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眉心微皱,低声喝斥道:“别胡闹了!”
“老四家的有何想法,不妨直说。”皇后沉吟道。
她跟德嫔交好多年,也不忍心见她为了小六儿之事痛苦,无论真假,让她去见上一面,了了她的心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宫规难违啊,要是有个二全其美的方法,倒也是极好的。
望着德嫔与皇后鼓励的眼神,四皇子妃大着胆子回道:“妾身想着府里的菊花开的好,想办个赏花会,请母妃过来一瞧。”
赏花会不过是个名义,至于到了皇子府上,见了谁,赏了啥,谁会真会计较这些细节呢。
四皇子心中一动,是了,宫妃不许在宫外过夜,但到儿子府上走走看看,想来还是行的。
皇后也点头道:“如果不出仁郡王府,倒是无妨。”
四皇子沉吟道:“儿子让人回去准,再上旨求父皇让母后及母妃到府中赏花。”
既然请了母妃,自然也不能忘了母后。那怕家里无花可赏,真正要赏的也不是什么花,不过在对待两个母亲上,四皇子向来很懂事,每回送进宫里的东西既有母妃一份,也定会有母后一份,而且母后那份
“也好。”德嫔一个劲的催促道:“你快回去安排。”
“是。”四皇子微微苦笑,以父皇的性子,想来不会阻止,唯一的问题便是‘他’了。
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一见母妃。
无论四皇子怎么想,都绝对猜不到,事实上,莫故已经收舍行李准备要跑了。
莫故自觉自己是修真中人,本就不该和皇家掺和着,之所以没走,不过是几个数字还没安排好,与担心贾赦罢了。
贾赦自幼便被父母厌弃,一直跟着贾源夫妇还有他一起生活着,是以贾赦对他的依赖极深,既使他当年被绑去东北,在东北一待数年,两人分开了好一阵子,贾赦还是习惯性的凡事依赖着他。
倘若他不在了,难保这孩子不会自暴自弃,又变回原着中的贾大老爷,也因此莫故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真相告诉贾赦,好在贾赦这孩子似乎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事,还将悲愤化为读书欲,开始疯狂读书,似乎有不考中秀才不罢休的味道。
虽然莫故还是头一会见到这么另类兼自虐的发泄方式,不过见贾赦神色平静,他倒也安下心来,专心准备离京闭关之事了。
他被困在练气十层多年,一直无法筑基,看来非去外地寻找机缘才行,既使寻不到机缘,他也有意好好闭个长关,这机缘不够,便只能靠着水磨功夫来磨了,磨着磨着,总有机会让他把练气到筑基之间那一层隔合磨掉。
只是在莫故闭关之起,贾家又出了事,这次……是他也改变不了的事儿──生、老、病、死。
孙嬷嬷寿元将尽。
67.莫家往事
莫故自出生后未久便被抱到贾老太太房中,虽然名义上养着他的人是贾老太太,但实际上是孙嬷嬷看顾着他多些,孙嬷嬷真心待他,照顾他时也比贾源夫妇还要尽心,是以一听到孙嬷嬷重病,莫故想也不想的便去瞧瞧孙嬷嬷了。
此时的孙嬷嬷早就不在荣国府里当差,被儿子媳妇接回家中荣养,其子虽然不过是个京里的普通商户,但背靠荣国府,这小日子也过的极为滋润,更难得他还是个孝顺的,自己一站稳了脚根,便迫不及待的想把孙嬷嬷接回来享福了。
只是当时莫故才刚出生,孙嬷嬷心疼这个没娘的孩子,又知老太太不过是个面子情,深怕自己一走,这可怜的孩子怕是会养不活,当下便就拒了,说是待莫故大了后再说。
再之后莫故出事,她也大病了一场,虽是回到老太太身旁当了一阵子的差,但贾老太太见她精气神都差了,知道她始终回转不过来,最后还是放她出去,让她儿子媳妇好好照顾她,也赏赐了不少银钱足够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
孙嬷嬷虽是回到了家,但这心里总是掂记着故哥儿,好在有着儿子媳妇细心照料,小孙子也乖巧听话,过的几年之后,也总算回缓过来了,只是儿子媳妇再怎么的孝顺,终究是抵不过时间。
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让人慢慢衰老,然后步入死亡。
听到荣国府传来的消息之后,莫故便带了林张氏连忙前去瞧孙嬷嬷。
林张氏虽然不是什么坐堂大夫,但那一手医术只怕也不比宫里的御医差了,而且她这些年来熟读西医书籍,对晋江药房里的成药了如指掌,可说是中西合并,说不得能帮上一帮孙嬷嬷。
孙嬷嬷的儿子──孙大福虽然做生意赚了点钱,不过在这贵人札堆的京里也算不得什么,也不过就是一间二进院子,再雇了几个仆妇罢了,虽不如荣国府富贵,但也自有一份温馨。
当莫故踏进孙家时,孙大福那怕不认识莫故和林张氏,但见两人衣着打扮,也知道这两人是贵人,连忙让人上茶,亲自上前迎道:“这位公子是……?”
“我是来瞧孙嬷嬷的。”莫故叹道:“当年孙嬷嬷曾经照顾过在下,听闻孙嬷嬷有疾,故特意上门来看看。”
“公子有心了。”听闻是母亲旧识,孙大福不疑有他,这阵子因为母亲病重之事,荣国府内也派了婆子来瞧,甚至还帮着请了大夫,可惜母亲年岁己高,大夫都摇着头让他们办后事了。
孙大福亲自带着他们去见孙嬷嬷,叹道:“母亲病的厉害,怕是认不出两位了。”
母亲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只怕是认不出这两人了。
“无妨。”莫故摆摆手道。
孙家并不大,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到孙嬷嬷的房前,看得出来孙大福对孙嬷嬷颇有孝心,孙嬷嬷的房间不但坐落在最宽敞的正房之中,也布置的极为舒适,一旁还有个小丫环伺候着,另外还有一个和莫故差不多大小的年轻小伙子守着孙嬷嬷。
“这是犬子──子阳!”孙大福连忙把自个儿子唤来,让他来拜见贵客。
他能在京里站稳脚根,除了因为其母在荣国府里当差,在荣国府里有些脸面之外,也与他会做人做事脱不了关系,那怕莫故没说明其身份,但孙大福也瞧得出他定是贵人,便特意唤了儿子来拜见了。
“嗯。”莫故微微点头,略略瞧了瞧孙子阳的相貌,“眼神清明,是个心正的,想来是个有后福之人。”
孙大福虽不明白这贵客怎么算起命来了,不过怎么说莫故说的都是个好话,孙大福也喜道:“承贵客吉言。”
因着孙嬷嬷年纪己大,孙大福也不避嫌了,直接把人往内室引,见孙嬷嬷已经清醒,柔声道:“母亲,有客人来了。”
“谁啊?”孙嬷嬷望向莫故,这眼睛顿时不会转动了,“故……故哥儿?”
虽然容貌和以往有些不同,但她还是第一眼认出眼前人便是贾故。
孙嬷嬷喜极而泣,“故哥儿,你没死!?”
虽然从老太太的只字片语中猜出几分,但实际见到故哥儿好好的站在她身前,孙嬷嬷才真正安了心。
“嬷嬷!”莫故上前一步握住孙嬷嬷的手,大大方方的认了,他的手指按在孙嬷嬷的脉博上,心下微叹,他们做为修真者,对人类寿命再为敏感不过,孙嬷嬷面上死气已现,寿元将尽,药石罔效。
“少爷。”林张氏上前一步,想为孙嬷嬷把脉。
“不用了。”莫故摇摇头,“你且下去,让我陪陪孙嬷嬷。”
到了孙嬷嬷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医药可以帮助的。
“是。”林张氏做为大夫,也瞧出了几分,轻轻应了一声,悄悄离去。
孙大福等人面上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孙大福做为商户,最会察言观色,一听莫故与林张氏之间的对话,便知孙嬷嬷的情况不好,是以这大夫连病都不看了,孙子阳还想开口求上一求,但却被孙大福拉住了。
孙大福更是神色有几分不定,他听母亲说的多了,便猜出母亲口中的故哥儿是何人,可……记得那个孩子不是死了吗?
孙嬷嬷亦对孙大福等人道:“你们且出去,让我跟故哥儿好生说话。”
孙大福略略迟疑,终究还是应了,只不过提醒道:“母亲如果有什么不适,马上唤儿子,儿子就在门外候着。”
待孙大福等人走后,莫故不由得赞道:“嬷嬷倒有个孝顺儿孙。”
提到儿孙,孙嬷嬷笑的合不拢嘴,但嘴上仍是客气道:“蠢笨的很,好在在主子的照抚下,勉强还成。”
孙嬷嬷再仔细瞧了瞧莫故,低声问道:“故哥儿这些年来可好?”
“很好。”莫故笑道:“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嬷嬷放心。”
说着,莫故不着痕迹的悄悄输了一股灵气进去。虽然他改不了孙嬷嬷的寿命,但也可略略缓解孙嬷嬷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走的舒服一些。
孙嬷嬷低声问了几句,莫故都一一答了,莫故虽只报喜不报忧,但孙嬷嬷始终觉得小主子受委屈了,忍不住抹泪道:“故哥儿委屈了,好在故哥儿还活着,老奴总算也有脸面去见老太太了。”
“呃……”这话倒让莫故不好接了,这贾老太太身体还好的很,只怕没个一二十年还不见得下去呢,莫非孙嬷嬷又糊涂了?
莫故委婉的提醒着,“老太太想必知道故还在世的事情。”
“不是这个老太太。”孙嬷嬷一回想也忍不住失笑,她露出几丝回忆之色,“我指的不是老太太,而是你的亲曾外祖母,莫老太太。”
也就是老太太的嫡母,当年不嫌她脏污,在乞丐中把她救回来的女人。
莫故一楞,他出生之时,莫家已经败落,莫姨娘更是在他出生的当天身死,他倒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提及莫家之事。
孙嬷嬷叹口气道:“先帝登基之前,中原连年战乱,没一处安稳的地方,我住的小村子里的人都没了,要不是被莫老太太捡回莫家,我怕早就饿死了,莫老太太是个好人,乐善好施,着实照顾了不少穷苦人,可惜……”
孙嬷嬷委委将莫家往事一一道来,要不是发生了那事,好好的一个莫家又怎么会没了呢?可惜莫家一心为公,却做了旁人的替死鬼。
想着莫家之事,孙嬷嬷忍不住抹泪,“故哥儿,这清官不见得是好官,当年莫家再三劝阻成大人的治水方案,但成大人不听,一意孤行,最后黄河犯滥,不可收舍,数百里内人畜均亡。
莫家本是前朝世家,本就富豪,竟被人说是贪污黄河工款,最后好好一个莫家就这样没了。”
治水本就非一夕之功,莫家多年来努力治水,虽然花费甚多,但每一步都是莫家几代人反复思索,莫老爷子更是吃住都在黄河边上了,好不容易才换得黄河几年来的安稳,万没想到,竟成了旁人的替死鬼。
莫故微微一叹,大晋朝取士遵循前朝旧制,科举取仕,虽然保持了公平性,但科举项目太过狭窄,懂诗书之人不见得懂得治国,清廉者不见得有能,可惜黄河边上的老百姓尽毁于无能官吏之手。
孙嬷嬷求道:“大哥儿,莫家着实冤枉,倘若将来有机会,求你给莫家翻案。”
即使以老太太这般的地位,谈到莫家之事也不敢多言,可惜莫家就这样含冤枉死。
“孙嬷嬷……”莫故微微皱眉,一股诡异的心情油然而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问他眼下的身份地位,便如此信任他有为莫家翻案的能力,莫非……孙嬷嬷也知道他身世的事?
孙嬷嬷淡淡一笑,“我是老太太的陪嫁,陪着她什么大风大雨都见过了,圣上当年寄养在贾家之时,老奴也是曾经帮着看顾几分。”
她可不是像胡嬷嬷那般,后来才跟着老太太,没福份服侍过圣上,这才认不出来。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再怎么的有可能帮圣上换尿布吗?这些活儿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做的,就连老太太都认出来了,她怎么可能认不出呢。
莫故忍不住一叹,这孩子还当真不能偷生啊,一个二个都察觉了。
“故哥儿……”孙嬷嬷毕竟是寿元将尽,既使有莫故的灵气输导,也清醒不了多少时候,她拉着莫故的手,迟疑再三,还是低声求道:“故哥儿……求你……不要跟老太太计较,当年……莫家也有不是之处……怨不得老太太。”
当年老太太也不容易,好好的莫家女,却被许配给一个兵痞子,先帝起义时也不是事事顺利,贾家好几次遭难,莫家却视若无睹,久了之后,老太太的心也冷了,当年收留下莫姨娘,已经是极限了。
无需询问,莫故便明白孙嬷嬷口中的老太太是何人。
“孙嬷嬷。”莫故低声问道:“当年害死我娘的,究竟是谁?”
莫姨娘死时,他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莫说要招魂来问个清楚明白了,就连见鬼的能力都没有,弄不清楚真相,等他有能力之时,莫姨娘不知是投胎了还是啥的,始终招不到魂,这真相也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这贾府上下都说是贾史氏下的手,但他总觉得有几分疑惑,毕竟……他始终忘不了他出生那日的事情,那时的老太太,是真对莫姨娘动了杀意了。
“这……”孙嬷嬷犹豫了许久,才叹道:“动手的人是太太……不过……老太太也是知瞧的,只是老太太原以为太太下的不过是让莫姨娘虚弱的药,她是真真没想到太太这么狠心,一下子便要了莫姨娘的命……”
这贾府上下都在老太太的掌握之中,贾史氏下药之时,老太太自然是知道了,只不过老太太当时还恼着,想给莫姨娘一个教训,万没想到贾史氏竟然直接要了莫姨娘的命。
孙嬷嬷至今仍有些想不通,“这事真不能怪老太太,按说太太要莫姨娘的命的话,早在怀胎的时候便该要了,何必等到莫姨娘产下孩子?”
也是因着如此,老太太这才没把太太下药之事当回事。
听到此处,莫故暗暗感叹,倒不是贾史氏没在莫姨娘怀胎时对莫姨娘下狠手,而是他当时就在莫姨娘腹中,那些要命的毒药都被他给化了,反倒让贾老太太误以为贾史氏没下狠手,便就疏忽了。
待他出生之后,自没有人帮莫姨娘化了那要命的毒药,再加上当时稳婆下了暗手,莫姨娘失血过多,顿时就出事了。
孙嬷嬷又求道:“故哥儿,求求你,你别怪老太太,她当时只是太生气了,便没管莫姨娘了,她也不想莫姨娘出事的。”
莫故明了的一笑,嘲讽道:“因为她还没拿到宝珠吗。”
孙嬷嬷一惊,顿时不敢说话了。
“嬷嬷,那个宝珠究竟是什么?”莫故忍不住问道。
他实在很好奇,贾老太太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为什么会千方百计的想从莫姨娘手上得到什么宝珠?而且瞧贾老太太平日的习惯,也不是个重银钱的,他当真不明白贾老太太为何对那个宝珠如此执念?
孙嬷嬷眼神茫然,最后叹道:“我不知道……”
她也是因为服侍了老太太多年,也知道一丝半点,不过再多的,她真的不知道了。
孙嬷嬷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那宝珠是什么,长个啥样,我也没瞧过,不过那时候莫姨娘能够逃出来,全是靠着宝珠之力。”
莫家男丁尽皆处斩,莫家女被罚没入掖庭,莫姨娘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又生的貌美,本来断是逃不了的,全是靠着那宝珠,方能逃了出来。
论银钱,老太太自然不在乎,但这能够保命的东西,才是老太太想要的。
听到莫姨娘竟是靠着那宝珠而逃出宫禁,就连莫故也不由得佩服,只有实际在皇权当道的情况下进过紫禁城之人,才能明白这宫禁森严,当真是不易进出,若不是他仍是修真者,断是不可能随意进出紫禁城。
不过莫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那宝珠有何能力,竟然能让莫姨娘如入无人之境?
孙嬷嬷对宝珠之事终究只是一知半解,翻来覆去的也问不出个什么,而且她病势沉重,她说不了几句,便昏睡过去,嘴里时常说着胡话,一会儿唤着老太太,一会儿唤着自个儿孙,有时也唤着故哥儿。
偶尔醒过来了,头一回事便是找着故哥儿,想着孙嬷嬷望着他时那渴望的眼神,莫故沉吟了许久,终究是决定待孙嬷嬷阳寿尽了之后再行离去。
他这一走,怕是没有十几二十年便不会回京,孙嬷嬷也没多少日子了,还不如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
68.甄妃之悲
慧嫔为了帮儿子洗刷掉残害兄弟之名,迫不及待的将五皇子仍在世之事给说了出来,甚至连五皇子其实是甄妃所害之事也让人传了出去。
虽然她因为这事被圣上以殿前失仪为由,直接撤了封号,成为叶嫔,不过能帮儿子洗刷残害兄弟之名,别说只是撤了封号了,那怕是被贬为昭仪,她也甘愿,况且这宫中倒无人嘲笑她被撤了封号之事,倒是更多的人在谈着甄妃残害亲子之事。
没有人想到甄妃会如此狠心,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这宫中一时间人人提到甄妃色变,就连向来与甄妃交好的李淑妃也离甄妃远了些。
甄妃气恼的很,又是心虚又是愤怒,这储秀宫的瓷器换了一批又是一批,还被皇后特意在请安时指明这储秀宫里的瓷器换的太凶了。
皇后斥责道:“六宫之中,以储秀宫里的瓷器损毁的最是严重。”
说着,这眼睛便瞄向甄妃,甄妃面上一红,连忙起身,难得的老脸一红,歉然道:“储秀宫里的奴婢笨手笨脚的,嫔妾回去之后,定会好好教导宫人。”
这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事宫妃摔瓷器出气时,总说是宫女太监不小心,打坏了东西,要打坏的东西多了,再直接把宫人往慎刑司里一送,这事儿也就结了,总之做错的绝对不是主子,只能是旁人。
皇后可不管甄妃把事往宫人身上丢,直接继续斥责甄妃,厉声道:“甄妃!现在圣上力行节省,甄妃你贵为妃位,深受圣上宠爱,更该为圣上分忧才是。”
往昔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这次甄妃着实有些过了,短短十日间便换了五套瓷器,这宫里的瓷器也不是大风吹来的,甄妃这儿换上了,旁的妃嫔那儿不就短少了。
“甄妃姐姐平日里对宫人也太过仁慈了。”叶嫔笑的和蔼,“要是姐姐不会管教宫人,不妨让皇后娘娘再指一批手脚利落的宫人到储秀宫里。”
皇后娘娘的人自然跟甄妃不是一条心的,到时她倒要瞧瞧甄妃还怎么在储秀宫中作威作福。
自五皇子之事后,甄妃和叶嫔之间便有几分不死不休的味道,只是叶嫔前些年还真当是大皇子害得五皇子跌落金水河中而死,再加上甄妃受宠,自己却因年老色衰,多年不曾受到圣宠,对甄妃便多有退让。
如今知道五皇子其实是死在甄妃手上,不但害得她失了妃位,也害得她儿子这些年来被圣上所厌弃,新仇旧恨加起来,叶嫔这言语之间便就不客气了。
“不劳叶嫔妹妹费心。”甄妃虽是狠的暗暗咬牙,故意在叶字上加重了重音,讽刺叶嫔失了封号之事。
不料叶嫔压根不在意,面色如常,笑道:“我也是关心姐姐啊。”
她即然做了,便不后悔,况且圣上只是摘了她的封号,和她先前所猜的下场相比,已经是好了许多了。
甄嫔眼眸微深,面上仍旧温和道:“妹妹不如多放些心思在大皇子身上,还有伺候大皇子妃的下人也该好好重新挑挑了,听说大皇子妃又流了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男胎?当真是可惜了。”
大皇子妃和大皇子结褵多年,夫妻之间感情也算得上是不错,偏生这子女运上却一直差了一点,除了膝下二个嫡女之外,一直都没能生出个儿子,这几年更是怀了掉,掉了怀,也不知道是什么运道。
而大皇子又一心不想让庶子生在嫡子前,这些年来大皇子府里虽然也有侧妃、庶妃、侍妾等人,但无一人怀孕,也不只是真怀不了,还是大皇子不让生。
叶嫔脸色微沉,“这不劳甄妃姐姐费心。”她轻轻一笑,“怎么说我都是喝了媳妇茶的人,不似姐姐,想喝媳妇茶,怕是还要再等上好一阵子呢。”
叶嫔压根不觉得如何,她见着大皇子与太子斗争多年,也是颇为赞同大皇子一心先要嫡长子的想法,再则,太子也是成亲好几年,膝下犹空,始终生不出个嫡子,就连嫡女也没半个,两相比较之下,叶嫔也不觉得如何了。
至于三皇子,那是他窝囊,自然不算。
叶嫔言下之意是暗讽五皇子不认甄妃一事,这宫里的人那个不知道五皇子因甄妃当年暗害他之事,挑明了此生绝不认母,而圣上也允了,以后无论五皇子回不回来,也都跟甄妃无关了。
甄妃脸色微白,一言不发,紧抿双唇,只是那眼神就像是蛇一般的阴冷,倒让叶嫔有些不安了。
“好了。”李淑妃终究与甄妃交好,不忍她被挤兑,笑道:“尝尝这御膳房里新造的玫瑰酥饼,当真是香甜的很,怕是不输给晋江楼里的玫瑰蒸乳饼了。”
这宫中虽然富贵,但她膝下无儿无女,又远离家人,日子寂寞无聊,也只能在吃穿打扮上下功夫了。其中李淑妃最喜欢的便是吃食一项,中原的吃食可比她们朝鲜的吃食花样要多的多。
皇后抿嘴轻笑,“这次御膳房里也是用了心了,这玫瑰酥饼里头混了新进上的玫瑰清露,香妙非凡,那是外面馆子里能及的。”
虽是如此说着,但两人也颇为好奇这晋江楼里的吃食,据闻圣上就是因为好奇这道玫瑰蒸乳饼而去了莫侍读的喜宴,这才发觉五皇子还在世上的事儿,这话传多了,不只晋江楼的玫瑰蒸乳饼被卖到脱销,就连宫里几个宫妃都好奇这玫瑰蒸乳饼的味道。
她们一个贵为皇后,一个又是圣上最宠爱的李淑妃,按理应该要啥有啥,但偏生就是不得自由,不只没出入宫禁的自由,就连想吃吃外面东西的自由都没有。
那怕她膝下有四皇子,但这宫里最忌讳赠送吃食,四皇子又是个规矩的,更不可能进些吃食,只怕她们这辈子都品尝不到这玫瑰蒸乳饼的滋味了。
皇后与李淑妃就着这吃食,硬生生的说了大半个时辰,甄妃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请安的时辰结束,甄妃一回到宫里,下意识的便要捉起身旁的花瓶一摔,还是她身旁的甄嬷嬷连忙抱住了她的手。
甄嬷嬷急道:“娘娘!不能再摔了,再摔,只怕内务府那还有皇后娘娘那都会说话了。”
“她已经说话了!”甄妃怒道:“我方才什么脸面都没了,叶嫔还想把我宫里的人都给换了呢。”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甄嬷嬷连忙磕头求道。
自从五皇子的事情被人翻出之后,储秀宫里不只是瓷器换了一批又一批,就连宫人都换了好几批,前些时间就连陪了甄妃大半辈子的大宫女──长菁都因为不小心提及了五皇子,被拉下去打板子,甄嬷嬷心下惧怕,待甄妃越发小心。
甄妃恼恨之下,骂道:“当年不是要你小心行事吗?怎么让他给察觉了?”
定是甄嬷嬷下药时不慎,让小五给察觉了。
甄嬷嬷暗暗叫苦,这事她也着实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五皇子虽然乍看之下有痴傻,但事实上敏感的很,她下药时当真是小心再小心了,真不知是为何会被五皇子察觉。
甄妃狠狠地把甄嬷嬷骂了一顿,犹不甘心,“不成!我不能坐以待毙!得让小五改口!”
当年的事情,那怕圣上想去查,想来也是查不到的,唯一的证据除了甄嬷嬷之外,也就只有小五,甄嬷嬷全家人都在她手上,想来不敢背叛她,唯一麻烦的是小五。
只要小五改口,这事便就不曾发生过。
甄妃微微沉吟,吩咐道:“让我嫂子递牌子进宫,我有话要吩咐他们。”
她不方便出宫,也只能让自己哥哥帮忙找小五,让他改口了。
虽然当初因为小五之事,甄妃娘家一家也因此被赶回金陵,不过甄家毕竟有奉圣夫人在,在奉圣夫人进宫苦求,以及甄妃温言恳求之后,圣上终究还是让甄家人进京了,只不过甄妃哥哥的职位被掳了下来,至今仍在五品官位上蹉跎着。
“这……”甄嬷嬷一脸为难之色,低声道:“这大老爷和大夫人只怕不肯来……”
“怎么可能不肯!?”甄妃怒道:“我可是他们的亲妹妹呢?要是没有我,他们算得上什么?”
外人讥笑甄家就靠着女人支持着,虽是笑话,但也是真的,要不是先有她母亲养了圣上,又有她入宫为妃,甄家算个什么,那能和其他的名门世家相比。
甄嬷嬷委婉的低声说道:“应仁少爷病的厉害,近日都下不得床了,想来怕是无暇入宫了。”
当年五皇子之事,打坏的可不只王家的嫡长子王子胜,还有甄家的嫡长孙甄应仁,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打的臀肉糜烂,在床上养了一整年才好,腿脚始终不如以往灵活,只要遇上阴雨连绵之日,便行走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哀嚎。
甄应仁是甄氏夫妇头一个孩子,更是他们最疼爱器重的嫡长子,好好的孩子成了一个废人,怎么可能会不恨呢?
只是先前还当真以为是大皇子做的好事,那怨恨都冲着慧嫔和大皇子去了,而如今知道罪魁祸首乃是甄妃,两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帮着甄妃呢。
甄妃一楞,下意识的问道:“那我娘呢?我娘也不管我了?”
甄嬷嬷叹道:“老太太还在金陵呢,那管得了京城大老爷这里。”
况且老太太虽然是疼女儿的,不过女儿和孙子之间,孰轻孰重,这就不好说了。
甄妃心下一凉,但想到九皇子,她又有了底气。
“不!本宫还有小九!”甄妃一抹眼泪,连忙道:“把九皇子给本宫唤回来,本宫还有小九,只要有小九在,本宫便不算输。”
是的,她还有小九呢,圣上最是重情义,只要她膝下有皇子,圣上也不过就是冷她一阵罢了,最后还不是得替她粉饰太平。
提到这事,甄嬷嬷越发尴尬,吱吱唔唔不说话了。
甄妃何等聪慧,一见甄嬷嬷的表情便知不好,厉声问道:“九皇子呢?”
甄嬷嬷被追问不过,最后还是诚实说道:“九皇子让圣上抱到景仁宫里了。”
甄妃脸色瞬间惨白,“圣上这是何意?莫非……李氏那个不下蛋的,想来抢我的儿子吗?”
甄嬷嬷暗叹,圣上为何抱走九皇子,这原因还不明白吗?还不就是气着娘娘对五皇子下手一事。
不过甄嬷嬷不敢明说,只能劝道:“娘娘别急,李淑妃做为朝鲜公主,圣上是绝计不会让她生子的,况且圣上也没改九皇子玉碟,娘娘还是九皇子生母啊。”
甄妃心下微安,是了,李淑妃怎么都是异国公主,圣上绝对不会把九皇子给了李淑妃,她再怎么的也不过帮旁人白养孩子罢了,虽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想着孩子被抱走,甄妃还是心如刀割,好一会儿回不过气来。
最后甄妃问道:“圣上有说何时把九皇子抱回来?”
见甄嬷嬷摇头,甄妃的脸色更白了。
甄嬷嬷连忙劝道:“娘娘别急,横竖九皇子就快要上上书房了,到时便要搬到北五所里,在景仁宫里也住不了多久。”
“不成!”甄嬷嬷虽是这样劝的,但甄妃仍不放心,“取纸笔来,我得请母亲来帮忙说话。”
只要母亲帮她说话,她便无所惧怕。
懂事的小宫女连忙送上纸笔,甄妃连忙写好信,吹干了墨水,便急着要甄嬷嬷送信,但甄嬷嬷这脚才刚踏出,却又踏了回来。
“娘娘!”甄嬷嬷为难道:“这信要送到那呢?”
她们做宫人的,再怎么也只能在京城里转转,以往的信还可以让甄大老爷代为往金陵送,但眼下甄大老爷和娘娘闹翻,还有谁能替娘娘送信呢?
甄妃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此时此刻,她终于发现了,她当年推出去的不只是小五,还有她的亲人们。
69.德嫔赏花
虽说四皇子要请莫故来悄悄见上一见德嫔,不过莫故因为孙嬷嬷之事,好几日都待在孙家之中,更是无意掺和皇家事,便直接让莫大帮他拒了。
但此事关系德嫔一番思子之心,四皇子自不会轻易放弃,再加上一个违恐天下不乱的三皇子,两人一合计,便干脆来了孙家堵人了。
在孙家正堂之中,莫故颇不耐烦的瞪着眼前几人,眼前除了三皇子与四皇子之外,不知为何就连平日只顾着往深山老林钻的小五也跑来掺一脚了。
莫故先是瞪了吃里扒外的小五一眼后怒道:“我已经说的很明白,我不是什么六皇子,你们又何必非得要我去见德嫔娘娘?”
他可不明白了,这两兄弟也不是不知道他不是六皇子,又何必非要他去见德嫔?
四皇子求道:“故弟,母妃不求别的,只求能见上一见你,还请你体谅一下母妃做为母亲的心情。”
那怕不是小六儿,但莫故始终是他弟弟,他称乎其一句故弟并不为过。他也是到现在才明白丧子之痛对母妃影响之深,母妃低调了一辈子,也就只有在这事上出头,无论他们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不见到莫故,母妃不会死心的。
三皇子也劝道:“我们不好替父皇说话,不过德嫔当真无恶意,只是想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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