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翀有一点和凌烨辰很像。
那就是杀人的时候脸上那种叫人窒息的狠戾。以及从他凉凉的眼底迸射的火一样灼热的杀意。
腾芽的双瞳映着他行云流水般舞着的剑划出的寒光,也被血水染红。这一刻,她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耳边嗖嗖的声音,以及吃痛的叫喊,都让她觉得茫然。
刹那间,生与死,一个个倒下的人再不能说话。
让腾芽回过神,是薛翀长剑入鞘的声音。他把披风解下来,从身后给她裹上。
“别怕,没事了。”
“嗯。”腾芽看着他的眼眸,忽然他的样子很陌生。
“不去看看你的同伴吗?”薛翀皱眉问。
这话让腾芽一个激灵,逃也似的往方才来的路奔去。
薛翀没急着追上他,反而是揭开了倒在地上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蒙面黑布。“就知道是你!”
冷笑的踢了那尸首一脚,他才去追腾芽的脚步。
“静夜……静夜……”腾芽心急火燎的奔过去,才发现她的马车,她的侍卫以及静夜都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看见静夜平安无事的一瞬间,她高兴的差点哭出来。“还好你们都没事。”
“三公主,这是怎么了?”静夜被她这样子吓坏了:“你身上怎么还有血?出什么事了?”
侍卫们也警惕起来,拱手请罪:“属下等未能保护三公主周全,还望公主恕罪。”
“我这不是没事么!”腾芽心情好多了。“多亏了三殿下。”
虽然感谢他,可是腾芽心里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多谢殿下。”静夜恭敬的朝薛翀行礼。
“既然答应了姑娘要好好照顾三公主,当然不能失言。”薛翀饶是一笑:“赏花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也是扫兴。不过难得出宫一回,三公主可有兴致尝尝皇城最好酒楼的佳肴吗?”
“我这样子去酒楼会不会不太好?”腾芽看他的手臂也受了伤,不免皱眉:“你这样子不是该早些回驿馆疗伤吗?”
“是啊。”薛翀点头:“让人把酒楼的韭菜送到驿馆去不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薛翀自己先上了马车。“扶三公主上车,我来驾车。”
“是。”静夜倒是很高兴的答应了。她就觉得三殿下是个不错的人选。起码言而有信。
腾芽想拒绝来着,但他的确是受了伤,她也不想欠他这个人情,就只有硬着头皮跟他去驿馆。
“叫一桌最好的佳肴送过来。”薛翀微微一笑:“我要宴请三公主用午膳。”
“是,殿下。”他的人含着笑退下,那样子喜滋滋的。
腾芽就觉得这主仆俩没安好心。
“公主,要不要奴婢去买件衣裳给您换上?”静夜看她淡绿色的衣裳溅上了好多血点子,不由得皱眉。“这样子看着让人有点怕。”
“没事的。”腾芽早就习惯了。“往后跟在我身边,这种事情也不会少。你若是怕就让白公公给你换个差事。”
“我不怕。”静夜毫不犹豫的说:“奴婢只想留在公主身边好好伺候。别的什么差事都不做。”
“好。”腾芽笑着点头。
薛翀已经领着他们走到了驿馆自己的厢房。“三公主请。”
“多谢。”腾芽皱眉进去:“有棉纱和止血的药吗?我给你包扎一下。”
“你会包扎?”薛翀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学过一点。”腾芽解开了他的披风,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样子十分干练。
薛翀把她要的东西递过来,凝眸看着她秋水一般的双瞳:“有你在身边可真好。”
这话让静夜一下子就红了脸,她赶紧低着头,快步退出了厢房。
“女孩子脸皮薄,你把我的婢子都吓跑了。”腾芽少不得皱眉。
“难道你不是女孩子吗?我也没见你害羞。”薛翀看着她,嘴角上扬,露出邪魅的笑容。
“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吃这套。”腾芽动作麻利的替他清洗了伤口,上止血药粉,再包扎好。“你的伤口并不是很深,血色鲜红,说明你对方的剑上没有沾染毒药。现在流血已经止住了,只要没有特别剧烈的动作,扯到伤口,几天就能愈合。最要紧的是你记着,每天换一次药就行了。现在是冬日,不那么容易起炎症。换药太频繁了反而不好。”
“没想到你还懂这些啊!”薛翀印象里,女孩子都是娇怯怯的。看见血淋淋的东西就没有不害怕的。没想到她不但镇定自若,居然还懂得包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盛世的三公主居然会有如此的本事。”
“小巧而已,算不得本事。”腾芽微微扬眉:“只不过看你的样子,那些要杀你的人的来历,你已经清楚了对吗?”
“算是。”薛翀凝眸:“其实他们不是来杀我的。”
“哦?”腾芽疑惑不已:“不是来杀你的难道是来杀我的?”
“是来杀你那位心上人的。”薛翀唇角微微上扬:“我救了他的事情已经被传了出去,所以那些人前仆后继的想要找我麻烦,或者是把他交出去。”
“他到底在哪里?”腾芽有些着急:“为什么你救他的事情会传出去?也就是说,你救他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当然了。”薛翀扬眉看着她:“我和他,总算也是多年的交情。否则我何必出手相救?”
“可是……”
凌烨辰明明和她说,薛翀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薛翀却说他们一早就相识,到底是谁在说谎?腾芽有些心慌,可脸上仍然保持着应有的平静。“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总之你约我赏花,我赴约,你救了我的命,我替你包扎。按照你的说法,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回报的,我也不算欠你什么。如果你仍然觉得吃亏,那我回宫让人送礼物给你,就当做抵偿。”
“我不要礼物。鲜钦虽然不如盛世富庶,但也不缺什么金银俗物。”薛翀笑里透着狡黠:“要不你给我绣条腰带如何?”
“不!”腾芽一口回绝。“殿下,我恐怕我们不是一路人。”
“是么?”薛翀自然不信:“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反而觉得我们很有默契呢。”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腾芽不喜欢对着他的这种感觉。这个人,又沉冷又凶残,心思有多,又善于伪装。如果不是他在枇杷林说的那些话,只是单单看他的样子,你完全猜不透他会是那种心思。
“陪我用了午膳再走,就互不相欠如何?”薛翀扬眉问。
“好。”腾芽答应的十分爽快。“那你以后都不能缠着我要腰带。我是不会绣给你的。”
“那不见得。”薛翀自信满满的说:“如果你的心上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说不定我可以取而代之。不是有句话叫退而求其次么,还有一句叫趁虚而入。”
“……”腾芽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薛翀看着她奇怪的表情,皱了皱眉。
“你这么坦白我还是很欣赏的。但你的做法确实为人所不齿。不管是趁虚而入还是退而求其次,都是贬义你懂吗?”
“有什么关系?”薛翀微微扬起下颌,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嗬!”腾芽鄙夷的白了一眼:“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如果是这样子,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出色。”
“大殿下、二殿下,我们殿下这时候不便相见,还请……”
“有什么不便的?又不是姑娘家。”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说话,薛翀麻利的穿上衣服。
只是还没等他穿好,门已经被薛赟给推开了。
“你们……”薛赟顿时就惊在原地。
腾芽满身的血点子,薛翀正在穿衣裳,这个画面让人有点不敢往下想。
“两位殿下,腾芽有礼。”
“三公主?”薛翱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三公主是特意来问问,我喜欢什么款式的腰带。”薛翀温和的笑着:“所以我就把身上的腰带解下来给她看看。”
“……”腾芽弄死薛翀的心都有了,这叫什么解释,这比越描越黑还可恶。
她想为自己分辩两句,可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白搭。一来,她并不喜欢这两位殿下,解释不解释的,好像没多大关系。二来,薛翀这人太顽劣,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正所谓多说多错,还不如缄口不言得了。
“三公主是贵客,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一起用午膳。”薛赟到底见过世面,也不再深究什么,反而温和的笑道:“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是啊。”薛翱也表示赞同。“只是不知道三公主喜欢什么样的菜色和美酒?”
“客随主便。”腾芽温和的说。“但其实三殿下已经吩咐人去定了一桌酒席,就不必再麻烦了!”
“是么。”薛赟若有所思的看着薛翀:“看样子三皇弟是早有准备。”
“能请到三公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我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薛翀笑容里映着温暖。
腾芽没有再说什么,面对三个心思各异的人,她觉得最省力气的办法就是沉默。
而她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后宫里正乱成一团。
韦逸霜的人,已经候在了复春殿外。
午睡中的徐丽仪还不知道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是秦顺容传见了宋盛。“韦妃娘娘这时候让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顺容娘娘恕罪,奴才是奉命来请徐丽仪前往李芳仪的摘星阁。其余的事情,奴才一概不知。”宋盛对秦顺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是个不怎么得宠的妃嫔,他没有必要显示出尊重。
“哦。”秦顺容也料到了这些奴才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只是徐丽仪这时候正在午睡。恐怕要公公稍后片刻。”
“让奴才稍后片刻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宋盛眼眸一紧,脸色严肃起来:“可若是要韦妃娘娘和李芳仪久候,那出了什么事情,奴才可吃罪不起。若皇上和太后怪罪下来,这责任怕是得要秦顺容您来担着。”
这话未免太刺耳了。秦顺容纵然是再好的脾气,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公公都吃罪不起,我如何吃罪得起?既然公公这么说了,那权当没见过我就是。徐丽仪的寝室就在殿后,您自己去喊。”秦顺容起身,就着秀画的手款款而去。
“岂有此理。”宋盛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识抬举,难免憋气。在后宫伺候了这么多年,如今还真没几个人敢给他这样的脸色瞧。“这秦顺容是被淑妃修理的脑子坏掉了吗?竟然这样对咱家说话。哼!”
“公公,咱们还是先去请徐丽仪要紧。”身边的小太监少不得提醒一句。
“是啊。先办正经事要紧,回头得空再好好收拾她不迟。”宋盛心里记恨上秦顺容,却已经来到了徐丽仪的房门外。“去叫门。”
“是公公。”小太监也不客气,走到房门外就“咚咚”的敲了几下。
房里伺候徐丽仪的宝琴被吓了一跳,赶紧走到门边低声问:“是谁?不知道这时候丽仪在午睡吗?”
“韦妃娘娘请徐丽仪去一趟摘星阁,事关李芳仪的龙胎,还请徐丽仪快些。”宋盛的语气非但不怎么温和,且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一开口就把韦妃挂在了嘴上,倒是让人拒绝不了。
“请公公稍后。”宝琴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床边,压低嗓音喊了徐丽仪。
说真的,徐丽仪这时候睡得正香呢。忽然被人叫醒,心突突的跳。“什么事啊?”
她语气有些不好,眉头蹙的特别紧:“不是说午睡的时候不要喊醒我?”
“丽仪,韦妃娘娘身边的宋盛在门外候着您呢。说是李芳仪那边有点不好,请您马上去一趟摘星阁。”宝琴担忧的不行,对徐丽仪使了个眼色。
还不等徐丽仪开口,门外的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徐丽仪,这事情可大可小,您能耽误的起,奴才可担待不起。还请您快一些,别误了事。”宋盛很是不耐烦的语气,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知道了。”徐丽仪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情愿的喊了宝琴更衣。
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徐丽仪觉得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可是一开门,就对上了宋盛不耐烦的眼睛,心情瞬间就更不好了。“韦妃娘娘传召我去摘星阁到底所为何事?”
“丽仪去了不就知道了么!”宋盛道:“辇车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
徐丽仪本来是想和他说道说道的,但毕竟是李芳仪那边出事,一想到她怀有身孕,徐丽仪就没再做声。
宋盛在前边带路,走的飞快,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徐丽仪能不能跟上。
总之这复春殿里的人都让人讨厌。宋盛心想,等韦妃娘娘重新夺回后宫的权势,首当其冲就是先修理好这个复春殿。
“怎么这样久才过来?”韦逸霜看见徐丽仪的时候,眉头都拧成一个死结了。“李芳仪和皇子性命攸关的时候,你怎么可以如此的冷漠,竟一点都不关心?”
“韦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何曾冷漠?”徐丽仪被这一通指责弄得愣住了,脸上红白交替,心里更是不舒服。
“李芳仪动了胎气,太医束手无策。本宫让宋盛去请你过来,你可倒好,磨蹭了这么久不说。来了也不问问情况,倒是有力气与本宫多费唇舌。”韦逸霜嫌恶道:“还不赶紧去看看李芳仪。”
“是。”已经吃了暗亏,徐丽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所有的不满收敛于心,她跟着领路的奴才,快步走进了李芳仪的内寝。进去之后,她才算是明白,为何韦妃要拿她撒气了。因为这时候皇帝和太后都在李芳仪的寝室之中。
“皇上、太后。”徐丽仪连忙行礼。
“先去看看李芳仪。”太后拧着眉头道:“似乎情况不怎么好。”
“是。”徐丽仪只有先冷静下来,赶紧上前给李芳仪诊脉。果然就像太后说的一样,李芳仪的胎象果然滑缓无力,看样子想要保住这一胎,的确是万分的凶险。
“徐丽仪……”李芳仪艰难的问:“我的孩子怎么样?”
“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尽力而为的。”徐丽仪赶紧让宝琴准备了银针,起身去禀明皇上和太后。“皇上、太后,臣妾会用银针刺穴,帮李芳仪护住龙胎。再用安胎的汤药一试。”
“好。”皇帝凝重的点了下头。
“徐丽仪尽管去做!”太后从她眼中读出深一层的内容,不过就是尽力一试罢了。能不能成,终究是要看天意。“芳仪,我准备施针了。”徐丽仪做好的准备,于床边轻轻的坐下。
“好。”李芳仪用力的点头:“劳烦了。”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
这时候,腾芽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她想着总算能摆脱薛翀了。
“三殿下,我们就此别过。”腾芽微微一笑:“多谢今日盛情款待。”
“还是让我送你进宫。反正也不差这几步路。”薛翀却显然有些不舍得和她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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