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既阴又冷,黑黢黢阴沉沉的夜幕中细雨飘摇,几骑人马拥着辆马车疾驰在京郊的道路上。
车内气氛沉闷,风灯随着马车的摇晃忽明忽暗,映得朱嗣炯的脸阴晴不定,晦暗不明。
车在驶,轮在转,车里人各种心事也在转。
万碧首先开了口,“若是我搞错了,你可不能怪我!”
“我怎会怪你,”朱嗣炯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我是没想好怎么做。”
他长叹口气,继而愣了下,苦笑道,“真是怪了,每次提到她,我都忍不住要叹气。”
大概是天生八字不合,万碧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我真希望她另有心上人,于她于我都是解脱!”
他语气沉重中透着疲惫,万碧忽有些烦乱,这罗筱婳,似乎给他的压力过于大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
二人沉默着,一路到了西山别苑。
秋风夜雨,寒意凛然,刚下马车的万碧不由打了个寒战,身上一沉一暖,是朱嗣炯脱了氅衣给她披上。
万碧的心稍稍安定下来,随后自嘲般一笑,自己怎么也患得患失起来。
自有侍卫上前叫门,门子一看到朱嗣炯就吓得腿软,问什么答什么。
朱嗣炯直奔后院,一路没遇到几个奴仆,有企图阻拦他们的护院,都被朱嗣炯的亲卫弄了个五花大绑。
很快到了花厅东侧,一道回廊桥曲曲折折架在浅池上,直通到对岸水榭。
对面灯火辉煌,隐隐传来唱戏声。
朱嗣炯大踏步走过去,万碧紧随其后,杨广等几个亲卫守在回廊这头,不敢跟上前。
走得越近,声音越清晰。
男声断断续续地念白,“如捻青梅……小扣柴扉久不开……”
女声有些气喘,带着笑声,“春色正浓,空教人风雨替花羞。”
朱嗣炯打算推门的手僵住了,脸色尴尬又古怪,他听出来那是罗筱婳的声音,这二人在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拉着万碧又退了几步,“阿碧,不然我们找地方歇歇,等他们完事了再来?”
万碧仔细考虑一番,“我想早些回去抱孩子。”
想起睿儿,朱嗣炯心头那点犹豫顿时烟消云散,既然决意来此,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他清清嗓子,大声咳了几下。
里面声音小了些,过了几息,罗筱婳尖细的嗓音嚷道,“哪个狗杀才在此狂吠,还不快滚!”
万碧愕然,朱嗣炯差点栽个跟头,忍不住喝道,“罗氏!”
屋里彻底静了下来,窸窸窣窣声音过后,罗筱婳开了门。
朱嗣炯早背过身去,因此她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
相比他的尴尬,罗筱婳反而落落大方,皮笑肉不笑道,“你来的倒巧,请屈尊纡贵去花厅坐坐。”
她没有丝毫羞愧,理直气壮的,好像偷情于她而言,不过吃饭一样平常。
朱嗣炯讶然过后,以为她想开了,忽觉如乍开闷笼般的轻松,吐出胸中浊气,“我们是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但万碧却看出罗筱婳有几分色厉内荏,暗想此人一向执拗,未必真如表现出的那般洒脱。
她没有遵朱嗣炯所言回避,而是站在花厅外窗子下偷听。
朱嗣炯的声音很低,万碧模模糊糊只听到“罗家、和离、交代”。
她微微松了口气,如此能解决的话最好。
罗筱婳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我绝不和离!”
万碧心头突地一跳。
“我说过,我绝不会让你将万氏扶正,就是死,我的牌位上也要写‘靖江郡王妃朱罗氏’!”
朱嗣炯气急,“你、你都……犯了七出,我直接休你罗家都没话说。”
“休我?朱嗣炯你凭什么休我?若不是我爹爹出兵,你早死了!知恩图报懂不懂?如今用不到我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做梦!”
“朱嗣炯,若你对我有一丝丝怜惜,我也不会找其他男人!”
罗筱婳呜呜咽咽哭起来,“我好累,我对你笑到牙酸,却换不回来你一个笑脸……我也是女人,我也想被爱,也想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
她幽幽怨怨诉说自己对朱嗣炯的一番情意,窗外的万碧已无意再听下去,她悄悄出来站在水边,冰凉的夜雨落在脸上,驱散了心中烦躁,冷静下来后,她忽想到一个人。
花厅中烛光摇曳,罗筱婳满脸泪痕,犹自倔强盯着朱嗣炯,仿佛他才是罪不可赦的那个。
朱嗣炯默然良久,方说,“我当初就和你说过,我只钟爱一人,除了她,我谁也不爱……事到如今,我也有错,和离是你我最好的选择。——只要你父亲不犯上作乱,我必保他一世荣耀。”
罗筱婳知他心意已决,仍想做最后挣扎,“我只求一个正妻的位子,咱们各过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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