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骚扰!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只是此时并不是那么甜,她叫他义父,再不是爹爹——再不是那个他手把手教她写字,教她知礼,教她弹琴的女儿。
他的眼前一片混沌,以前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从来不怀疑他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但这次他真的错了吗?连诚明的手紧紧箍住姜悦娘的腰。
一滴泪忽然落入她脖颈,滚烫的吓人。
“悦娘,你能否不嫁?”他低声说。
连清的手松开了。
义父脆弱的声音好像尖利的刀锋在她心口扎了一下。
她是恨连诚明的无情,但不可否认,她这十几年是把连诚明当亲生父亲一样看待的。她敬佩他的为人,敬佩他的正直,喜欢他的才思敏捷,喜欢他教自己写字。
正因为如此,她当时才会答应连诚明入宫,但同时也明白了,在义父心里,自己的命并不是最为珍贵的。
可是现在……
骄傲的父亲落下了泪。
连清转过身,走下马车。
她知道母亲的心情可能跟自己是一样的。
有时候一个人未必是真的恨一个人,也许他们要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放下。
姜悦娘没有再挣扎,她任由连诚明抱着。
连诚明也没有再说话。
夜沉沉的覆盖下来,只有风在述说往事。
她此时的安静是对他最后的温柔。
因为一切都回不去了。
连诚明的酒劲也慢慢散去,他一点点清醒过来。
或许他从来也没有醉过,只是他的骄傲不让他清醒着去面对姜悦娘,去最后抱一抱她。
他松开手:“守义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把马车停在这里。”抚平衣袍,“劳烦你了。”
这才是她喜欢的连诚明,冷静自持,姜悦娘抬头看着他:“谈不上劳烦,连大人,往后请你保重。”
无论如何,在她心里,他始终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好,”连诚明凝视着她,“你也保重。”
姜悦娘下了车。
马车徐徐离开。
车厢里仿佛还留着她身上的香,比之以前稍许浓些,却很好闻,连诚明忽然想起,有一次他看到姜悦娘在熏衣服,他便不悦,让她不要学那些官夫人的做派。
后来姜悦娘再也没有熏过衣服……
连诚明闭起眼睛,难受的厉害。
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不可能真的去求姜悦娘,姜悦娘也不会回头,他只能放她走。
还有连清,没有自己逼迫她学这学那,她会过得更加开心?
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连清说:“娘,我们回去。”
姜悦娘没作声,但连清看到她擦拭了一下眼角。
……
转眼就到成亲之日。
一大早,连清就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起来一看,原来外祖父在使人把嫁妆抬出来,等到王府来接人,便跟着抬出去。
好家伙,连清仔细数了数,得有一百多抬:“我娘有这么多嫁妆啊!”
“算不得多,”姜老爷子摸摸胡须,“等你出嫁,准保比这个还多。”
姜汉在后面听到了,叫道:“表姐要嫁人了。”
神经,连清回头瞪他:“相公人影都没有呢,嫁什么嫁,别瞎起哄。”
姜海帮弟弟:“你十六了,表姐,今年不嫁明年也得嫁。”
两个讨厌鬼,连清就怕被催婚,追上去要拧他们的耳朵。
兄弟俩跑得飞快。
罗氏不怕添乱:“清儿,你最好今年就能出嫁,这样我们姜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连清:……
没法待了,连清直接躲到母亲房里。
看她气鼓鼓的,姜悦娘问:“怎么了,谁欺负你?”
“一个个突然叫我嫁人,好似我是老姑娘一样。”
姜悦娘笑,旁边的全福夫人也笑。
这全服夫人是老夫人请来的,乃现任吏部尚书齐训的夫人,相公上进,儿女双全,福运不浅。
齐夫人嘴也甜:“姑娘如天仙一般,怎么会沦为老姑娘?只怕马上门槛都要被踏破呢。”姜悦娘一嫁给谢峤,那富贵就注定了,别说连清容貌出众,便是姿色平平,求娶的公子也不会少。
道理连清都懂,就是觉得催婚可怕,拉着姜悦娘的衣袖:“娘,你答应我,绝不要逼着我嫁人。”
女儿的话很孩子气,但姜悦娘对着她就会心软,怎么可能去逼:“娘答应你,定让你嫁个心悦的。”
连清高兴了:“娘最好!”
看这母女俩亲亲密密的,齐夫人嘴角微翘,心里想得是谢府的另外两个孩子——当后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这姜悦娘温柔可亲,既能得谢峤喜欢,应该也不傻。
眼见接近傍晚,罗氏忙让姜悦娘穿嫁衣。
她本来就好看,穿上正红色的嫁衣之后,被这颜色衬托的更为夺目,如同牡丹花一样。
老太太高兴的掉眼泪,女儿又嫁出去了,还是这么好的姑爷!
连清却是想,谢峤好福气啊。
外面鞭炮声噼噼啪啪得响起来。
罗氏叫道:“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
骑在马背上的谢峤此刻心情激动,这感觉竟然比他第一次娶妻还要来的兴奋。
姜悦娘始终是他初次喜欢上的姑娘,他曾无数次憧憬,然而所有的幻想在得知她定亲之后就被湮灭了,这成为了他一生中的遗憾。
现在这遗憾终于要被填补。
韩洛今日是御多,感觉到谢峤的情绪笑着道:“都督,等会我会替你多挡些酒!”
“谢了,”谢峤拍拍他肩膀,问,“小枢在干什么?”
韩洛回忆了一下:“我走的时候,皇上正让董公公给都督送贺礼。”
贺礼他收到了,这外甥是要把皇宫里的宝贝都拿来,六个大箱子,他觉得太多了,打算以后返还一部分。
他更期望戚星枢能亲自过来,这孩子答应是答应了,但现在还没有露面。
“最近没有刺客?”谢峤又问。
“没有,”韩洛低声道,“除了上回崇山侯沐璟行刺之后,风平浪静。我感觉皇上有点坐不住,恨不得找几个刺客来。”
谢峤头疼。
“你多注意禁宫防卫,小枢就交给你了。”
“是,都督。”
至于京都城内外,自然是有他来管的,谢峤想着,眉头忽然一拧,似乎最近是太过平静了,但据他了解,对戚星渊忠心耿耿的臣子并不少。
到姜家院门,鞭炮声更响,将他思绪拉回。
他马上要迎接姜悦娘回家了!
谢峤下马。
而姜悦娘此刻也被搀扶着出来,姜悟蹲下身:“妹妹,上来。”
姜悦娘不肯,皱眉:“又不是第一次。”二嫁了还那么多讲究。
“快上来!”姜悟催促。
连清也推着母亲。
姜悦娘只好趴上去。
妹妹第一次出嫁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姜悟不免心痛:“上回你没嫁好,这次我希望你能跟王爷白头偕老。”
被这句话忽地催出了泪。
姜悦娘心头一闷,想到那日坐在轿中无限憧憬,到最后竟与连诚明分离,只觉如梦一场。
她现在,还能再喜欢上谁吗?
她也不知。
行到门口,姜悟把她放下,交给谢峤:“王爷,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谢峤声音低沉:“放心。”他当然会珍惜姜悦娘。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记得她的样子,世上还会有谁比姜悦娘更让他喜欢呢?
“悦娘,跟我走。”谢峤对着盖了红盖头的新娘说。
听不见姜悦娘的声音,但看到那红盖头动了下。
连清在旁看着,心想,母亲一定是觉得谢峤太肉麻,迎亲就迎亲嘛,还“跟他走”。
别浪费时间了,连清道:“王爷,快上马!”
谢峤笑了。
花轿抬起,小厮们撒了一地的喜钱,百姓们哄抢,嘴里说着贺喜的话。
听说马上就迎回来了,老夫人笑容满面,唯独谢菡又恼又气。
可恨他们回来的太晚,到京都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定亲,如此怎么来得及阻止?又投鼠忌器,不敢得罪父亲,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父亲娶了姜悦娘,还有那连清,今日也要住过来。
平白无故多了个妹妹,跟她抢爹。
谢菡越想越气。
现在这时候可不能犯傻,孟玉梅提醒她:“菡儿,你只要讨你爹爹喜欢就行了。”
把他的心争取过来,得到谢峤疼爱,以后做什么都好说。
谢菡点点头。
谢修远那里孟玉梅没有叮嘱。
这孩子不太说话,但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如果他认定是对的,不会改变,所以孟玉梅不想弄巧成拙。
很快,花轿就被抬入王府。
姜悦娘扶着齐夫人的手出来,感觉到耳边人声鼎沸。谢峤应该是请了许多宾客。
众人纷纷围观,恭贺谢峤大喜。
孟玉梅看着这情形,想到当年嫁给谢峤,她心里也不是不欢喜的,因为谢峤很符合她心目中出色的形象,只是谁想到后来……孟玉梅叹气,又是一阵懊悔。
她为何就没有熬过去?
不过也许真的陪着谢峤,指不定孟家就没了。
谢峤此时正要同姜悦娘去行拜堂礼,却见赵复过来,低声说:“王爷,皇上到了。”
“在何处?”谢峤问。
“舅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谢峤侧头看去,见到张有些陌生的脸,他穿着湖绿色的衣袍,头戴玉冠,要不是眼睛仍如寒星一般,差点没认出来。
“小枢,你为何易容?”谢峤惊讶。
“不易容,如何跟舅父喝酒?”身为皇帝,一露面宾客必然要跪一地,定会破坏兴致。
谢峤心头一暖,这孩子竟很为他考虑。
戚星枢说:“舅父快去。”
谢峤点点头,偕同姜悦娘走入正堂。
二人行拜堂礼。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见夫妻对拜后,便请齐夫人扶着姜悦娘去洞房。
流程都是熟悉的,不同的是嫁的人。
姜悦娘坐在床边,听着谢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头上的红盖头就被挑了下来。
她垂下眼眸,没看谢峤。
倒是谢峤见她明艳照人,喜爱的不得了。
等喝过合卺酒,他就忍耐不住的把姜悦娘搂在怀里。
此前彼此相处都有距离,不像今日,姜悦娘到底还是有点紧张了,她红着脸:“王爷,等我整理一番。”
“我帮你。”他腾出一只手,将她头上的凤冠摘下,又落在衣襟上。
姜悦娘脸更烫了,提醒道:“你不用去外面应酬吗?那么多宾客在。”
“还真的不想去,”谢峤手指抚过她脸颊,“我一直在等着一天,你知道吗?”
姜悦娘不知如何接他这么直白的话。
他笑,她当然不知道了。
谢峤低头亲她的唇。
姜悦娘身子颤了下,微微往后避,但谢峤却箍紧了她的腰,把她牢牢锁住。
要不是非得出去,他真不想离开。
谢峤遏制住自己的**,低头摸摸她的唇角:“你先梳理下,饿了让丫环要吃的,我恐怕不会很快回来。”
姜悦娘点点头:“好。”
他站起往外走去。
宾客们已经在喝酒了,看到敬王出来,一个个轮番上去敬酒。
戚星枢混在其中,也跟自己的表舅父喝了几杯,随即就坐在他左手边。
“小枢,我今日真的欢喜,”谢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我们再喝。”
戚星枢晓得他酒量过人,倒也不怕他醉得厉害,一口将酒饮下。
刚喝完了,马上又有人上来敬酒,谢峤来者不拒,只是空闲的时候与戚星枢说:“小枢,今儿这么多年轻人,你看看哪些是能称得上将才的。”
“这得去沙场才知,纸上谈兵有何用?”
“也对。”
谢峤握着酒杯:“我是想挑几个给清儿相看一下。”
戚星枢一愣,这关连清什么事?
“如今悦娘已是我妻,那清儿当然是我女儿,她今年十六了,我寻思该定一门亲事,小枢,禁军之中应该也有不错的人选,你替我留意一下。越多选择越好,不止清儿,菡儿也该定亲了。”
戚星枢这才明白。
他一时不语。
“怎么,有问题?”谢峤问。
戚星枢淡淡道:“舅父,我堂堂天子,什么时候还要管这种事情了?”
“什么叫这种事情,那是你表妹,小枢,我也是看你成天无所事事,有些空闲,”谢峤说着顿一顿,“算了,我今日酒喝多了,不该提这些。终身大事,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还得清儿,菡儿喜欢,不过,那些不务正业,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定是不能嫁的。”
戚星枢:……
等谢峤与众宾客尽欢,散席之后,戚星枢回去宫里。
砚田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放下时,忽听戚星枢问:“砚田,你看朕像纨绔子弟吗?”
砚田:???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有红包哦~
砚田:老实讲,你比纨绔子弟还不像话。
戚星枢:你过来。
砚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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