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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姨娘下意识的挡在莫故身前,对王老太爷求道:“老爷!他走了,咱们的女儿该怎么办?”

堂都拜了一半了,这新郎倌走了,娇娇算是嫁了?还是没嫁?这冲喜算是成功还是没成功?

“这……”王老太爷还是心疼女儿的,低声求道:“小女虽是蒲柳之姿,但也算过得去,咱们王家愿以双倍嫁妆嫁女。”

王老太爷此言一出,王老太太的脸便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就连王大老爷与王大太太都忍不住捂住胸口心疼。

王老太爷最疼这个女儿,王娇娇虽是庶出,但那嫁妆可不比王家的嫡女差了,王老太爷屋里不知道多少好东西都添了进去,还要再添一倍,这可是咬下王家一小块肉啊。

王大太太都忍不住想要说话了,还是王子腾机灵,连忙拉了她一把,这银钱事小,还可以再赚,要是惹了祖父不喜,这才是大事,况且他瞧着祖父待眼前这位公子的态度,只怕祖父会狠下心来舍了那么多的银钱,为的不是姑姑的婚事,而是眼前的这位公子。

不过王老太爷就算银钱再多,也不被莫故放在眼中,他拥有晋江一条街,日进斗金,压根看不上这一点子嫁妆,更何况舅母的嫁妆跟他有什么关系,当真是可笑了。

莫故淡淡笑道:“还是别了,你王家女与我舅舅的八字不合,勉强成婚只怕是不好。”

王老太爷眼眸微眯,一股威胁之意扑面而来,“公子,我家女儿也不是让人随意欺负的。”

“呵。”王老太爷的话压根威胁不到莫故,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在王大太太身旁的王子腾一眼,“我看老太爷还是先管好自家儿孙。”

莫故不胜唏嘘,其实以王子腾的能力,即使不用这些小招数,只要王老太爷的脑袋没问题,早晚还是会选择他做家主的,又何必做到如此呢?

注意到莫故的眼神,王老太爷心下一沉,他知道他这个孙子向来聪明,可……这孩子不会把这聪明劲都用到了自家人的身上了?

王子腾毕竟才十一、二岁,还不是后世那人老成精的王子腾,被王老太爷一盯,顿时有些不安,那眼神便露出了几分。

一看到王子腾的眼神,王老太爷那有不明白的,王老太爷大怒,直接一巴掌呼向王子腾,“你倒好!竟然陷害起你亲姑姑了!”

“祖父!我!我没有……”王子腾顾不得疼,连忙抱着王老太爷的大腿解释着,“我没有让哥哥去说,我……”

“滚开!”王老太爷一把把王子腾踢开,这事可以之后再教训,可娇娇的事可得先解决了。

他连忙转过身,继续求道:“公子,我……”

不过他这一转身,这才发现莫故早就拉着墨寒走的不见身影了。

83.洛阳之行

莫故趁着王老太爷转身之时带走墨寒,为了尽快离开,他还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不过一会儿便就逃到城外。

“这是……?”墨寒还没弄清楚是发生了何事,一抬头便见到龙王庙的匾额,他顿时惊呆了,怎么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金陵城外呢?

“舅舅!?”莫故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啊的,“舅舅,你没事?”

墨寒这才惊醒,惊道:“方才那是?”

莫故淡淡道:“哦!不过是一些缩地成寸的小法术罢了。”

莫故内里的小人儿暗爽着,能看到舅舅吓呆的模样儿真好,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在报复舅舅的什么十年举人计划。

墨寒回过神后,望着莫故神色复杂,“故哥儿,万没料到你竟有这种本事。”

龙王庙里的老住持虽然也有些本事,但也不过是算算流年、合合八字罢了,就连捉鬼都够呛,那有像莫故这般的法力。

莫故看了看时辰,“路上再跟你慢慢解释,咱们还是先尽快离开这里。”

虽然王家一时被他震摄住,不过以王家霸道的性子,只怕还是会不死心,还是先尽快离开此地为佳。

“如此甚好。”墨寒也赞同着,只是他面露犹豫之色,“我这一走倒是简单,不过家中的仆妇只怕会被王家拿来出气。”

“这不用担心。”见舅舅到了此时此刻仍想着家中仆妇,莫故暗暗点头,这舅舅虽然幼时遭了不少灾难,但人品着实不错,笑道:“我已经让人把他们送到龙王庙中了,以老住持之能,想来能护住他们一二。”

他是强龙不好压地头蛇,况且要压制住王家,势必得在金陵逗留一段时间,怎么算都不划算,不过老住持能在金陵当地站稳脚根,必有其能力,这事交给他便成。

这龙王庙门口突然冒出两个人,旁人不知,但同样半步踏入修真之境的老住持自然是知道的,他连忙赶了过来,见莫故与墨寒在讨论这事,上前一步,笑道:“墨施主放心,交给我便是。”

墨寒重重一鞠躬道:“如此便麻烦住持了。”接着又与家中仆妇交待了几句。

虽是行事匆匆,但好在家中仆妇都知道墨寒将要远行,只当是突然提早行程,先帮墨寒略略收好了行装,倒是方便。

莫故一见那些行李,忍不住懊恼的一拍额头,他平日里出行用习惯了储物戒指,再不便是用银子来买,倒是忘了古代出行可没这么容易,什么被褥、煮食用具的都得自备。

莫故瞧了一眼,也看不出墨寒还缺了什么,“舅舅还有什么要回府拿的吗?”

想来王家应该还没那么快到墨家找碴,去取点东西应该还是成的,特别是那份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他先前只顾着打发仆妇离开,到是忘了那图了。

墨寒晒道:“出门在外,那那么多计较。”能从考场中走着出来的人,那有那么娇贵,真娇贵的人,在考场的那种环境之中,那待得下去呢。

想起差点被迫给王家女冲喜一事,墨寒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我怕王家仍不死心,硬要捉你舅舅我去冲喜呢。”

虽然王老爷子似乎是被故哥儿给镇住了,但他当时听的云里云雾,瞧不出故哥儿是用了什么方法镇住王老爷子,想想总觉得不安心,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嗯。”莫故同情的点点头,“冲喜还算好的,要是王家小姐有个什么,只怕接下来又会强迫舅舅你捧着灵牌成亲了。”

别以为这种事不可能啊,以王家的霸道劲,凡事皆有可能。

一听到莫故所言,墨寒的脸顿时更黑了,怒骂道:“有辱斯文。”

莫故偷笑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跟住持借了纸笔,略凝神默想片刻,俯身下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了几句话。

莫故将信件封好,递给住持道:“还劳烦住持帮忙把这信交给王老太爷。”

“这是……?”

莫故淡淡道:“王家女虽然娇纵些,但罪不至死,若是他们给王家女换个大夫,说不定可不药而愈,也犯不着冲喜了。”

墨寒心中一澟,故哥儿,你是指……

“嗯。”莫故点点头,“王家女之事其实是**,而非意外。”

这王家女想来是得罪了太多人了,全家上下除了王老爷子都出手对付她,按他看来,既使救回了王家女,王老爷子也最好把她嫁的远远的,不然早晚死了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墨寒眼眸微眯,低声问道:“可是那王家孩子做的好事?”

先前王老太爷怒打孙子的情况他也瞧在眼里,只不过他说什么都没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竟然如此狠毒。

莫故点点头,“虽是王子腾所致,但王家女昏迷不醒之事则大半与王老太太有关,王家旁的人也就罢了,但舅舅以后遇上王子腾此人可得避着点,此人之心计之深,可算是我所见之人中的属一属二的,还是避之为吉。”

墨寒怒道:“难不成他做了这样的事儿,王老爷子会不责罚他?”

“宁可生子如狼,也不愿生子如羊。(注一)”莫故淡淡道:“只怕王老爷子还会高兴的多喝几杯酒也不定。”

王家有家主如此,可保三十年无忧,王老爷子唯一要担忧的怕是王子腾行事太狠,不但断了旁人的后路,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正如莫故所猜,王老爷子虽是狠打了王子腾一顿,但暗地里却也松了一口气,按说王家家主之位应该是要传于嫡长孙王子胜,但子胜不但已经是个废人,而且这头脑也过于简单,不足以领导王家。

若是王家鼎盛之时,也就罢了,但王家当年被迫交出东北商道之时,损失惨重,好几年都回不过来,合作的四大家族之中,史家已然没落,薛家不过是个商户,贾家与王家虽然交好,但也不过如此而已,关系终究是淡了些。

王子胜做个纨裤子弟还成,要他守住王家,怕是难了,若是王子腾为家主,至少他去世之后,便不用为王家的将来而操心了。

当然,除了改立王子腾为家主之外,王老爷子也起了与贾家连姻之念,毕竟要论关系,那有比姻亲关系更加可靠的呢。

墨寒不知道王老爷子把目光瞄向了贾府,只能愤怒的用力捶墙,暗暗生着闷气。

墨寒强忍住气,“咱们尽快离开。”

所谓眼不见不气,横竖王家子要继承王家家主之位还需好几年,在这几年内,他该考中进士,外放到外地为官了。

见墨寒全然不提回家取东西一事,莫故微微挑眉,看来他这个舅舅,倒是把东西藏的挺深的。

莫故也不揭穿,与舅舅商量一番之后,留了个会赶马车的小厮路上伺候着。

这晋江车马行的马车本来只是为了方便各地的晋江商铺货物互通有无,但随着晋江生意越做越大,这车马行里便除了运货之外,也顺便载起客来了,而且自橡胶轮胎横空出世之后,平日里出行靠着晋江马车的高门贵女着实不少。

也因如此,晋江马车也越发精致,外表虽然不起眼,但内里却安排的极为巧妙,既有便于方便的恭桶,还有可供人休息的被褥、枕头,烧水用的小泥炉,甚至还有让人打发时间的棋具。

不过无论是莫故还是墨寒都不擅于下棋,最后这棋子被莫故当成了布阵的道具,直接在马车上布置了静音阵,以便他和舅舅说话。

无论是谁,见了这马车都绝对挑不出个错,墨寒打发了自个小厮去赶车后,忍不住狐疑问道:“咱们何不直接用你先前的道法赶到河南便是,何必还要搭车前行呢?”

按着那缩地成寸的术法,不过一天便可以赶到河南,何需缓缓过去。

莫故摇摇头叹道:“我那道法本不该用在普通人身上,使用时会消耗人的精气,偶一为之也就罢了,此地离河南颇为遥远,若我一路都用缩地成寸的法术,只怕舅舅挨不到河南,便因为失去精气过多,大病一场了。”

道法运作之时需要灵气做为动力来源,普通人无灵气可供,便得消耗自身精气了,那怕有符箓相助,终究还是有伤身体。

墨寒思索片刻坚持道:“我年轻力壮,失点精气也不算什么,不如咱们还是用缩地成寸的术法,早些赶过去才是。”

墨寒此言一出,莫故差点没有呛到,年轻力壮!?看着墨寒因为熬夜过多,脸上那几乎可以跟熊猫比美的浓浓大眼圈,莫故真想问他是那来的自信说上这一句话的?

按他看,他这舅舅的小身板几乎比后世的宅男还要糟糕了,还敢说自己身强力壮!?

莫故不忍打击他的自信心,只好推脱道:“既使舅舅你的身体撑得住,我的法力也撑不住。”

墨寒微微感慨,“看来这道法也着实耗神。”

莫故淡淡道:“道法说穿了也不过是一种能量守恒定律罢了。”

修真者不过就是以灵气为能量本源,将灵气存于自身体内,再将其转化成各种术法,万法将脱离不了灵气,不过灵气转化多少,除了自身修为之外,也得看环境容忍度,比如城市中污浊,灵气稀少,转化灵气之时,难免会受其影响,效果大打折扣。

想到此处,莫故心中一动,似乎隐约摸到一点自己一直无法筑基的缘由,不过这一点灵感一闪而过,瞬息便逝。

莫故摸摸下巴,或许……下次该审一审贾宝宝了。做为天道所生的贾宝宝理应比他更早查觉出这个世界的问题才是。

说也奇怪,这河南位于中原的心脏地带,出名的四季分明,虽然夏季炎热多雨,秋季晴朗,但这一路行来几乎连日阴雨不断,好些农人都皱着眉头,一脸苦相的跟老天爷抢收。

农人虽是赶紧赶快了,但收回来的粮食无法晾晒,好些都开始发了芽,或是有了霉坏的迹像。

墨寒忍不住忧心叹道:“如此连绵阴雨,粮食只怕都霉坏了,怕会影响收成。”

粮食泡了水,又怎么可能不发芽,虽说发芽的粮食还能吃,但这收成是交不上了,怕是又有不少人得卖儿卖女了。

莫故亦眉心紧皱,他前世时所经历的事可比墨寒要多得多,有发芽的粮食吃还算好的,就怕连这都没得吃了。

沉吟再三,莫故用术法写了寄语纸鹤回去,他做为修真者,预感比常人要强上许多,但这一次他非常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成真。

“这是……?”虽然见过不少故哥儿的神奇之事,不过见到小小一个纸鹤就像是活的一般拍打着翅膀飞出去,墨寒不由得好奇问道。

“没什么。”莫故淡淡说道:“不过是小五帮个忙,希望……不要真碰上了。”

说到最后一句,莫故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莫故虽是不肯细说,但墨寒瞧着河水湍急,也不由得隐隐发愁,他幼承庭训,也知道这连日大雨怕是会河水暴涨,倘若无事便罢,若是出了事……

墨寒心下不安,只能一路上尽量采买粮食,那怕是发了芽的粮食也收购了不少,他做为举人,自然是小有家底,为了此行,他可说是把家中的存银都拿了出来,只可惜马车能承装的有限,买不了多少。

最后还是莫故出手帮忙把大部份的粮食转移到储物戒指中,才勉强让两人还能在马车中有一睡觉的地方。

这一路数十日的行程,舅甥两吃住都在一块,两人自然也熟络了些,莫故发现,他这舅舅着实有些自虐倾向,时常夜不成眠,半夜突然爬起来在墙上以清水作画或书写,更甚者还突然捶打着自己,看得出来其压力极大,怪不得先前龙王庙的住持都在担心着他了。

莫故虽劝了几句,但墨寒依然故我,莫故也只能罢了,只能暗暗输些灵气,给他调养一下身子。

墨寒自然不是不懂事之人,他虽然年轻,但身子骨却是有些赢弱,本来他们一路急行河南,吃不好,睡不好,以他的身体情况怕是难免会病上一场,不料这一路上,莫故准备周到,倒是没遭什么罪。

他感怀侄子心意,虽是嘴上不说,但终究是按着莫故之言,那熬夜的情况终究是渐渐减少了。

因着墨寒一路采买粮食,难免耽误了一点行程,当莫故和墨寒两人来到洛阳之时,莫铭与何幕僚等人早已经在那等着了。

莫铭与墨寒这对堂兄弟隔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再次相见,其中之感伤自不用提。

一开始兄弟两人相见却不识,还能苦苦克制着,但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幼时回忆,再听到莫铭所说莫家当年未成年的男丁流放至东北之后,十不存一,莫家八房男丁竟然就只剩下莫铭和其他二个兄弟,其他的尽数在流放途中遭了难而亡,墨寒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墨寒满是懊悔,“铭大哥!早知如此,当年弟弟便不该一个人离开,该跟你们一起去的。”

本该是大家一起遭难,偏生就只有他逃出生天,其他的兄弟代着他在东北遭难,他实在于心不安。

“这不怪你!”莫铭强忍着泪,“你当年最小,咱们做哥哥的不护着你,还能护谁呢?”

莫铭顿了顿又道:“况且你当时还未上祖谱,名字不在名单之中,倒是易逃,咱们哥几个都被盯上了,即使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还不如护着你,给咱们莫家留一个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到最后,无论是莫铭还是墨寒都顾不得其他,两人直接抱头痛哭,莫故和何幕僚不好在旁瞧着,连忙告了罪,快步离开。

何幕僚笑咪咪的向莫故请安问好,“故公子一路辛苦了。”

“这没什么。”莫故摆摆手道:“倒是辛苦何幕僚了,这一路上可好?”

“有莫三和莫四护着,那怕有些小小毛贼,也算不了什么。”想到莫三和莫四的武力,何幕僚暗暗佩服着故公子,短短数年内便可以训练出这等不下暗卫营里暗卫的高手。

“他们两人呢?”说到莫三和莫四,莫故不由得奇道:“怎么不见他们二人?”

何幕僚抚须笑道:“在下请他们兄弟两帮着去取一些东西了?”

“哦!?”瞧着何幕僚隐隐的得意之色,莫故好奇问道:“何幕僚是让他们二人去取什么东西了?”

“豫县县志与黄河工程图。”

何幕僚叹道:“当年黄河是在豫县口决堤,要明白当年之事,必定得去查当年决堤处的工程与记录,在下虽然用四皇子的名义跟府令要求抄阅豫县县志与当地的工程图,但始终被拒,逼不得已,便只好让莫三和莫四出马了。”

莫故沉吟道:“豫县是当年受灾最严重之处,既使有县志,只怕也已经受损,当不得什么,至于黄河工程图吗……”

墨寒正好在此时出来,虽是眼睛红肿,但多年的郁气已消,面上倒是一脉轻松之色,他笑道:“这黄河工程图,则是在我脑海之中。”

84.为莫家翻案

莫铭虽知道当年墨寒逃走之时,还带了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一起离开,但他万没想到墨寒竟然把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给背了下来。

莫铭失声道:“你竟把它给背了下来?”

莫故和何幕僚不知,但曾跟随祖父一起参与治理黄河一事的莫铭可是极为清楚的,这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虽名为图,但其实和本书也没多大差别了,而且里头好些细微之处是以图绘,而非文字书写。

要背书容易,但背图,而且还要背到一笔一划都不差,这就极难了。

墨寒点点头叹道:“我花了整整三年,这才把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给背了下来,寒深怕忘掉,这些年来日夜反复背诵记忆,这才勉强记住。”

他当年深怕这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被仇家夺走,虽是存放在龙王庙中,但也怕会出意外,便干脆发狠把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尽数记下。

莫铭微微沉吟,“你先把豫县和丰县那一带的河道与工程先画出来。”

莫家之难,始于豫县黄灾,墨寒记得最熟的自然也是豫县那一带的水利,他要了纸笔,便开始细细画起豫县的水利,这一画便是好几个时辰,光是豫县那一带的水利,墨寒便画了整整十来张纸。

莫故暗暗佩服,光是豫县一地,便有如此多的河道要画,更别提其他地方了,而这么多张图,墨寒舅舅既然能背的分文不差,这份能力,着实难得。

豫县的河道并不长,但却有些过于陕窄,而丰县的水道则是带着大弯曲,虽是邻县但水文却大不相同。

莫铭指着横过丰县中央的河流道:“祖父治河,不拘于一套,也不拘于某地某处,而是将黄河与其支流连在一起来看,或用开引堵决法,或用放淤固堤法。而成河督却是头痛医头,脚痛治脚。

他将丰县的河道截弯取止,虽是治好了丰县的水患,但水流湍急,其势凶猛,豫县因此决堤,他不反思其治水之法不当,还推脱是祖父吞没治河之银,以至于堤防损毁,以至于水势无可抵挡。”

莫故在来之前也曾恶补过一些水利工程的知识,一听便就明白了,这截弯取直那怕是现代也不敢胡乱使用,得看看下游河道能不能配套,成河督一味的想阻止丰县的水患,却没考虑到下流河道的情况,这不就让丰县下游的县市遭了灾了。

莫铭叹道:“祖父当年所设计好的治河计划,全都毁在成河督的手上了。”

何幕僚可说是四皇子手底下最懂水利之人,莫铭不过略略解释,便就了解其中奥妙,他忍不住微微摇摇头,“这治河非一朝一夕之功,圣上当年……”

圣上当年着实不该因着莫河督在治河上花费太多便阵前换将,以至于功亏一篑。

莫铭和墨寒做为臣子,不好说圣上的不是,不过莫故倒是不客气的扁扁嘴,不屑道:“好面子呗,不过按我看,最不要脸的是他。”

如果真要脸,那好意思让莫家为他犯的错买单?又那好意思让贾家为子献爵?说到底就是脸皮厚的可以跟河堤比美了。

莫故敢直言圣上的不是,但旁人可就不敢了,何幕僚暗暗叹气,故皇子也是因为不在宫中,方敢如此对圣上不敬,要是在宫中长大的,那敢对圣上不敬呢。

墨寒嘴唇微张,本想教训一下莫故,眼下这屋里要是只有自己人也就罢了,可一旁还有一个何幕僚呢,要是这话传了出去,那岂不是给自身招祸?不过一想莫故的神通,墨寒又默默地把话收了回去。

像故哥儿这般有本事的,确实是有本事直指圣上的不是之处。

事已至此,当年水灾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明朗,想来当年应该也有有识之人瞧出一二,只是碍于成河督清官之名,不敢为莫家说话,而如今怕是更加困难了,毕竟朝中懂水利之人大多出自成河督一脉,那会直斥其非呢。

何幕僚长叹一声,亦道:“眼下朝中懂水利之人大多出自成河督一脉,只怕……官官相护。”

就连何幕僚都说出官官相护这四个字,可见要为莫家翻案,当真不易。

听到此处,墨寒与莫铭都面露忧色,原以为只有拥有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便可证明莫家清白,但如今听何幕僚与故哥儿所言,只怕光有这两样凭证,仍旧不行。

想起前程往事,墨寒几乎想要捶地大哭了,他背了整整三年的图啊,难不成都白背了吗?

莫故沉吟片刻,笑道:“我们又不是要证明究竟是莫家治水之法好,还是成河督治河之法好,当年莫家之罪是被成河督说吞没治河工款,咱们只要证明莫家并未吞没治河工款便可。”

莫故一说,众人这才发觉自己先前进入了误区,莫家之罪是贪污,只要证明莫家并无贪污,莫家便不是罪人,只不过……

莫铭面有难色,“当年祖父虽有帐本,都难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如今当年的治河帐本已失,如何证明?”

当年都无法证明了,事隔二十年,如今又要如何证明呢?

莫铭暗暗懊悔着,早知如此,当初便该让寒弟把帐本子也带走,如今没了帐本,要如何证明莫家清白?

何幕僚从箱笼中取出一木盒道:“这是四皇子让人从刑部里抄录回来的莫家帐本。”

四皇子很早便有意为莫家翻案,当差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抄录了莫家当年案子里的所有资料,他也曾细细分析过,凭心而论,这花销倒是比成河督治河时的花销还少些,不过当时社会间早有定论,终究还是牺牲了莫家已平民愤。

莫故略翻了翻,莫家的曾外祖父做的帐本子也算细致,每处河段用银多少均记录清楚。

比如上面注明某河堤长度几多,安置百姓用银多少,人工多少,工程几日……云云,若是有些地方用银较多,再增添其用银较多之原因,以此帐本还能被人贪污入罪,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莫故沉吟许久,“这帐本已算细致,不过咱们可以再增添一些东西,证明外曾祖父并未贪没治水银子。”

莫故指着人工处道:“光是这一项便可添加每个工人约莫一日几文工钱,修堤时可有包膳食?可再将膳食用银添加上去。至于筑堤一项,还可以增加用石多少?糯米用了多少,灰泥几多?嗯,灰泥不用花钱买,暂不用记,不过糯米一项是其中的大头,应该记清楚才是。”

莫铭与墨寒面面相觑,最后苦笑道:“故哥儿,你想的太过简单了,这种事情那能记得清楚呢?”

以当年的情况,东西拉来的就用,那有功夫记得清楚明白呢?

莫故淡淡道:“旁人不行,以舅舅之能应该可以。”

墨寒闻言顿时脸色发白,别看他好似把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都背了下来,但他自己心下明白,他是花了多少工夫才能把那厚厚的二本给死背了下来,要将帐本子背到这种地步,只怕少说得再花上三年的功夫。

墨寒苦笑道:“故哥儿,其实……背书没有这么容易。”

而同样背过书的何幕僚与莫铭两人也默默点头,别以为读书人就一定会背书啊!

莫故失笑,“并非是指寒舅舅把帐本背下,而是铭舅舅当时随祖父一同治河,应该知道当时河工每日的工资多少?一日几餐,每餐吃些什么?还有要筑长一尺、宽一尺的河堤,该用多少糯米?”

莫铭虽不知莫故为何问起这事,细思好一会儿后道:“因河工辛苦,虽然大多是服傜役之人,不过祖父仍给了每日五文钱的工钱,每日二顿,每顿都有二个杂粮馒头可吃,跟其他河督相比,祖父算是宽仁了。”

何幕僚连连点头,也赞了句:“莫公果然仁义。”

莫故暗暗黑线,就算在京城,一个杂粮馒头也不过才一文钱,河南乃是农业大省,想来会更加便宜,如此一算,一个河工每日的工资还不到十文钱,当真是……好,他只能说如果还有这么便宜的工人,请给他来一打,他也想要。

莫故建议道:“先估算出每尺河堤需用多少糯米,每斤糯米约需银多少,再乘以河堤长度,加上当时工人的工时与工钱,便可推算出每段河堤约用银多少,只要与帐本子上的记载相差不多,便可证明莫家并未贪污治河银子。”

一个帐本子,每笔都是动辄几万两银子的出入,自然看起来是很多,不过将每一处都拆开来分析,其实这些都是合理的花销,再扣除火耗,便可看出莫家并未对治河银子下手。

莫故顿了顿又道:“正好咱们手里有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便可推算出每一段工程约有几里,便可知道这建堤用掉了多少银子。”

莫铭眼睛微亮,顿时明白莫故之意,不过他仍有所担心道:“虽是如此,只怕这帐本子还是有不尽实之处……”

如此一来,自然可证明莫家并未贪污,不过就怕这帐对不上……

当然啦,做帐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必定会有对不上之处,莫故轻咳一声,提点道:“舅舅可再添加运输糯米的运费,熬煮糯米粥的柴火钱,锅子的损耗费用……,尽量例的越细越好,尽量把银钱平摊开来,大致上差不多即可。”

众人一楞,如果先前是拆帐,而故哥儿现下所说的便是假帐了!

众人忍不住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莫故,原来故哥儿竟然是这样的故哥儿!!!

莫故气定神闲的品茶,他虽然按律交税,但同时也合法避税,像这种帐本子,莫二早在会算数学时便开始帮他做了。

何幕僚沉吟道:“故公子此法虽好,但说不得旁人会认为莫公当年在河堤材料上偷工减料。”

人事成本的钱好算,横竖每个县市里服傜役的人数多少,均有记录,总是跑不了,但这河堤已建好,建造河堤的材料亦已用上,是否有偷工减料,怕是难以证明。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莫故笑道:“莫家河堤经过二十年来风吹雨打,仍就屹立不摇,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间固然让当年的真相难以追查,但时间同时也是最公平的审判者,历经了二十年的时间,莫家堤防依然屹立不摇,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当年莫家并未在堤防上偷工减料。

他一路行来,也见了不少曾外祖父当年所建造的堤防或沟渠,当年莫家是真花了大心力建堤的,既使是成河督有意隐暪莫家之功,也舍不得破坏莫家当初辛苦所建的堤防。

大部份的堤防都保存的极为完善,若真是贪污,绝对造不出历经二十年屹立不摇的堤防。

莫铭连连点头,就连墨寒也隐隐流露出得意之色,不过莫铭微微一叹,“可惜圣上无法亲眼见见莫家所建的河堤。”

旁人说的再多,那及得上亲眼所见。

“请圣上南巡便可。”莫故眼眸微眯,平康帝不是很喜欢到处趴趴走吗,三不五时就喜欢离宫跑到他的晋江楼喝茶,还要他免单,既然那么爱跑,就干脆来南巡做点人做的事。

(平康帝:不!我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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