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的瞬间,惊讶远多于愤怒。
此刻风停了,树叶不再摆动,脚下的青草是绵云,鼻尖嗅到的是对方身体的味道。
打破这一僵持局面的是茫然跑进“怪圈”的小马驹,它兴奋地刨着前蹄,像是在跑又像是在跳。它好奇地看着伫立不动的两人,黑亮的大眼睛像是一面光洁如新的镜子。
“啪——”
姚玉苏出手,稳准狠地将耳光甩到了面前人的脸上。
小马驹一声长鸣,绕着两人跑起圈来了。
“你别误会……”蔺郇开口道。
姚玉苏眼睛里火光冲天,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嗓音还是那般难听:“没什么可误会的。”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连再待在这里都是一种折磨。
蔺郇追了她两步停了下来,他也不知方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这般急功近利,乃兵家大忌啊。
姚玉苏往前走去,不问目的,只想用耳畔的风来洗去脸上的烦躁。
蔺郇的心思她不想深究,或许是因为当年求而不得的遗憾,或许是因为她曾是蔺辉的皇后,种种原因皆有可能。但她十分确信自己不愿再和姓蔺扯上任何关系,尤其是蔺郇。在与蔺郇交手的历史中,她没有一次是全身而退的,这般战绩,她怎会再羊送虎口?
她抽出手绢擦拭了一番嘴唇,心里的狂躁终于消散了几分。
眼前桂树开花,小溪潺潺,这一派宁静的景色也稍稍抚平了一下她的心绪。她低头看了一眼揉搓在手里的手绢,扬手一挥,手绢飘入小溪中,顺流而下。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她凝神驻足,待心底那股燥热悉数散去之后才转头回去。
而这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想过要回应蔺郇。
……
大概往回走了两刻钟,她终于又看见了那一排矮小的房屋。
门前,小马驹悠闲地吃着草,步伐散漫。
她环视四周没有看到玄宝的身影,往前走去,弯腰捡起一把干草喂给小马驹。
小马驹凑过头来吃掉她手里的干草,她这才看清楚,这匹小马驹头上有一缕白色的毛发,显然不是刚刚调皮的那位。
面前的矮屋里传来一阵响动,她心生疑惑,提裙上了台阶。
正要抬手敲门,忽然听见了两声娇俏的低吟。
她抬起的手顿在空中,将落不落。
能在这猎场之内寻欢的,除了蔺郇便是建和了。蔺郇不可能,他不是随处“摘花”之人,但建和就不同了,她要猎的“草儿”还从未失手过。
姚玉苏轻悄悄地放下手,转身朝右,在廊下往前走。
她的步伐缓慢,侧头往左朝窗户里面看去。
窗户并未完全关上,掀起的一角足以让外面的人“洞察乾坤”。姚玉苏轻轻地从旁经过,眼前映现出的是男女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宽阔的脊背,交缠在一起的黑发,喉咙里发出的低吟……
窗外,小溪边栽种的桂花传来阵阵香气,屋子里,一朵娇花也在热烈绽放。
姚玉苏收回目光,平静地下了台阶,往来时的路走去。
红枣刚好一路找了过来,看到姚玉苏的身影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快走了两步上前:“主子。”
红枣见她神色严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多问,只得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玄宝呢?喊上他咱们回家了。”姚玉苏道。
红枣道:“小公爷正跟着陛下学驯马呢,此时兴致正高,这就要叫回了吗?”
才压下去的闷燥立刻又翻涌了起来,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矮屋的方向。
她不是建和,终究也不会活成建和的模样。若他不知难而退,她恐怕要抹去之前的友好交往,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了。
“主子?”红枣不懂她回头的深意。
“去看看。”
……
玄宝一向是一个知礼懂礼的孩子,守规矩知进退,这也是姚玉苏引以为傲的地方。可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有人就把她辛劳的“成果”破坏殆尽,让她见识到了她儿子疯狂野性的一面。
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衣裳已经见不到半块干净齐整的了,前摆的袍子早已甩到了身后去,经过红杏巧手打理的头发也乱七八糟了,一缕掉在耳边,一缕搭在额前。
这还不算什么,衣裳坏了可以换新的,头发乱了可以重新梳理,可眼前这个一脸狂热、兴奋不已的小孩子让她如何再将他按在书桌前吟诗作赋?
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倒像是蔺郇的复刻版。
姚玉苏朝红枣抬了抬下巴示意,后者立马明了,上前喊道:“小公爷!”
玄宝费力地拉住缰绳,和身下的小马做着对抗,此时正是要紧的关头。虽然她知道红枣在喊他多半是母亲在喊他,但他怎么不愿轻易放手,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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