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小萧贵妃颤抖的身子微微一僵。
父亲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人,是他?
这是何意?
她知道萧敬宗的身子,先前从没得过什么真心痛的病症,这回毫无征兆地过世,必定是有端倪。她几乎已然认定,是萧敬宗受了人暗算丧命狱中。可景明帝说,最后进过那牢狱的是他?
小萧贵妃满腔悲痛骤然添了惊讶,一时间思绪纷乱,反倒忘了言辞,唯有泪珠断线珠子般滚落,卷着脂粉香气,自腮边滚落,没入衣领。心里万般揣测横生,那一瞬间,她几乎猜测是景明帝在狱中逼死了萧敬宗,又拿这种谎话来骗人,却又怎么都不肯相信。
——这些年同床共枕,景明帝可从没流露过这般心思。
他怎会突然对父亲下杀手?
小萧贵妃愣愣将他看了半晌,才慌忙垂下头去。
景明帝却已将她心思看得分明,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声音也是温柔如常,“朕先陪你回宫。旁的事情往后再说。”随后,便以圣躬违和为由,不见旁人。
……
宫外,萧敬清将兄弟接回府中时,最初的惊慌急痛过去,便只剩满面铁青。
府里女眷慌了手脚,萧二夫人哭得数度昏迷,萧敬清心神恍惚地命管事安排丧事,满心里萦绕的,却是狱卒那句低促的密报——“相爷今早身子康健,是皇上探视后,忽然病死在牢房里的。”
这消息实在蹊跷,但事关太大,赔上兄弟性命后,他反而不敢擅动。
强行按捺到入暮,待外头安静些,才将旁人屏退,独自去了仓促收拾出的灵堂。
暮色四合,周遭静谧,唯有隔着数重院落的哭声传来,伤心欲绝。
萧敬清沉着脸站了半天,才见心腹之人引着他最信重的郎中从偏门走了进来。那郎中是萧家兄弟俩花了重金招来的,医术并不比太医逊色,且因衣食住行都仰赖在萧家门下,更是忠厚可信。
他命人紧闭屋门,也不顾忌讳,命郎中查验。
萧敬宗断气不到一日,郎中在萧家整日清闲,也学过仵作那些手段,摆弄了一阵,便跪地道:“牢狱中那些人说的话,倒不是弄虚作假,相爷临死前,恐怕确实像真心痛的病症。不过,他这心痛发作,却是另有缘故。”说罢,附在萧敬清耳边,耳语几句。
萧敬清听罢,那满脸的铁青立时转成了腊月寒冰。
“果真是有人做手脚?”
郎中晓得轻重,当即跪在地上,郑重道:“这般大事,怎能欺瞒侯爷?确实有这种毒,人喝下去没多久便能毙命,也极像真心痛的病症。”
他既然一口咬定,显然是有十成的把握。
萧敬清面色冰寒,胸膛起伏,好半晌,才握紧了双手,木然走出灵堂。
先前景明帝摆出软和姿态,虚与委蛇地耍手段时,萧敬清认定那人软弱可欺、抵不过世家联手逼迫,便上蹿下跳地拉拢帮手。如今景明帝当真露出藏在袖中的锋芒,并肆无忌惮地将证据送到他眼皮子底下时,萧敬清反而畏首畏尾起来。
先前的揣度猜测尘埃落定,此刻,他已无比确信,景明帝蛰伏隐忍十余年后,终是将刀锋指向了萧家。
且一出手,便是拿了他的亲兄弟来祭刀。
萧敬清又痛、又怒、又惊,也没心思用晚饭,思量了大半个时辰后,便沉着脸直奔永王府。不过他毕竟是府中新丧,也没敢走正门,只到王府外一处偏院等着,请管事通禀,欲求见永王。
永王得了萧敬宗的死讯,又因景明帝不见旁人,正急得热锅蚂蚁似的。听说舅舅过来,当即亲自出府,去偏院里见他。
还没走到院门口,斜刺里便有个太监碎步跑过来,也不知是时机凑巧,还是专在府外等待,来得不早不晚,堪堪将他拦在院门外,恭敬行礼道:“皇上御体不适,命老奴过来传旨,召殿下进宫伴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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