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樱草嗫嚅着嘴唇,声音低不可闻:“你是……”
似是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他在床榻边上坐下,然后缓缓地在她的身子上方弯下腰,却又在达到一定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隔得近了,萧樱草才看清他的容貌,她呼吸一窒,出口的话突然止住了。
只因眼前男子的容貌,仿佛汇聚了一切天光月华而成,是造物主最精妙得意的作品,让人忘之一眼则迷。
先前萧樱草看到他那冷白如瓷的肌肤时,或许还会联想到清君,产生一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想,但现在,看清眼前人的真容以后,她先前的猜疑彻底烟消云散。
他的眉,锋锐而不逼人,沉淀着沉静与从容,他的鼻,高挺立体,却与清君的鼻子并不完全一样。
他此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为他添上一丝凉薄的色彩,构成了他俊美精致的脸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让人心神摇曳的是他那双深沉的眼眸,里面仿佛包容一切的寰宇,广阔无边,看不透,摸不清,流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样矜贵淡漠的男子本该是装容整肃,一副不可侵犯之姿的,但是此时的他发冠散乱,甚至还有一缕散在了肩上,一直垂到了胳膊肘。
他的头发和浸湿的衣衫一样,正往下滴着水,当他却没有去换衣服的意思,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虽然此时的形象有几分狼狈,但是却一点也没有掩盖起他高华的气质,那是一种天生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矜贵气度。
“我是你的表哥,容漾。”他简短地介绍了自己,声音清晰,本该是沉冷的声线在对象是她时也带上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度。
表哥?容漾?萧樱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又很快地重新运转,想到了他是谁。
“你是……太子表哥?”她的嗓子刚刚进了一点水,此时还有些涩哑,又仔细看了他两眼,有些不太能把他和小时候见过的那个面容精致的小男孩连接在一起。
“是。”太子很快回答道,然后他们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重新见到她,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景里,他一向思虑精密的大脑反而无法为他指出下一句该说什么。
“旁侧有浴房,你可以先进去用热水浴浴身,以免着凉染上风寒。”太子终于再度开口,只是语气有些僵硬。
“你换洗的衣物,我已让人准备好,就放在浴房里的架子上,你沐浴完后可以取用。”
“谢谢太子殿下。”萧樱草也是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他,还没有重新与他熟识,语气有些生疏,只能想到说这句话。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也谢谢您今天救了我。“
“不用那么客气,我答应了皇祖母,要好好照顾你,叫我表哥就好。”太子说着这句话,微微偏过了脸,没有让她看到自己面上闪过的异样情绪。
原来是外祖母的吩咐,萧樱草松了一口气,她方才一直在纳闷这个多年未见的表兄今日为何如此奋不顾身地救自己。
然后,太子站起了身,对萧樱草道:“你好好歇息,我还有事去处理。”
抛下这句干巴巴的话,他就脚步急切地走了,一点也没了平时的从容淡定。
萧樱草望着他有些慌乱的脚步,若有所思,忽然向他唤道:“太子表哥,你走错方向了,房门在右边。”
前方那个高高的背影突然僵住,停驻在原地一刻后,才转向右边,继续走出了房门。
萧樱草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地面,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
那边的太子走出萧樱草的房门后,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
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因为太后才救她,那他以后所有对她的示好岂不是都会被归于太后的原因。
他此时面色沉静平淡,内里却是心乱如麻。
一想到方才在湖边发生的那一桩事,他的思绪清明了几分,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
于是他快速踏入另一侧的浴房,简单地沐浴更衣以后,就直接朝湖畔的露台而去。
前不久还一片欢声笑语,乐舞齐现的露台现在一片愁云惨淡。
所有人面上都带着一丝惶恐与不安,只有少数的人在悄声低语,剩下的人都是一言不发。
从方才萧樱草落水后,他们便被拘在了这里,不能离开,说是要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行调查之事。
等了半晌,太子那俊挺的身影终于从来路显现,大家就跟看到了希望一样,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等到太子走进露台,新宁郡主忙走了过去,问道:“太子殿下,方才导致清河落入水中的张小姐我一直让人看在这里,您接下来有何吩咐?”
太子冰冷的目光从新宁的脸上扫过,又扫向了后面的张怡芳,没有什么温度地开口:“把她带上来。”
刚刚被太子冷冽的目光扫过的新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中吐槽道,这样看她看嘛,搞得她像是张怡芳的共犯一样。
不过今日事情发生在她府上,她也有一定的责任,现在弥补的方法,就是尽快查明萧樱草落水的真相。
脸色苍白,浑身哆哆嗦嗦的张怡芳,被两个侍卫押着到了太子的面前,她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一点也不复之前表演舞蹈时的美好姿态。
到了太子面前,她哭道:“太子殿下,我是冤枉的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脚下一滑,连累清河郡主落了水。”
太子不为所动,反而目光更为冷漠,张怡芳的目光和他的目光触了触,吓得赶紧停止了说话,低下了头。
她方才短暂地与太子目光相接,就看到了他眼中的无情冷酷以及对她的厌恶,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锐利,让她以为自己在一瞬间就被看穿了。
更让她心痛不已的是,她倾心爱慕的人竟然眼中流露出了对她明显的厌弃。
太子静静地看了张怡芳一瞬:“你在撒谎。”
说罢,他对旁边的东宫铁甲军说道:“你们去检查检查她的鞋子有什么问题。”
然后,他后退了几步,偏过头,还掩住了口鼻。
张怡芳面上闪过了一丝慌乱之色,她叫道:“不行,你们不能脱我的鞋子,我的清誉会被毁掉的。”
女子的足不能轻易让夫君之外的人看到,所以张怡芳才会以此为由,不让铁甲军脱她的鞋子。
可铁甲军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铁血汉子,谁会管她一个弱女子的哭哭啼啼,当下,强硬地按住了她,将她的鞋子拽了下来。
张怡芳不顾形象地尖声叫道,奋力挣扎着,挣扎的间隙里,她看到了太子的动作,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这时,铁甲军已经将她的鞋子拿到了手,到一旁细细检查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到太子的面前禀报道:“报告殿下,张小姐的鞋子有问题。”
“哦。”太子的语气微提,却像是早已对这个结果有预料。
铁甲军接着说:“我们在鞋子的底部发现了一个装油的盒子,鞋跟处有机关,只要故意将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足跟,盒子就会开启,里面的油也会泄漏出来。”
张怡芳听到后,忽然全身不再动弹了,僵硬得像一座石雕一样。
太子说:“给她穿上鞋子。”
铁甲军上前,重新给张怡芳穿上了鞋子,然后,太子才再次把头偏了回来,看向了她。
这次,他的眸光更加的冷酷,就像是九尺寒冰一样,任何温度都化解不了。
张怡芳瑟瑟发抖,她觉得太子的眸光已经给她判了死刑。
但她还是不肯认命,想挣扎一番,于是哭泣道:“我与清河郡主无冤无仇,又怎么会陷害她?”
“你是与清河郡主没有旧怨,但是你却嫉妒她,嫉妒她的身份与美貌,也嫉妒她幼时与太子殿下的情谊。”一道温柔的女声从旁边而来,张怡芳不敢置信地望去,发现是徐沁琴。
徐沁琴温柔娴雅地站在那里,但话语却是一步步将张怡芳逼近了绝路。
“殿下,她血口喷人!”张怡芳指着徐沁琴,愤恨地说道。
见周围人都一脸不信的样子,张怡芳咬牙承认自己的计划,但是,她死也要将徐沁琴拖下水:“就是她,还有她周围的几个人,一起给我出的主意,就连这双舞鞋,也是她们给我准备的。”
徐沁琴听了,不慌不乱地说:“张小姐可不要胡言乱语,冤枉好人,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不信,殿下可以随便查。”
她转头对太子微微一礼道:“太子殿下,小女建议您可以将这露台上所有的人都检查一番,以找出一个究竟出来。”
太子没有回答,他之前,不让露台上的人随意走动,就是有这个打算。
很快,一队铁甲军有序地上前,将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搜身检查了一遍。
众人本该对此有意见,但此时见到太子阴沉的脸色,都只有乖乖配合。
一个铁甲军在检查一个侍女的时候,从她的衣袖中找出了一个小壶,他打开小壶,发现里面装的是油,便立马拿去报告给太子。
“殿下,这是属下方才在张小姐的贴身侍女那儿搜到的,壶里装着一些油,与张小姐鞋子里装的是同一种。而且,这个小壶并不是满的,约莫只有三分又一的油,有倾倒出来的痕迹。”铁甲军沉稳地说道。
而另外一边,其他人身上并没有检查出什么证据。
张怡芳彻底瘫坐在了地上,她恨恨地看着徐沁琴,她们策划的事,暴露后全被推到了她身上。
也怨不得别人,是她太傻,被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张怡芳还记得当时徐沁琴是怎么跟她说的:“阿怡,听闻太子殿下不久后就会前来这里,你若是能抓住机会表演一番,或许能得到他的青睐。”
徐沁琴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了舞鞋,温柔含笑地说:“你知道的,太子心中最有分量的同龄女子应当是萧樱草了,今天,你还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她再也没有资格和你竞争太子。”
“你只需穿上它,按我说的去做。”
她当时鬼迷心窍,竟然答应了徐沁琴。
张怡芳死死盯着徐沁琴,说道:“你的心机之深,我实在佩服,不过你不要得意得太早,造孽太多,迟早会有业报。”
徐沁琴脸上的温柔笑意却不变,她平静地对张怡芳说道:“张小姐做错了事,在这种时候,还要祸水东引?”
还没等张怡芳回话过去,太子就已经没耐心跟她们继续耗了。
“传本宫口谕,”他沉声说道,“张怡芳胆大妄为,胆敢谋害清河郡主,其罪当诛,本宫顺应国朝律法,将其押送至刑部天牢,择日三司会审。”
张怡芳已经被吓破了胆,连声都出不了了,如果说,她之前的情绪一是因为梦中情郎对自己的态度,二是因为自己无端被算计还只能吃下这个亏,那么现在的心里,更多地是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
众人心中同样震惊不已,他们都看的出来,张怡芳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萧樱草的命,因为即使她这样想,也不能得逞。
张怡芳更多的,应该是一种阴毒的想法,想通过这次事件,毁了萧樱草的清白。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去救了萧樱草,救起来后,连一点头发丝儿都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
现在谁敢说,太子殿下得对萧樱草的清誉负责,即使有,也不愿意去说,毕竟太子妃的位置可是无数世家觊觎的。
于是众人脸色各异地看着张怡芳被铁甲军拖走,想到她即将面临的下场,都不由得抖了抖。
太子今日此举,明显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他们这些人,不要妄图去对付刚进京的萧樱草,否则下场就会和张怡芳一样凄惨。
真是奇了,向来冷心冷肺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对一个表妹这么上心,众人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是太后嘱托。
徐沁琴一直在旁边淡笑着看着这一切,只有张怡芳被抓住带走的那一瞬,她的脸色暗了暗,眼神波动了一下。
恰好,这时候太子回过头来,将她的表情变化全部捕捉了起来,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下一刻,他开口道:“徐氏,王氏,莫氏等人,交友不严,张氏透露祸心之后,尔等有包庇隐瞒之嫌,各责罚十大板,责成府上对其多加教养,闭门思过。”
下完命令后,他随即甩袖而去,不再理会徐沁琴等人,随着太子的离去,围在四周的铁甲军也慢慢地散开。
大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都在庆幸今日清河郡主到底没有什么大事,否则,在场的人恐怕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徐沁琴的脸色在太子离开后彻底地难看了下来,也懒得再掩饰表情。衣袖下,她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旁边有铁甲军走过来,对她说:“徐小姐,我等来执行殿下的命令,希望您能配合。”
“知道了。”徐沁琴说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
在前往萧樱草的所在处的路上,太子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对身边的随侍太监赵际说道:“本宫记得,之前命你报告过清河郡主在洛宁的情况,那个阮君白现在如何了?”
这几日政务繁忙,倒是让他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找死的人没有收拾。
赵际谨慎地答话:“好像在当地官府升堂审判后,杖六十,判处了三年半的徒刑。”
三年半,已经是大燕徒刑的最高期限了。
太子却轻蹙了眉,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他思索了片刻,对赵际道:“本宫记得,洛宁附近好像在修一条水渠?”
赵际答道:“是的。”
“那就把阮君白遣去修水渠,每日吃喝按劳动发配,省得他呆在狱中,浪费粮食。”
赵际道:“奴才知道了,回东宫后就去通知那边。”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阮君白点了根烛,那修水渠的地方,环境恶劣,同行的人,莫不是穷凶恶极之徒,才会被发配在那里,也不知道阮君白的小身板承受不承受得来。
只能说,谁叫他命不好,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呢。
**
新宁在方才太子撤走铁甲军,一可以活动之后,就直奔萧樱草所在的客院。
一进来,她就看到萧樱草坐在镜子前,澄碧替她打理着头发。
新宁见萧樱草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好生生地坐在那里,顿时心中大松了口气:“今日真是吓死我了,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了事,但我可真是得引咎自责了。”
萧樱草淡笑道:“今天是多亏了太子救了我。”
提到这个,新宁满腔的话一下子有了一个泄口:“当时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太子会在那时出现,然后直接跳下去救了你。”
“你真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命所有人都让开来,就奋不顾身地下去了,岸上的人都在惊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萧樱草听了后,对太子的感激更深:“那我找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新宁道:“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呢。”
“后来,他回去处置张怡芳等人,你不知道他身上的冷气有多重,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说一句话。”
新宁说着,边用双臂交叉,摸着自己的肩膀,打了个冷颤,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然后她又向萧樱草讲述了张怡芳和徐沁琴等人的结果,边感叹道:“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今天的这几个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萧樱草听着新宁略微有些夸张的语气,大致也能猜出当时的情景,她轻轻一笑:“言过了。不过这样,倒是让我不知道如何去感谢太子殿下了。”
这时,新宁想起了萧樱草落了水,原先的衣服应当是穿不了了,她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要人给你拿一件我没穿过的新衣过来。”
随后她低头看去,发现萧樱草早就换上了一件与来时不同的衣裙,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
萧樱草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衣裙,衣料的材质极好,光滑如水的缎面闪着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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