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荷垂下头,若有所思。
见到老友的白沂柠和李倾城都十分高兴,在房中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当然,大部分时间是李倾城在说,白沂柠听着,嬉嬉笑笑好不热闹。
隔着纱帐看不清屋外有什么人进来,白沂柠探了半个头,见了那人的全貌后,笑容一时凝固。
“那个……”李倾城看到白沂柠的脸色挠了挠头,“我小娘说也想来看看你,方才她去拜见老夫人了,就没和我一同过来。”
“城儿能先在外头等一等我吗?我想单独和沂柠说一些话。”觅荷语气恳切。
“那我先去别处逛逛。”李倾城临走还不大放心地踟躇了一下,“你……你们别吵架。”
“你这孩子……”觅荷嗔了一句。
白沂柠抠着自己的手指,偷偷拿余光瞥她,等她看过来又垂下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柠儿还下不了地吗?”
听到她温温柔柔地喊出“柠儿”二字,白沂柠心口一酸,感受到衾被边缘微微下陷,她应该是坐了下来。
“疼吗?”
白沂柠摇摇头。
“来,我扶你下去走走。”觅荷往前挪了挪,掀开被子。
她的手依旧同以前那般暖,连做农活的留下来的茧子都还在。
白沂柠吸吸鼻子,“你可知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嗯……让我猜猜。”觅荷脸上挂着笑意,“是不是为了保护你才受的伤?”
“你记起来了?”白沂柠猛地看向她,杏眼中满是讶异。
觅荷不急着回答,弯下*身子从床角处拾起她的绣鞋,想要替她穿上。
“我自己来。”白沂柠伸手去抢,却被觅荷摁住了。
“你好好坐着别动,我如今能补偿你的,只有这些了。”
白沂柠乖顺地坐着,两只手抓在床沿边上,有些紧张地蜷曲。下方半蹲着的女子小心地捧起她的脚,怕碰到哪儿疼了,穿得很慢,边边角角的动作都极近轻柔。
房中窗牖半开,阳光下方映出四四方方地浅影。
白沂柠略垂头就看到了觅荷的发顶,墨发银簪。她现在虽已成了将军夫人,穿衣打扮却还是素净为主。
她怎么也有白头发了?
白沂柠弯腰拾起一缕,放在手心细细抚着,百感交集。
觅荷感受到她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不大在意地笑道,“老了,不经用了。”随后抽回了头发,站起来,挽过白沂柠的臂弯,“走,就在房内走一走。”
“我其实早就好了的,只是祖母和……侯爷不让我多走动。”说完白沂柠随意蹦跳了几步,“你看。”
“小侯爷,是怎么样一个人?”觅荷问道。
她问得突然,白沂柠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盯着地上青砖的细缝,那里还残留着洒扫的水渍。
“他待你好不好?可是真心欢喜你?你是否真心想要嫁他?”觅荷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直面自己,“你若是不情愿,我就是得罪这偌大的忠义侯府都会把你救出来。”
“他很好。”白沂柠轻声答了三个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青竹,在风中摇摇晃晃,“我只是……觉得对不起阿成,阿成是救了我的那个人。哥儿总是,会因为我伤害别人,还有阿福,与其说我生他的气,不如说我埋怨我自己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缓了缓,她眼中弥漫着水雾,“这几日我总梦见他拿着剑血淋淋的样子,就喘不过气来。”
觅荷听明白了,不是不愿,只是这孩子有心结,“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世间恩情爱恋、因缘际会皆是无常短暂,能得一世相逢相守已是不易,我听老夫人说,那二人现在性命无忧,你不必担心了。”
“他们还活着?”白沂柠黯淡的眼眸中倏然绽放出光彩,“小阿福呢?可有受什么重伤?我临走前也不未曾见她一面。”
“我也不知,但老夫人的话应当不假,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过几日去瞧瞧便是。”
房中的春光似更明媚了些,白沂柠欣然道,“也是,那我更要好好养伤了,这样就能更快的见到他们。”
“对了,还有一事。”觅荷迟疑片刻,继续往下说,“我同将军商量了,他愿认你为义女,在你出嫁前将你接回府中,让你不再无父无母,孤苦无依。”
这么大的事,白沂柠一时愣怔,她远想不到觅荷会认回自己,而将军居然也宽宏大量地愿意接纳。
“你看你也快嫁人了,我给你置办些嫁妆,也好有些底气不是?”觅荷握起她的手,“我虽未记起以前的事情,但血浓于水,那日在桃花庄见的一面我便觉着同你有什么渊源,这些年是我欠了你,你可否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这么多年的思念与埋怨,早在她出现在自己房中的那一刻便一消而散了。
一念所执,伤人伤己,白沂柠心很软,况且这人是自己的母亲,幼年对自己那般好,长大后也时常贪恋那段时光,听了她的建议已经有所动摇。
觅荷继续道,“我方才去同老太太说的就是这一事,左右你是要嫁过来的,早晚是他们府里的人,你身份越高,于白府也有许多益处。”
白沂柠想了想,这些时日她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哥儿,便点点头道,“好,我收拾收拾就和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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