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皇帝终于停下,他动了动脖子,骨节之间“咔咔”作响,活动完,他就着太监总管的手喝红枣粥。
“红枣粥怎么不甜呐?”
太监总管回道:“陛下,许是您太劳累,这胃口还没开,您再尝几口,或许就能尝出甜味儿来了。”
皇帝又尝了几口,不吃了,“就是没有味,御膳房做什么的,没有放红糖。你个老东西,竟敢骗我。”
皇帝眯了眯眼,太监总管连忙跪下说:“陛下恕罪,奴婢万万不敢欺君呐。前些日子您牙疼得睡不着觉,现在好不容易好了,可不能再如之前的那般嗜甜了。”
“奴婢是伺候您的,看着您前些太难牙疼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便擅自做主让御膳房的去了红糖,求陛下降罪。”
提起前些天,皇帝想起那段日子牙疼得整日睡不着觉,就感觉自己牙齿又隐隐作痛起来。
揉了揉脸颊,皇帝说:“起来,你为朕着想,朕又不会怪罪你。”
太监总管面带感激地站起来,继续服侍皇帝用膳。皇帝皱着眉把那盅没点甜味儿的红枣粥饮尽,太监总管退下,一个垂着脑袋的小太监过来服侍皇帝洗脸浣手。
“现在什么时辰呢?”屋内已经点起了灯,明亮的烛光把大殿点亮,皇帝看着门外,分不清日夜。
小太监抬头迅速看了一眼皇帝,说:“回陛下,刚过酉时。”
“酉时?都这么晚了啊。”
“是啊,”小太监低着头,似乎无意之中想起了什么,“说来长公主殿下从巳时跪到现在了呢。”
皇帝闻言神色有些微妙,但太监总管仔细辨认,也没从皇帝脸上发现出丝毫心疼怜惜的表情。“朕念在多年兄妹之情,对她给福安清扫尾巴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知足,还要来逼迫朕。执迷不悟,让她跪,跪死了也别来烦朕!”
他猛地站起身,小太监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水盆四间,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端稳。
皇帝气冲冲地走进里间,太监总管连忙让其余人去伺候皇帝沐浴洗漱,然后回头看着忐忑不安,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太监。
太监总管佛尘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阴阳怪气道:“收了多少好处?”
小太监漠然抬头,连忙跪下,水盆里的水倒了自己一身,“干爹,儿子哪敢啊,儿子是见长公主在殿外跪着好些时辰了,看着很是可怜。想着福安郡主是错了,可长公主再怎么也是陛下的亲妹妹啊……”
“啊呸!”太监总管打断他,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打量着自己这个干儿子。太监没根儿,他见这小子机灵,便收为干儿子,好以后能有个人养老送终,可没想到这小子机灵到这个份上。
什么时候巴结长公主不好,竟在这个时候上杆子讨好长公主,没见陛下还在气头上吗?
太监总管恨铁不成钢,“你啊你,真是屎热的不碰,非等冷了才上。什么猪脑子!长公主再如何也是公主,用不着你可怜!”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他调到皇帝身边办差不久,这些事情上远不及太监总管灵敏。虽还不是很懂其中关节,但小太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儿子知错了,求干爹责罚。”小太监将自己收了长公主的贿赂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
“你啊……”太监总管咬牙切齿,对着小太监的心窝子就是一脚,“知道你贪,可没想到你贪的这么没脑子,现在是贪钱的时候吗?”
太监总管没少锻炼,小太监被摔得滚了几滚才停下,他不敢叫痛,连滚带爬地爬到太监总管脚边,“是儿子不好,是儿子贪心,求干爹息怒。您踹死了儿子是小,可别气坏了自己个儿啊。”
“……算了,这段日子你就在你的院子里呆着,先别在陛下跟前儿伺候着了。”
小太监闻言脸一下子就白了,太监总管叹了口气,蹲下来,用只有小太监才能听清的话说道:“陛下不是喜欢迁怒之人,现在陛下如此气恼长公主,许是福安郡主这一案中还有别的事情。”
果然,翌日一大早,皇帝就派了钦差去长公主的封地永城。原因不明,但长眼的都知道皇帝这是被气狠了,准备对长公主的夫家下手。
在上书房的蒹葭听到这事又惊又奇,前些日子不是才把福安郡主抓进去,听平王说福安郡主嘴严得很,怎么到今天就突然越过严刑逼供的步骤,去永城了呢
“你还不知道,孟家这次可是惹了□□烦。”自从福安被捕,云安就抖了起来,现在与蒹葭说话都和颜悦色了起来,在云安眼中,是蒹葭把福安送进了监狱,一切让福安倒霉的人都是好人!
云安往皇帝的昭阳殿努了努嘴,“依本郡主多年的经验,这次福安是拔了皇舅舅的逆鳞了。你们想啊,福安不仅是想杀你,还对全部皇子下手啊。若不是后面的人救援及时,皇帝的六个儿子全部都没了,换做是你,你会不会灭她全族?”
想到那日被福安郡主算计到毒气室,梁挽心脸色瞬间难堪起来,那种窒息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要挤成一团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福安郡主死不足惜。”梁挽心淡淡地说,平和的眼眸有着一丝叫做怨毒的情绪。
云安一怔,随即笑着说:“可不是么,孟福安那个贱人这次死定了。”
“永昌长公主听说陛下派人去了永城,长公主都疯了,从长公主府哭着跑进宫里跪在昭阳宫前,要质问皇上为何要这么做呢。”淑怡县君担忧地看了一眼梁挽心,说道。
“又跪?”云安郡主嗤笑道:“昨儿在殿外跪了一天,今天又跪,哎呦喂,永昌长公主不是一直自持尊贵的长公主身份吗?膝盖这么软,成天跪。”
“上次陛下就没有见长公主,这回长公主十之八/九也会落空。”
梁挽心眼眸一沉,“一次两次会落空,但三次四次呢,长公主终究是陛下的亲妹妹,是陛下在这世上唯一的妹妹。”
云安郡主眼睛转了转,站起身来,“我们去瞧瞧,恰好我好久都没看见长公主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长公主今天进宫,我们不去看看,免得她以后说我们没礼数。”
这哪是去拜见,明明是去瞧长公主的笑话。
蒹葭没有多大的兴趣,正要拿出小师父布置的作业出来,就被云安郡主叫住了。
“苏小姐也跟我们一起去。”云安自觉对好人都很和善,看热闹这种事怎么能落下人家呢。
“不了,我还有作业要做……”
“哎呀,写什么作业啊,作业这种花点钱就能搞定的事情哪有看戏重要?”
蒹葭:……你们也承认自己是去看戏了?
蒹葭被云安三人拽到昭阳殿外,果不其然在殿外看见了那抹华丽的倩影,就算蒹葭早有猜测,但在看到长公主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还是惊住了。
“长公主这是病了么?”淑怡县君看到此刻的长公主,不由疑惑道。
“呵,”云安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眼睛在长公主身上打转,满是轻蔑,“长公主养尊处优,最是惜命爱命之人,府里名医不知多少。但凡她又一丁点不适,她府里的名医都能看出来。”
“她之所以能变成现在这样,无非是她想要这样。”
淑怡县君“咦”了一声,看向长公主,呢喃道:“故意把自己搞憔悴,装可怜骗陛下的怜惜,不愧是在皇宫里出来的公主,高,真是高。苏姑娘,你快学学,这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蒹葭正要说话,身后就传来太子温和的声音:“佳佳不需要学这些。”
四人扭头看去,就见一身白衣的太子缓缓走过来,“佳佳,你在这里做什么?现在不是还在上课的时辰吗,怎么云安这些丫头混在一起?”
“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云安不高兴了,“什么叫做混?我们只是带苏姑娘出来透透气。”
“那也不能在上课的时辰出来啊,孤刚刚去上书房都没找到你。”
淑怡县君眼睛在蒹葭与太子之间反复,笑眼弯弯,“太子殿下不是恼我们在上课的时辰把苏姑娘带出来,而是恼我们害你找不到苏姑娘?”
“平时也没少见上课时辰把苏姑娘带走啊。”云安小声嘀咕,“要不是皇舅舅对此喜闻乐见,殿下你早就被御史们的折子给淹了。”
“你们这么说也没错。”太子丝毫不害羞,回答起来也不脸红,反而振振有词。
云安三人:……
云安咂咂嘴,到底是自己崇拜的太子哥哥,她说不出此人真是不要脸的话,只能带着姐妹们转移。
“我们去瞧瞧长公主,长公主进宫了,咱们晚辈说什么也要拜见拜见才是。”
长公主原保养得宜的脸现在只有极不健康的冷白色,朱唇干裂,双目无光,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去。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看本宫笑话的?”长公主一看到云安等人,立刻直起有些弯了的背,撑起自己长公主的尊严。
“表姨母说哪的话呢,您来宫里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当然要拜见拜见了。”云安笑得做作,“唉,自从福安表妹被抓了后,我还担心了好一阵儿呢,以为以后在宫里再也见不到表姨母了。”
“嘿,没想到非但没有见不到表姨母,竟还常常见面。这是什么?这就是命中无常啊。”
“你!”
长公主气得苍白的脸都红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目无尊长的丫头。
“长公主可不能起来呢。”淑怡县君眨眨眼,目光真诚小声地说:“您在这里乞求皇上的原谅,这么一起来可就前功尽弃了呢。”
长公主闻言动作一顿,恨恨地瞪了云安姐妹三人一眼,又把直起的腿弯了回去。
她还有要事要办,被这群死丫头给气毁了犯不着。
等着,看她以后怎么收拾这群不知死活的贱人!
云安与长公主相处这么多年,早就猜到长公主心中所想,但她并不在意。
长公主嚣张了这么多年,是该她倒霉了。不知道长公主怎么想的,女儿犯下这诛九族的大错,不想着如何撇清关系。竟还在皇舅舅气头上求情,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佳佳,你不上前去看看?”太子问道。
蒹葭摇摇头,“长公主可恶,但却不是谋害我的真正凶手。”长公主帮福安郡主擦屁股,顶多算是个帮凶。
“那孤带你去瞧瞧那个真正凶手。”
蒹葭一愣,随即惊讶地看向太子:“可以吗?”福安郡主就算关在天牢,皇帝还没有正式定福安郡主的罪,大理寺也会给她最后的颜面,她能去吗?
太子知道佳佳的顾虑,笑道:“当然可以。”
孟福安就算还有郡主的尊贵又如何,他是当朝太子,想要见见谋害自己的凶手,再简单不过。
天牢的人看见太子,果然一句话都没问地放行,唯有跑过来的大理寺卿看着太子搓着手,支支吾吾。
“大人不必惊慌,孤不会要了孟福安的命的。”但也只能不要她的命而已。
大理寺卿松了一口气,孟福安罄竹难书,但这罪名还需皇帝定夺。太子把人整死了,他们也不好向皇帝交代。皇帝不会怪罪自己的宝贝儿子,但会往死里整他们这些当官的啊。
孟福安的牢房在最里面,因为名义上还是郡主,她的牢房都比别的干净一些。
听到有人来,孟福安抬起头来,在见到蒹葭的那一刻,瞳孔一震,“你,你怎么在这里?!”
蒹葭笑了,孟福安在天牢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她平安回来了呢。
看到孟福安不敢置信的眼神,蒹葭觉得此行不亏,她缓缓地蹲下身来,让孟福安看清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自己。
“劳你挂心,我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些东西回来。”蒹葭顿了顿,见孟福安脸色骤变,然后说:“你花钱请的那些土匪,现在都成了我的小弟。你不是想让我痛苦吗?告诉你,门都没有!”
孟福安这下彻底失去冷静,双眸阴鸷犹如毒蛇,“你怎么可能会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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