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才慢慢直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腰。
“郡王决心已定?”
“未定!”
吕秀才被噎得直翻白眼。
朱嗣炯两眼出神地望着万碧,良久,吁了口气,说:“我从未想过那个位子,我只想和她白首偕老。”
“若是太平盛世,轻而易举,可现下东南有倭寇为患,西北有北羌作乱,上有勋贵大行土地兼并,下有酷吏吸食民脂民膏,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早已不堪重负,民不聊生,郡王去开封那一路,想必见的不少。”
“各地陆续发生民乱,可那几位,哼!”吕秀才不屑道,“不是一心争权夺势,就是只顾吃喝玩乐,有几个为民着想?只怕这国亡了,还‘隔江犹唱后/庭花’!老夫我一腔抱负,满腹才学,岂能卖给他们?”
“所以你就瞧上我了!”朱嗣炯无奈道,“我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只想顾自己的小家。”
“好,郡王只想和小丫头双宿双飞,但你细想,这几人哪个上位,能让你舒舒服服过自己小日子?”
看他神色变幻,吕秀才决定再下一计猛药,“纵观历史,兄夺弟媳、父夺儿媳、帝夺臣妻,这样的皇帝还少吗?更别说,一个侍妾!”
此言如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朱嗣炯瞿然变色。
吕秀才知道再说下去,这位势必要恼,只要他对自己的话有几分上心,就不虚此行。
“老夫万望郡王深思!”
“若我还是不允?”
吕秀才苦笑,“那老夫只能回去做个田舍翁,所托非人,宁缺毋滥。”
他拱手告辞,临走时还神叨叨和万碧说了一句,“小丫头,未来不可限量。”
万碧没有去想这句话的含义,她只担忧自家爷——朱嗣炯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虽有她在旁温语柔声劝慰,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应付几句。
万碧头一次有种无力感。
但这种无力感很快消失殆尽,朱嗣炯突然接到旨意,今夜轮值,御前护卫。
一想整夜都见不到阿碧,朱嗣炯二话不说,躲在房中,抱着万碧玩了一天的花式杂耍。
生龙活虎,性趣盎然,哪有半分颓然之色?
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一下的万碧,真觉得自己是白操心了!
朱嗣炯无聊地坐在侍卫处,脑海里都是阿碧的各种神态,他仔细回想,将几个阿碧貌似享受的姿势默默记下,嗯,下次继续努力!
子时已过,丑时未到,偌大的行宫死气沉沉,黑黢黢的,灯光也不见几点,只偶尔有巡逻的侍卫走过,靴子嚯嚯踩在青砖地上,倒衬得夜晚更加静寂。
朱嗣炯觉得有些不对劲,太静了!
他推开门,无边的黑暗张牙舞爪扑面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对!
朱嗣炯立刻向主殿跑去。
那里非常平静,他微微松口气。
大概是因吕秀才那番话,自己开始疑神疑鬼了!朱嗣炯摇头自嘲一笑,又回到侍卫处。
这一大圈下来,快到寅时,想想快见到阿碧了,他心头一阵轻松。
“主子!”杨广从黑暗中闪出,“万姑娘命属下给您传信——马上回来!”
朱嗣炯倒吸口气,“阿碧怎么了?”
“她安好,吕先生来了,和万姑娘说了几句话,万姑娘就急命属下找你。”
吕秀才带了一个让他惊掉下巴的消息——平王要起事!
“这怎么可能?里里外外都是太孙的兵,他怎么起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平王没有依仗,怎么敢住进这全是太孙人手的行宫!”
“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高敬那里来!”吕秀才打断他的话,“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平王人马已悄悄向行宫调集,此消息来源宫中,确凿可靠!”
“那皇爷爷……”
吕秀才又没给他说话机会,“郡王还看不出来?皇上年迈,想管管不了!高敬一切心知肚明偏作壁上观,你以为他会保宁王?错!皇室旁支不知多少,扶持哪一个都行!”
“郡王爷,现下你有两个选择,其一,明哲保身,找个地方躲起来,待事情落定后再现身,说不定能捡个漏儿;其二,火速请兵勤王,但此举凶险,也许会赔上你的性命!”
吕秀才说完,眼睛直直盯着他。
朱嗣炯脸色惨白,手心黏糊糊全是冷汗,他强压着心头的惊慌,垂首思索片刻,再抬头看来,眼中不见慌张,唯有决然,“离这里最近的是宣府卫所,我去请兵勤王!”
吕秀才怔了下,“郡王不掌兵权,又无虎符,如何请兵?”
“皇……”
“现在你根本见不到皇上,你敢闯宫,太孙立刻会将你抓起来!”
朱嗣炯咬牙道,“父王母亲也许会死,我不能干看着什么也不做!”
吕秀才摇摇头,语气间竟有几分痛惜,“郡王,去京畿大营,找罗致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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