“盛盏,卷碧,我想回宫……”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对她来说,皇宫才是她的家,里面住着她最亲最爱的亲人。
“姑娘。”听晴和听芙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柴未樊,哭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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