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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后会有关于前世的番外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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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进入冬月,天气陡然变得更冷,皇帝病情时好时坏,原本有了些起色,又硬生生败了下去,几次反复,精神劲儿更短了,秦桓也不顾自己身子未曾痊愈,进宫侍疾,衣不解带的伺候在皇帝身边。秦仪伺候皇帝之余,还有监国的任务,是以难免没有秦桓伺候得尽心,皇帝虽不说什么,但看着秦仪的目光却是愈发的怪异。
这日秦仪刚回了府上,三皇子妃抱了才出生没几月的儿子逗乐,小家伙长得圆,见谁都笑得乖。在自家爹怀里扑腾,笑得十分可爱。秦仪不擅长抱孩子,又唯恐自己手重伤了他,抱了一阵子就将其还给了三皇子妃,低声道:“这小子这样活泼,辛苦你了。”
“殿下说这话,岂不是与我生分了?”三皇子妃是个温婉的女人,抱着儿子,婉约一笑,“这也是妾身的儿子。”
秦仪忽的一笑:“你我的儿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妻子,“当年在豫州,日子何等艰难,你依旧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来日,我会给你比现在更好的一切。”
三皇子妃忽的有些受宠若惊,这世上的女子谁不想自己是丈夫心尖尖上的人?她是传统世家教育出来的,言行举止绝没有一点失礼,但秦仪并不喜欢温婉的世家女,相反喜欢有性格的女孩儿。当年春儿的事闹出来之后,三皇子妃流了多少泪,但人前还是笑得得体,更是从不给秦仪半点难堪。现下秦仪忽然说出这话,三皇子妃饶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心中也是动容:“现在就很好,妾身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值得更好的。”秦仪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满是过激的狂热。纵然从不过问秦仪在外的交际应酬,但三皇子妃知道,他在豫州之时,就再也不像是在京中的样子,纵然依旧纨绔,但平白多了不少阴森在其中。
是,就是阴森。往日的秦仪行事跋扈,且大多不计后果,他现在也已然不计后果,但三皇子妃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尽管不问秦仪在外的情况,但三皇子妃并非是傻子,若是对于秦仪的想法半点摸不透,也枉费她和秦仪这样多年的夫妻了。
念及此,三皇子妃低声道:“我以为现在的日子很好,也从来不做他想。”她是个乐天知命的人,秦桓是皇后嫡子,更是皇帝的长子,于情于理都该是未来的皇帝,秦仪纵然也是皇子,但和秦桓相比,浑然的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以秦仪的性格来说,就算是能够顺利继位,但也怕是个暴君……
只是这话,三皇子妃绝不敢在秦仪跟前提出来。对于她“毫无上进之心”的话,秦仪蹙了蹙眉,心中暗道果然是内宅妇人,然而在豫州那段日子也委实艰难,三皇子妃连抱怨一句也不曾,给了他无尽的支持,这点秦仪还是牢记在心的,是以并没有说三皇子妃什么,只是淡淡道:“罢了,你且陪着孩子。”说罢,则带了贴身的总领太监回了前院。
才进了前院,秦仪长舒了口气:“她浑然与世无争的性子,有时让本王见了着实可气。她这性子,若是不拧过来,来日只怕做不好皇后。”
“王妃娘娘这性子淡泊,到底不会让殿下未来可能面临外戚专权的事不是?”总领太监含笑劝道,“再者,王妃娘娘再怎么,也不会害殿下呀。现下陛下身子不好起来,外面那起子烂了心眼的,保不齐正倒腾得想要害殿下呢。”
“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子来?”秦仪全然不以为意,冷笑连连,“秦桓倚仗的也不过就是夏竟成和卫珩手中的西南大军。可惜他二人都是黄口小儿,剿匪之后倒是狂得没了边际,一旦遇上了训练有素的兵马,只有吃败仗的下场。另者,我那好皇兄,自己个儿身子还没有痊愈,就干起了衣不解带伺候父皇的事来,那脸色愈发的难看,我都担心他毒发身亡了。”
他说得惬意,总领太监笑道:“殿下还是不要大意,凭着监国之位,殿下又能笼络不少人心,还是不要败在大意上了。”
“这个自然。”秦仪一面更衣,一面笑,全然不将秦桓等人放在眼里,“来日卫珩和秦婉都要死,夏竟成、柳穆清和他二人交好,也该死!”
总领太监替他抚平衣裳褶皱,笑道:“殿下何必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身子,如此未免不值得。待殿下功成名就之时,这些人不过就是蝼蚁了,殿下动一动小指头,就能将之置于死地。”
一席话让秦仪心中大喜,换了干净的衣物,他这才进宫侍疾去了。皇帝这些日子病情反复,将身子骨迅速败坏了下来,脸色颇有些难看,整个人摧枯拉朽一般颓废了下来。殿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还有一股子枯朽的味道,秦仪屏息到了床前,见秦桓和秦婉都在,秦婉肚子挺得高高的,只坐在一旁的嵌螺纹檀木椅上。秦桓则坐在脚踏上给皇帝喂药,因为被毒镖伤到了手臂,所以他行动也有些不方便,脸色更是难看,仿佛也是重病之人。
不想秦仪竟然在这个时候进宫来了,秦婉蹙了蹙眉,还是不动声色的向其问安:“三哥哥。”秦仪“嗯”了一声,也不曾去看她,只是向皇帝行了一礼:“父皇金安,是儿臣来迟了。”
“无碍,今日朝中可有什么?”皇帝仰了仰脸,问道,但他的神色很是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而已。秦仪毕恭毕敬将今日的朝中事尽数向皇帝汇报了,后者淡淡道:“你做得很好。”饶是称赞,但皇帝脸上神色十分冷淡,好似这称道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将一碗药喂尽了,督太监捧了蜜饯来,皇帝吃了一个后,望向了窗外:“今日天气很好。”
自进入了冬日,就很少有这样明媚的阳光了,尽管昨夜下了大雪,但这样的阳光总让人心中爽快了不少。皇帝眼底似乎都给阳光镀上了几分热切来:“也病了不少日子了,你们三人随朕出去走走。”秦婉和秦桓面面相觑,双双开口要劝,但皇帝心意已决,督太监取了斗篷来给皇帝披上,又给珐琅手炉加了炭,这才要扶了皇帝出去。
今日阳光很暖,昨儿个廊下结出的冰柱也隐隐有些要化的意思,外面也是一片潮湿,秦婉出来之时,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她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若是摔下去,只怕孩子都保不住。她正要叫糟,手腕已然被秦桓牢牢抓住:“婉儿小心一些。”
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秦婉只是转头对秦桓粲然一笑:“多谢太子哥哥。”见她的笑脸,秦桓叹了一声:“多大的人了,也不肯当心一些,还只顾着笑。但凡伤了腹中孩子,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他声音不大,语气大是无奈,皇帝在前走着,转头看他:“桓儿,照料好你妹妹,老三来父皇身边。”兄弟俩分别称是,秦仪自行上前,搀扶着皇帝。因为病久了,皇帝身上也有几分颓败的味道,秦仪屏息凝神,扶着皇帝在御花园之中散步。
一进入冬日,御花园之中的美景也都被冬雪消减了大半,单只梅园之中梅花开得正好。宫中的梅花都是白须朱砂梅,几点雪珠子落在花瓣上,和花蕊仿佛混为一体。“这梅花开得正好。”皇帝立在雪地之中,仰着脸看向盛放的红梅,神色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秦仪附和笑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自古咏梅咏雪之人都多,偏生这两件事物是同时出现的,依儿臣所见,谁离了谁都少了些韵味。”
雪地中并没有什么声音,皇帝也良久不说话,眼底一片黝黑,看来颇有些渗人。很久之后,才低声道:“嗯,你的见解倒也有些道理。”秦仪喜不自禁,正要谢皇帝夸赞,后者却忽然笑起来,很慢却有些渗人:“老三这些日子,于国事也好,私事也好,都有不小的进益。只是,朕今日听婉儿说了一桩颇有些诡异的事儿,事关当日,你在朝堂上提出的豫州玉匠胡十三的事。你可想听听?”
“愿闻其详。”听罢“胡十三”三字,秦仪心中便涌出了一股子不好的感觉,但这些日子,他的心性有了质的飞跃,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失态,只是迎着皇帝的目光,坦然微笑,仿佛是个懂事的儿子、合格的兄长。
见他如此姿态,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对秦婉仰了仰脸:“既是如此,婉儿就好好给你三哥哥再讲一讲方才你与朕讲的异事。”
“知道了。”秦婉乖巧一笑,圆了不少的小脸上满是从容伸手拂落肩上的梅花花瓣,“前些日子闹出了赵王玉蟾被仿制的事,我和卫珩找了不少地方,去找到底是谁仿制了这只玉蟾。后来好容易找到了胡十三,只是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人给灭门,家还被一场大火烧成了平地。三哥哥那日也说了,他们家都是被人杀了才放火的,想来是有奇冤的。三哥哥你说,我这些日子接连梦到了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让我给他伸冤,说他是给人害死的,说他是被那个让他做玉蟾的人给害死的。”秦婉说到这里,见秦仪蹙紧了眉头,佯作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他脸上好长的伤疤,还在淌血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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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140心术
胡十三是给人一刀砍在了脸上,这件事连秦仪都是事后听说的,加上秦婉说得如此煞有介事的模样,让秦仪愣了愣,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个怕人的念头来。拢在袖中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了握,面不改色的说道:“怪力乱神之事,岂可信哉?婉妹妹怀有身孕,还是少想些这些有的没的,否则对身子不好。”
“三哥哥说得是,我也是这样以为的。”秦婉笑得十分乖巧,好似真的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我同外子说起此事,他也称是我孕中多思,这才生出了不好的念头来。只是我总是放不下心来,特特求了柳家表哥替我往豫州去一趟,好好查一查情形。胡十三一家子被大火所焚,连尸身都几乎烧化了,也无从辨认。好在仵作抽丝剥茧,将几乎烧成了一团的尸体给分了开来。可惜说来奇怪,只有六具尸体。胡十三一家七口,再加上我家死在其中的贵儿,怎么着也该有八具尸体才是。”
她说得很慢,又有些难以启齿,女孩儿胆子小,有如此情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皇帝和秦桓都负手立在一旁,神色冷冽。秦仪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若是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是白活了这样多年,强定了心神,他施施然的看着秦婉:“莫非是烧成了灰?这才找不到?”
“也或许是两人根本就没有死呢?”秦婉笑得很乖,迎上秦仪的目光,“三哥哥曾经在豫州当差,对于豫州的事关心得很,那日在朝堂上,还向皇伯父弹劾外子,现下闹出这样的事来,怎的半点都不曾上心?”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好像连语气都被室外的温度镀上了寒意,“三哥哥的上心,只是为了可以攀咬外子一口,自然上心。可是我却不能不上心,毕竟有些人不仅是要外子的性命,还要皇伯父和皇祖母动气。因此,我命人去追查此事了。现下倒也是水落石出,三哥哥可要听一听?”
秦仪神色陡然变了,见秦婉成竹在胸的样子,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了。以秦婉的意思,胡十三家中的确是有人逃了出来,若是真的落到了秦婉手中……饶是寒冬腊月,他额头却汗如浆出,怔怔的望着秦婉。皇帝的脸绷得很紧,加上脸色难看,好似虽是都要仰面倒下去:“朕倒是很好奇后续的事,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婉儿斗胆,求皇伯父应允,此事婉儿来讲,讲不出其中十一的心酸。”她微笑着,望着皇帝,“求皇伯父应允,让侥幸脱逃的两人自行来讲述。”
不想秦婉竟然将这侥幸逃脱的两人都找到了,皇帝给督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不迭的出去了。皇帝则领了三人往距离御花园最近的玉屏宫去,秦仪现下浑身发冷,连贴身的小衣都给打湿了。秦婉捧着肚子走在前面,忽的转身对秦仪粲然一笑:“三哥哥也没有想过有今日,我也没有想过有今日。”
她话里嘲讽之意满满,心下却着实扬眉吐气。秦仪行事何等霸道强权,数度派人刺杀她,为了“没有证据”四个字,她也好,卫珩也好,白白受了多少气?就因为他是皇子,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将他如何。如今总算是熬到了现在,只要在皇帝跟前有证据,便可以将往日的顾及放下,再不用担心其他了。
紧紧握拳,秦仪的指节清晰的传出一声脆响来,却不敢当着皇帝作甚。秦桓倒是面色平和,低声道:“三弟今日失态了,既然百姓有冤,我等自然要为百姓伸冤。若是连此都做不到,岂不枉费了父皇的信任?况你我二人,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监国,倘使真的不能为百姓伸冤,还不如以死谢天下人。”
在玉屏宫稍作歇息,大抵一个时辰之后,督太监折了回来,身后更是领了不少御林军,走在中间的两人,一个四十岁上下,脸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刀伤,更因为被烈火所焚,显得狰狞如同鬼怪;另一个面白无须,看来和卫珩年岁相仿,脸上也有清晰可见的烧伤。正是胡十三和贵儿。
督太监笑盈盈的向众人行了一礼:“陛下,奴才将郡主所说的两个人带了来。这二人,一个是玉匠胡十三,另一个则是卫将军的贴身小厮贵儿。”
两人只知是在宫里,但也不想皇帝亲自出来了,忙下跪行大礼。皇帝身子不曾复原,精神也有些不济,挥手示意两人起身后:“朕今日听郡主说了你二人的事,倒也颇有几分好奇,你二人知道什么,都如实招来。”说到此处,他望了秦仪一眼,让后者更是震了震,“朕自然会给你们做主。”
胡十三大着胆子,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说:“小民本是豫州的玉匠,因为我们村子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打玉村,村民都是靠着打玉的手艺吃饭的,而小民是其中最有名的,所以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因为被火熏了,他的嗓音嘶哑难听,好在口齿十分清晰,也不难领会其中之意,“前年的除夕,有一个人来找我,给了我一个样子,让我照着样子打磨一只玉蟾出来。那时已然是年里了,小民也不想接这个活儿,但是对方开价很高,足足有普通物件的四五倍,小民见了财,也就答应了。谁想到、谁想到……给家里惹来了如此大的祸端。”
他喉中一哽,已然淌下泪来,逢此大变,常人又有几个能够不落泪的。皇帝很是了然,令督太监给他取了一张锦帕。胡十三伤恸之下,声音愈发沙哑,贵儿也是双眼通红:“当日的事,就让小的来告诉陛下。那日在重华殿,我家大爷险些被人陷害,落个赵王逆党的罪名。为着这个,大爷令小的追查此事。几经周折,这才找到了胡十三。当日胡兄并不想进京作证,小的和同伴商议过,决定让他先行回去向大爷报信,自己则留在了豫州,找了村中一人的家中住下,寻思着要再劝劝。不想当夜,小的起夜,就见胡家人影浮动,心中不放心,也就跟了上去。谁知正好看到胡家老小被屠杀的场面,胡兄给人迎面砍了一刀,小的本想救人,谁想给人发现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打昏了。再醒来,已经身处火场之中。”
“换言之,此事果然是有人杀人灭口?”见他已然激动起来,皇帝平静的打断他,贵儿深深吸了口气,颔首:“是,胡兄脸上这道疤,还有我二人身上的烧伤,皆是可以说明是有人杀人灭口。”他愈发恼怒,恨恨道,“小的在火场中醒来,见身边一地死尸,吓得厉害了,踉跄之下踩中了胡兄,他哼了一声,小的这才知道他还有一口气在,情急之下,只能拖着胡兄躲到了水井之中,如此勉强捡回一命。后来小的和胡兄二人互相扶持,昼伏夜出,总算是躲过了对方的耳目,坚持到了京城。”
“对方是谁?”皇帝冷冷的发问,虽是问话,但他说出这话之时,又望了一眼秦仪,后者顿时背脊发冷:“父皇——”
“闭嘴,朕没有问你话!”皇帝话中只有严厉,让秦仪再不敢出声,咬着牙悻悻称是。贵儿和胡十三也给吓得一抖,大气也不敢出。呵责了秦仪之后,皇帝吁出一口气来,望着两人道:“你二人继续说。”
两人相视一眼,胡十三这才磕磕巴巴的说:“回陛下,小的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买主,只知道他每一次都是派一个人来交涉,那个人应该是他贴身的小厮。只是那人面白无须,声音又有几分尖利,怕是个兔儿相公。”
“面白无须?声音尖利?”皇帝笑得很轻,“这话,朕可都在第二人嘴里听到了。”
当日将赵七捕获,他所说幕后主使派来的人也是这些特征。而那时,皇帝和秦婉都已经确定有这样特征的人是太监了,是以可以断定,两人口中的主使都是一个人。皇帝笑容愈发大了,到最后竟然朗声大笑起來。他咳疾未愈,这样大笑,顿时就咳了起来。秦桓忙上前给他抚胸口:“父皇还病着呢,还是不要如此激动了。”
“朕只是想着,临了临了的,倒还收了一份大礼。”他说到这里,嘴角嘲讽的笑意愈发明显了,目光忽的冷冽了下来,“老三,你这些日子倒是愈发的能耐了。”
骤然被皇帝点名,秦仪浑身一颤:“父皇……”
“你是不是当朕是傻子?”皇帝冷冷的看向他,“那些朕不曾注意到的日子,你到底还做了多少腌臜事?”
皇帝骤然喝问,秦仪脸色也变了,一时不直说甚才好。秦婉安分的立在一旁,见皇帝呵斥秦仪,心下顿时了然。看来皇帝也是早就怀疑秦仪了,只怕有暗卫随时盯住秦仪的。所以皇帝这些日子才会对秦仪愈发的冷淡,因为皇帝知道,这个儿子浑然是包藏祸心。
但转念,秦婉便觉得背后一冷——饶是皇帝对秦仪愈发的冷淡,但也不曾将他的事给揭露开来,就像是皇帝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若是自己不提出来,他就不会提出来一样。
他是在等自己去把秦仪的皮给扒下来,或者说,他是在等卫珩去将秦仪的皮给扒下来。
咬了咬下唇,秦婉还是乖顺的立在皇帝身边。秦仪被皇帝的责问给吓得惊恐:“父皇,儿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怕是明白得很。”皇帝语气愈发轻描淡写,挥了挥手,督太监立时含笑,行到门前去拍了拍手,外面立时有人推门而入,推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秦仪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身边的总领太监,一时声音都变了调:“你——”
“去将赵七绑来,让他和胡十三好好辨认辨认,这是不是那位爷身边的人。”皇帝语调愈发的森冷,总领太监被一个御林军压在地上,嘴中被堵了一张抹布,正呜呜叫着,那模样滑稽到了极点。胡十三只一眼看去,登时暴起,上前对总领太监又撕又打:“陛下,就是这人,就是他,当日带了样子来,要小民做玉蟾的!”
“老三,对此你有何话要说?朕的好儿子,为了嫁祸臣子,让人去伪造赵王玉蟾,还敢贼喊捉贼。”皇帝声调愈发平静,看着秦仪的目光不带一点温度。秦仪额上冷汗涔涔,低头迎上总领太监求救的目光,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旋即道:“父皇,只凭这话,就能定了儿臣的罪?儿臣不服。”作为儿子,他当然知道皇帝的逆鳞是什么,这话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皇帝不像太后那样敏感,但不代表他对于赵王母子的态度是释怀的,一旦坐实了,他就是凶多吉少,可能会被皇帝下旨杀掉的。
殿中一时静默,秦桓负手而立,脸上神情十分冷淡。作为一早就知道是秦仪所为的人,秦婉和秦桓都很明事理的保持了缄默。在这样的时候,两人谁贸然开口都会被皇帝认为是落井下石。不能让秦仪的刑罚重一分,反倒是惹了自己一身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皇帝只是笑得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心术,此刻才得到了全然的体现。秦婉也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只觉得十分压迫。前后两辈子,皇帝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又含着疼爱的,但现下,皇帝却是如此的渗人,让秦婉都有些怀疑,往日那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皇伯父,和眼前这个帝王是不是一个人。
胡十三气得浑身发抖:“你别狡辩,我知道是你!”他说到这里,膝行到皇帝跟前,从怀中取出一物送到皇帝眼前:“陛下、陛下,求陛下为小民枉死的家人伸冤。”
那是一张被鲜血染得发黑的残破银票。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正文在四五章的样子就会完结了
至于番外,咱控制在几章以内么么
140
废王
那张银票残破,上面甚至有被火烧出的黑洞,因为血液干涸之后呈现黑色,是以上面很多字迹都看不真切,隐隐只能看到是写了“鸿发”和“一百两”,旁的字迹就实在是不真切了。
胡十三膝行至皇帝跟前,已然放声大哭,他声音本是沙哑,听来更是凄凉。皇帝瞥了一眼那张银票,慢悠悠的笑了笑:“鸿发……鸿发银号,朕若是不曾记错,这是老三自己的钱庄?”
天家的子孙,但凡是得眼者,大多都有爵位,在汤沐邑之外,又有不少人有自己的私产。鸿发银号是秦仪的私产,这并不是什么密辛。秦仪额上渗出了清晰可见的细汗:“即便鸿发银号是儿臣的钱庄,却也不能断定定然是儿臣所为。”
“你身边的内侍,手持你钱庄的银票去令人做玉蟾。且不论是否有杀人灭口在其中,仅凭这点,朕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皇帝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来,让秦仪额上汗水愈发的甚了,“朕的好儿子,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干的腌臜事?”
皇帝不着喜怒的说出这话来,殿中立即安静。外面又有人进来,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受过重刑的。秦婉细细端详一二,才见是赵七。给人推在地上,赵七摔得七荤八素,废了好半晌力气才起得身,目光对上总领太监的那一瞬间,已然高声叫起来,神色亢奋至极:“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前来与我传话的人!”
这话一出来,秦婉无声笑了。当日有死士前来刺杀自己,让夏昭华受惊险些小产,后来死士被人毒杀,众人都笃定是幕后之人的手笔。秦婉如何不知道是秦仪所为,但苦无证据,皇帝又似乎并不想对秦仪如何,让秦婉苦不堪言。
秦仪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看着接二连三指证总领太监的人,如何不知大势已去,咬着下唇半晌不语。转头则迎上了秦桓的目光,见后者含着微笑,似乎对于他现下的被动十分乐见其成。秦仪顿时觉得愤懑,但也不敢造次。皇帝冷笑道:“老三,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秦仪张口欲言,秦婉却笑道:“三哥哥,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样多日子来,多亏了三哥,让我学会了何为谨慎。”说到这里,她笑得很甜,“那日夏表哥大婚,太子哥哥遇刺,若非严先生在,只怕太子哥哥已然薨了。此事,也是三哥的手笔不是?”
秦桓前些日子称身子不适,因而辞去了监国之位,但他实际上是因为中了毒不得不静养。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至于皇帝知不知道,秦婉也不得而知,但她就是要当众说出这话来,好让越多的人知道,眼前这个司监国之位的皇三子秦仪,实际上就是个不忠不孝不悌不义的混账。
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了抖,秦仪狠狠的望着秦婉:“一派胡言!”
“当着皇伯父的面,三哥哥即便是狡辩也是毫无用处的。”秦婉乖顺的向其行了一礼,心中全然是报复的快感。前世秦仪和温一枫孟岚等人狼狈为奸,轻易的就要了阿羽的性命,更让秦桓被褫夺太子之位,最后圈禁至死。不仅如此,这辈子秦桓更是三番四次对自己和身边人下手,不论是夏昭华、宋夷光,甚至是秦姝,都险些因为秦仪而受到伤害,秦婉怎能容他?
殿中骤然又安静了下来,胡十三、贵儿和赵七三人都是面色青灰,或跪或卧,秦婉抚着自己的肚子,不再说话,秦桓则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秦仪又不是傻子,知道今日浑然是秦婉秦桓定下的计策,就是要等自己上钩。一时又气又恨,他手下的人一向是谨慎,不想竟然让胡十三和贵儿两人逃了,倘若是两人死在了火场之中,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他阴沉着脸,死死咬牙的样子,落入了皇帝眼中,后者冷笑道:“既是如此,朕应该怎么奖赏你啊,老三?”眼见皇帝杀意已起,秦仪唬得脸色一变:“父皇……”
“传旨下去,废了皇三子爵位,圈禁在府,着刑部彻查,三日之内,朕要秦仪所有卷宗。也好让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朕所不知道的腌臜事。”皇帝不着喜怒的说道,又令人将胡十三扶起来:“你这一状既然告到了朕这里来,朕也没有不受理之说。你只管回去耐心等着,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胡十三一时老泪纵横,想到惨死的一家人,愈发的觉得心中惶恐。并非他不信任皇帝,而是舐犊是人之常情,他为了一口气要告秦仪,就算扳不倒秦仪,也要让皇帝对秦仪生出怀疑来。但不想皇帝真的会当场将秦仪圈禁了。他不太清楚这些文绉绉的词,但什么意思却是明白的——这是要将这个元凶巨恶关起来了。
“父皇——”不拘往日如何,皇帝都只是一句“禁足”罢了,但今日却是夺爵外加圈禁,“圈禁”二字,可就意味着除非皇帝回心转意,不然自己这辈子都不能重见天日了。
“叉下去!”皇帝当即发了狠,这话一出,几名御林军一拥而上,将秦仪给死死按住。更是将其连拉带拖拉了下去。看着秦仪如此狼狈的模样,秦婉只觉得心中舒爽,堪堪扬起一个笑容来,对上皇帝目光的那一瞬间,还是飞快的歇了,不再继续笑。
饶是皇帝十分心疼她,但秦婉很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秦仪再混账,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秦婉当然不会去触皇帝的逆鳞。
待秦仪被叉了下去,皇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人将胡十三等人带下去后,起身道:“今日也乏了,你二人先回去。”说到这里,他深深望向秦桓,“将你妹妹送回去。”
隐隐觉得皇帝目光似乎有什么深意,但这个感觉只是须臾间就消失了。秦婉谢了皇帝,坚持将皇帝送回寝宫后才肯离开。皇帝大笑不止:“女儿也有女儿的好处,以朕看可比儿子强上了许多。”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还肯说女儿好呢?”秦婉笑盈盈的扭了扭身子,娇憨的模样让皇帝心情很好,全然不见方才的阴郁模样。安顿好了皇帝,兄妹二人才从宫中出来,秦桓笑道:“婉儿这样乖巧的人,父皇喜欢也是常理之中。有四丫头那不入流的在先,父皇对于乖巧女儿就愈发喜欢了。”
当年四公主飞扬跋扈,开罪了一群新举子,皇帝硬是狠着心将其发落了。而正是因为有此事在先,五公主年岁又小,正是玉雪可爱之际,才格外得皇帝喜欢。
说到这里,秦桓忽的温和微笑:“父皇他,只怕早就知道秦仪所作所为,只是一直不发作罢了。”
对于这话,秦婉微微一怔,旋即问道:“皇伯父为何不愿发作?”
“是要你去查啊。”秦桓笑得很温和,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狡黠,“是要卫珩去查啊。”
的确是要卫珩去查……皇帝是个聪明人,要卫珩自己去找到证据,来证明秦仪是个包藏祸心的混账。换言之,皇帝怕是从当日将秦仪放出来之时,就将这个儿子视为弃子了?饶是如此,皇帝仍是将他捧到了监国的位子上,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摔得更惨。
“其实皇伯父……并没有那么信任卫珩。”
试问当臣子为皇子所害,皇帝秉公处置,并不因这是自己的儿子而有半点偏颇。这些举动对于满朝文武而言,是何等的振奋?遑论对于卫珩这个受害者了。皇帝就是要留着秦仪,等着卫珩找出证据的时候,顺势发落这个儿子,如此既能笼络人心,又能留得自己的美名。
遇到儿子犯事也能能够秉公处置,如此帝王,岂非圣明二字?
如此想着,秦婉忽的觉得遍体生寒。或许因为她是女儿,皇帝对她并无任何芥蒂,只如普通人家伯父疼爱侄女一般,少了许多算计。而对于秦仪甚至于秦桓这些儿子,也多了帝王的狠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一时沉默,秦桓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知道父皇是真心疼婉儿的就好了,旁的又何必多去追究呢?”
总归夺嫡之事也和自己无甚相干。秦婉转悲为喜,迎上秦桓的目光,笑了笑:“如此,太子哥哥也能够高枕无忧了。”
他笑:“是呀,也算是高枕无忧了……”自有小轿将两人送到宫门,卫珩已然等在外面了。远远望去,卫珩身材极为颀硕,纵然看不清容貌,但这样立在太阳下面,好似披了金甲,透着一股子从容。秦婉心中一喜,秦桓笑着推了推她:“去,我且再与父皇说说话。”
秦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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