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谢乔川的承诺,但四宝心里其实没多少底,她就算能相信谢乔川不会故意说出去,万一喝口酒犯个糊涂她一条小命就交代了,算了算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她现在心情极差,几乎半个字也不想说,趴在桌上不言语。
谢乔川收回乱飞的思绪,猛然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脸上顿时红透了,四宝还不见得对他有意,他怎么就…他坐在她身边小心问道:“你…想不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听说那事儿…来了是要喝姜糖水,你要不要也喝点?”
好友突然变成女人这种事儿让他觉着新鲜又陌生,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只是相处的时候难免比平时多了几分小心和局促。
这话问的其实相当直男,四宝又是心烦又是难受扶额没好气地道:“现在让我到哪里找生姜和红糖?”
谢乔川先是疑惑,再是恍然:“原来姜糖水是用生姜和红糖做的,我原以为有种糖叫姜糖呢。”
四宝:“…”
谢乔川不知不觉承担起身为男人的责任来,沉吟道:“这个交给我来想办法,你只管歇着。”他顿了下,又问道:“你…为什么会进宫?”
四宝不欲说太多家里的事儿,随意解释道:“当初我家里兄弟在入宫净身的名单上,我爹娘想要给家里留后,就塞了钱那我顶替进来了。”
谢乔川眸光微冷:“世上竟有这样狠毒的爹娘,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四宝被他发现女儿身的秘密本就不是自愿的,此时也没有跟他分享自己情绪的**,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反正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谢乔川目光柔缓地看着她,低声道:“生姜和红糖我去帮你想想法子。”他说完大步出了门,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是问道:“你…你进宫之前有订过亲吗?”
四宝腰酸背痛,肚子还疼的要死,无暇思考他为什么问这么诡异的问题:“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哪儿记得啊。就算真订过亲,你觉着我这情况有谁敢娶?”
谢乔川眼里漫上几分喜意,一言不发地出去了,他也算是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真弄了一碗姜糖茶来,端过来给四宝:“我自己住的,你趁热喝。”
四宝狐疑地看了眼小碗,就见里头黑黢黢的红糖水里飘着一整块巨大的没去皮的生姜,她沉默片刻才道:“你为什么不把生姜去皮切成小片,这样更好煮。”
谢乔川微怔:“还要切片?”
四宝:“…”罢了,有的喝就不错了,她咕嘟咕嘟把一碗红糖姜茶喝完,觉着身上一暖,小腹的剧痛驱散不少,真心感激道:“多谢你了。”
谢乔川撇开头:“举手之劳而已。”他默了会儿,又把脑袋撇回来,低声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经常煮给你。”
四宝:“…谢谢,不好麻烦你。”
四宝这情况肯定是没法干活了,硬撑了几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只好跑去跟沈宁告假,沈宁只道她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全,也没过分责怪她,只是又命人把她送回了宫里。
四宝:“…”所以她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为了啥!
陆缜对她的突然回宫倒是没什么说头,上下打量她几眼,表现的只像是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神色淡然地问道:“沈宁说你旧疾复发,身子不爽利,可要请太医瞧瞧?”
四宝对他的‘正常’表现舒了口气之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呵了呵腰道:“不必了,奴才就是腹痛,缓了这几日已经好些了。”
陆缜不动声色地掠过她有些苍白的面容,淡漠应了声:“既如此,你先下去歇着。”
自打四宝进司礼监,就没在督主身上受到过这种冷遇,成安都觉着颇是怪异,忍不住出声道:“督主,奴才看四宝这小子脸色实在不大好,要不要请太医来…”
陆缜抬手止了他的话头,看也不看他:“内阁的折子取完了吗?”成安再不好多嘴,闷头出去忙活了。
陆缜这才放下手里的朱笔,捏了捏眉心,偏头让人把送四宝回来的底下人叫进来问话,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四宝的病情,知道她最近一直腹痛,着意跟人疏远着,脾气也格外差,他心里有了点底儿,又吩咐厨下人把食材全换成补气养血的。
四宝有没有补好不知道,但司礼监的内宦们各个补的红光满面,有各别血气旺的还流了好几天鼻血。
陆缜面上看着一派淡然,心里着实操心不少,十二监还管着宫里妃嫔的起居注,他懂的可比谢乔川那样的愣头多多了,四宝要是来了月信,有没有足够的贴司,会不会被人发现?要是走路上漏出来了怎么办?零零碎碎的事儿想下来,他比四宝自己想的还多。
他甚至特意翻书查了下帖司是怎么做的,让人买来制作材料和份例一并发下去。
自从四宝和陆缜闹矛盾开始,周遭人的态度就隐隐有些变化,虽然没人脑残到直接上来踩人,但冷眼看笑话总少不了,背后议论的更多,四宝在黄化门遇到的那厮就背后嚼了几句舌根:“…还当他四宝有多少狐媚手段呢?原来也就那点本事,靠卖屁股上了督主的床,现在督主玩够了睡腻了就把人给扔了,以后更有他倒霉的时候。”
他要是扯别的事儿倒也罢了,宫里素来拜高踩低,她也有这个心里觉悟,偏偏要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嘴,四宝心头的火儿腾就冒了出来,她才不是那等忍气吞声的,冲上去就照他脸上扇了两巴掌:“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人先是有些畏惧地一缩,继而梗着脖子大声道:“怎么了你?!你做下那种恶心巴拉的事儿还不许人说了?!”
四宝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脚,两人就这么打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直到众人回过神来才把两人拉开,他嘴皮子利落,力气却不大,脸被打肿了,身上也被踩了几个脚印子,不过四宝颧骨也青了好大一片。
陆缜知道这事儿也只是淡然哦了声,倒是成安拉着偏架,先把那人罚了一通,然后才取了药膏过来给四宝上药:“你说说你也是,犯得着跟那种狗东西计较吗?”
四宝疼的呲牙咧嘴,成安半点不同情她:“该,要是搁在原来督主还看重你的时候,这帮人别说跟你动手了,碰你一根手指头都不敢,你看看现在?有多大的事儿,你认个错不就完了吗?”
四宝捂着脸苦笑一声,她也不是不知道低头认怂的道理,可她和督主的事儿也不是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了的。
成安把药膏子就絮絮叨叨地走了,四宝还是比较在意形象的,再加上她明日要出宫办差,取了药膏准备努力把淤血揉散,就听外面有人叫了声:“四宝,有人找你!”
四宝用帕子捂着脸出了司礼监,就见倚绿挎着个小篮子在外面等着,见她先问道:“宝公公,听说你上回脑袋上受了伤,现在好点了吗?”她咬了咬下唇,把手里的小篮子递给她:“我也买不起什么贵重补品,就悄悄做了几个芝麻饼,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这情形倒是让她想到鹤鸣来司礼监探病的场景,她心头不由得一暖,接过小篮子笑着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倒是你最近如何了?”
倚绿苦笑一声,伸手拉开袖子,就见雪白的手臂上有不少伤痕,烫的拧的都有,她轻轻叹了声:“我上回直接跟枕…跟王昭仪说了,说我不想给太监做对食,求她不要逼我,她当时满脸歉疚,扶我起来好言安慰了几句,我当时还想是不是误会王昭仪了,她其实是个好的,没想到她接下来就变本加厉地折腾起我来,她自己虽然没动手,却指使手下人动手,她只袖手看着,这样…比给太监当对食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说完禁不住掩泪,四宝听了心里也很是不落忍,看着她俊秀不亚于枕琴的相貌,暗道可惜,宽慰道:“要不要我帮你想个法子,调任到别的妃嫔那里去当差,只是得宠的妃嫔宫里怕是很难进了。”
倚绿听完这话,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亮光,垂眸苦涩道:“跟谁还不是一样?”她取出一把散碎银子来,抓住四宝的手哀声求道:“宝公公,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四宝看了眼那银子,差不多是倚绿全部积蓄,她便没伸手接,只是道:“你先说说看,能帮的我一定帮。”
倚绿坚持把银子塞给她,神情犹豫:“你出宫的话,能不能帮我捎一柄檀香小扇和一对儿珍珠耳环来?不用多好的,样子差不多就行。”
四宝听这要求十分莫名,见她吞吞吐吐的,神色便也淡了几分,倚绿瞧出她神情有异,正要解释,就见她摆手道:“帮你捎东西可以,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也不用告诉我,以后有什么事儿也与我无关,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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